我真不想做主角（灾后异能）

　　下课铃响。
　　班主任钟村都快走出教室了，又折回来叮嘱。
　　“下周起开始会考拉练都知道吧？过年回来后就直接正式考试。都上点心，好好练。”

　　钟村前脚刚走，班里就炸开了锅。
　　同队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会考。

　　十方城有三所高中。
　　振华的师资力量最强设施最好，但学费昂贵，入学门槛很高；
　　实验高级中学是补天政府设立的，主要向平民孩子招生；
　　再然后就是主要收纳正常渠道考不上高中、或出身贫民窟无力负担学费学生的济慈高中。
　　这学校名声最差，校风野蛮，时不时就闹出学生聚众打群架的丑闻。

　　无处不在的空间裂缝分布在完整的欧亚大陆上，把各大城市分割成一座座孤岛。
　　即使同属于一个政权，可除去靠近联盟总部的几个城市，其他城市与城市之间很少往来。
　　大多数城民一辈子都在出生的那个城市里成长、工作，直至死亡。
　　城外世界只存在于靠网线连接的网友嘴里，基本上一辈子都不会接触。

　　虽然名义上隶属于补天政府，但实际上十方城的市民们很多只知道城主姓越，根本就不知道政府的大门往哪开。
　　所以。

　　除了高考这种自古以来就全国动员的大型考试，其他大型都是在城市内部的学校比。

　　喧闹鼎沸的人声中，弥歆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个身影。
　　她在心底无数遍描摹过他的轮廓线条，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勾勒出来。
　　越嘉年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前两天才回来。

　　他又瘦了。
　　少年人身形修长高挑，和涂止歌那种健康紧实的劲瘦不同，他是清瘦。
　　修眉狭目，高鼻薄唇。
　　锋利清晰的骨相外只覆了一层薄薄的皮肉，极冷极寒。
　　他不是有亲和力的长相。
　　加上他总一贯没什么表情，不爱笑，嘴角平直的绷着，便显得极有距离感。

　　就算他其实是个蛮好、称得上心善的人。

　　可当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平平看来时，哪怕他没有恶意，也总有一种迫人的、不怒自威的凛冽气势。

　　会考的实战分为小队战和校园战两个部分。
　　校园战的主要决定了来年教育部的经费预算，但振华高中财大气粗，看不上这仨瓜俩枣，向来都是实验高中和济慈高中争得激烈。
　　振华偏重于精英教育，重心都放在突出个人实力的小队战上。

　　弥歆觉得。
　　无论是为公为私，她都应该和越嘉年沟通一下。
　　她不像以前那么废物了。

　　进阶以后，【禁】字施放的范围程度更加精细，【锢】字诀带给她更多可能。
　　她可以帮到他的。
　　或许。

　　弥歆观察了几天，发现越嘉年这几天午休时都不去吃饭。
　　午休时的教室里空荡荡的。
　　弥歆在心底反复建设了许多次，才鼓足勇气，站在越嘉年课桌前。
　　这会班里人少，被拒绝了也不算太丢脸。

　　午后摇曳的风透过打开的窗子吹进来，教室内空旷得几乎能听到回响。
　　越嘉年侧对着她。
　　阳光把他下颌线的阴影分割得格外清晰，给他清寒的面容添上一层柔光滤镜。

　　弥歆不敢看他，始终垂着眼睛。
　　她注意到越嘉年摊开的练习册不是刚上那节课的学科，上面一片空白。
　　就如她此刻的大脑一样。
　　“那个，会考……”

　　白玉般的指尖点在实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弥歆心尖一颤，下意识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越嘉年坐直身体，抬眼向弥歆。

　　阳光下，他的眼珠呈现出剔透的琉璃色。
　　越嘉年长得实在太好。
　　明明只是平静地看向她，却恍惚间，给人一种情深专注的错觉。

　　二人处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清浅的好闻香气若有似无地飘进弥歆鼻腔里。
　　一颗心跳得剧烈，几乎就要迫切地剖开胸膛跳出来。

　　弥歆看到他薄唇轻启，声音如冷玉相击。
　　“怎么不去吃饭？”

　　弥歆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弥歆的错觉。
　　他第二次请假回来之后，身上那股锋锐的慑人气质像经过了什么打磨沉淀，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主动找我说话呢。”
　　弥歆：……？
　　大脑宕机了几秒，她一时没理清他这话的含义。
　　但结合上次自作多情的经历，弥歆不敢多想，下意识把这话当作嘲讽。
　　顿时觉得有些难堪，泄了气。
　　“没、没事了……”

　　越嘉年突然站起身。
　　说他瘦，是拿体能强悍到变态的涂止歌来和他比较的结果。
　　但事实上，越嘉年足足比弥歆高出一个头还要多。
　　他略沉下眼睛看向她时，男女天生的体型差油然而生一股压迫般的侵略感。

　　弥歆忍不住后退一步，内心方寸大乱。

　　越嘉年挑眉，视线在弥歆身上转了一圈，似有不满：“你很怕我？”
　　弥歆眼神乱飘着不敢和他对视，闻言立刻否认。
　　“当然不是！”
　　但她实在嘴笨，解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我……”

