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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和教育
时光荏苒。
满城烟花绽放,新春佳节之际,陆家老宅。
他其实已经半个寒假没有见到教授了,可那人仿佛天天陪着他,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想起这个人了。
怎么会有人能占据另一个人全部的空闲时间呢?只要停下思考,只要有时间休息,这个人就会出现。
可脱离了学校,脱离了助教的身份该怎么联系呢?
陆浔按耐不住思念,深夜来到沈清家书房,映着窗外的绚丽多彩,在钟声敲响时,手写了一张贺卡:“赫晏初,祝你新年快乐!”
他将贺卡贴在对门的猫眼上,心想这样肯定不会错过这份祝福。
他说不清自己的心里,为什么那么多的祝福方式偏偏选择这种。
似乎那本发黄的课本始终占据着他内心的一席之地。
不论他怎样忽视,怎样忘记。
但一直等到开学之际,陆浔无数次来沈清家做客,无数次看向那个门口,贺卡始终贴在那里。
他想打个电话质问,想发个信息提醒,但都没行动。
他不想让对方收到这种强迫式的祝福。
可这落了灰的贺卡,仿佛亲手递出的玫瑰,被对方一掌拍到烂泥里。
陆浔终于难掩内心的难过,又一次站在门前,想撕掉它,手指已经触摸到边缘,内心挣扎,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个间隙,电梯门开了。
“你在干什么?”
陆浔一惊,迅速将手背到身后,可惜没来得及撕下贺卡。
赫晏初拉着行李箱,一看就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外地回来。
陆浔了然,原来不在家。
“这是什么?”赫晏初撕下那张卡片问道。
陆浔:“这是我的。”
赫晏初调笑:“贴在我的门上,现在他是我的。”
陆浔退到了沈清家门口,偷偷的打开了指纹锁道:“你的就你的。”动作利落的闪身回屋。
赫晏初笑着进屋,将卡片随手扔在了茶几上,先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了一下,才端着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拿起了那张红色的硬纸。
漫不经心的打开这个折叠了几次的带有明显春节气息的广告。
手指逐渐颤抖,连带着手臂乃至全身,贺卡都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赫晏初回到了那年的春节。
他和幼年的陆浔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春节,小陆浔趴在书桌上,拿着笔在一本书上写写画画。
“我们的春节好无聊,居然是在看书学习。”他戳着笔尖留下片片黑点。
但口中抱怨归抱怨,当凌晨的钟声响起那一刻,他迅速的拿起笔,在书的背面写下“新年快乐”
随后歪头笑着说:“祝你新年快乐。”
那少年的笑容清朗,眉眼含星,竟比那烟花还要夺目。
赫晏初双手拿着贺卡,仔仔细细的看了很多遍,生怕错过什么信息。
很久之后,他将贺卡盖在了脸上,就这样躺在了沙发上。
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被泪水淹没的眼眸。
赫晏初想到这“最后几个月的相处时间”,他再一次做好了告别准备。
最后半个学期,应届毕业生们,有选择深造的继续苦读,有奔赴社会实习的纷纷离校。
就像雏鸟纷纷离巢,只留下荒凉的枯枝败叶,整个校园一下子清净了很多。
“助教的工作,我要做到毕业。”开学第一天,陆浔就早早的到了办公室,他担心来晚了,这个助教的香饽饽被他人吃掉。
“好。”赫晏初双手交叉撑着下巴,脑袋一动一动的说着:“但有个规矩”。
陆洵:“...又来。”
“要全心全意,我所有的课,你都要来。”他说的认真,仿佛在给自己的伤口,争取更多的愈合时间。
陆洵嘻嘻一笑,潇洒的坐了下来:“那是当然。”
他就这样穿梭在学校和工作室之间,只要教授有课,就能在校园看到陆洵的身影。
一天刚下课,就接到沈易打来的电话:“南城开工有一段时间了,主体已经结束,后续出了点问题,你和我一起去。”换了个手拿手机又道:“据说是设计方面的问题,你跟着看看。”
“你打的真是时候,再早点,我可不一定有时间。”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陆洵和赫晏初请示后就溜去了城南。
陆浔跟着沈易在施工现场走了一圈,沈易听着各个负责人的汇报。
而陆浔买了点饮料和烟,跟施工队的工人坐在一起唠起了嗑。沈易听了一个小时的汇报,陆浔也就听了工人一个小时的抱怨。
现场看完,又转去大会议室开会,坐得满满当当,集合了多个专业的管理层人员。
‘你是负责什么的?’沈易坐在主位看向