　　越嘉年颇为怀念地注视着清水芙蓉一般、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慌乱少女。
　　极轻地勾了勾唇角。
　　笑意一闪即逝。

　　他走到弥歆身边，大手按住弥歆僵硬的肩膀。
　　一触即分，只是轻轻把人掉转了个方向。
　　“先去吃饭。”

　　越大少的用餐场所当然不是食堂。
　　振华高中原来是私立学校，只有高阶能力者的后代才上得起。
　　后来十方城归属于补天政府，学校从私立变成公立，但处处都还残留权贵专有的特权痕迹。
　　就比如这个转为越嘉年一人服务的小餐厅。

　　弥歆哪见过这等阵仗。
　　餐厅内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香气弥漫，铺着精美刺绣桌布的桌面上，还放了一束沾着露水的鲜花。
　　鲜花哎。
　　这可是奢侈品。

　　弥歆穿着廉价的运动鞋走在刺绣的丝绒地毯上，颇有些局促。

　　越嘉年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颔首：“请坐。”
　　身穿正装的服务生送上两杯薄荷柠檬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少爷，今天照例吗？”
　　“照例。”
　　越嘉年不是个挑嘴的人，对食物的要求不高，果腹就好。
　　顺手给弥歆点菜时，却多叮嘱了几句。
　　“给她来一份番茄炖牛腩，牛腩要软一些，不要葱姜，一碗杨枝甘露，不要放西柚粒。”

　　越嘉年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抬眼，却看到弥歆略显古怪的神情。
　　他顿了一秒。
　　随后神情自然地道：“抱歉，这是我的忌口，你不吃什么？需不需要再改一下？”
　　弥歆赶紧摇头：“不用改，你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
　　她不喜欢吃葱姜，觉得西柚有股酸涩的味道。

　　“你想找我说什么？”
　　弥歆被转移了注意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就是会考啊，你，你是怎么想的？”
　　“会考啊。”白玉般修长的指骨环着磨砂质感的玻璃水杯把玩，越嘉年反问：“你是怎么想的？”

　　弥歆鼓起勇气：“我进阶了。”

　　少女的神情柔软澄澈，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
　　盛满了青涩的、难以掩饰的情意。
　　曾经。
　　骄傲自信如她，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心中一软。
　　越嘉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不自觉把声音放得更轻。
　　“你想帮我？”

　　此时，一曲弦乐不过刚流淌到尾音。
　　服务生满面笑容地端着两个托盘走了过来，打断了刚想说话的弥歆。
　　“少爷，小姐，餐好了，请慢用。”

　　弥歆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来自己的餐盘。
　　“谢谢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站起来的同时，她扫了一眼越嘉年身前的餐碟。
　　但见色泽红润、颗颗饱满的清蒸虾仁上，赫然可见碧绿的小葱点缀。

　　越嘉年看了眼墙上的机械挂钟：“时间不早了，你先吃饭。”
　　“……好吧。”

　　弥歆也确实饿了。
　　属于番茄牛腩的霸道香气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孔钻，馋得她不住地分泌口水。
　　在涂止歌严格的监督下，弥歆断掉了营养液，一日三餐十分准时，食欲和饭量也慢慢回归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介意我拍张照片吗？”
　　越嘉年无所谓：“请便。”

　　照片发送成功，弥歆关掉智脑，舀了一勺浓稠的番茄牛腩汤浇在米饭上。
　　红润浓稠的汤汁包裹着粒粒晶莹的大米，配上软烂入味的牛腩，仅仅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越家私厨的手艺实在是没得说，香的恨不得让人把舌头都吞进去。

　　越嘉年同样提起筷子，但没着急吃。
　　眼前秀色可餐。
　　他耐心地，一点点把装饰用的小葱挑到旁边。

　　饭菜的分量拿捏得精确。
　　弥歆吃光饭菜，胃里正好还留有一碗杨枝甘露的余地。
　　时间也卡得刚刚好。
　　等弥歆喝完杨枝甘露，越嘉年便十分自然地站起身：“回去吧，到时间了。”
　　弥歆跟着他起身，急切：“那个——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越嘉年顿足，背对着弥歆。
　　弥歆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如雪松一般挺拔的脊背。
　　“你想帮我，是不是？”

　　“嗯！”弥歆狠狠点头，脑子里嗡嗡的，鼓足所有勇气大声：“我们是队友，我可以帮你的——”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有些尖利，还带着些许无法控制的哭腔。
　　越嘉年微微侧首，高挺的鼻梁骨把光线分成清晰的两块。
　　弥歆看到他薄唇张合，声音很轻。

　　“……可是，你太弱了啊。”
　　一瞬间，弥歆的大脑里像是有一颗炸弹爆开。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全身的血液猛地上涌倒流，强烈的羞耻感几乎把她整个人湮没，撞得她几乎无法站立。
　　弥歆张了张口，试图说些什么。
　　但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
　　越嘉年声音仍然淡淡的，像隔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明天下午，训练场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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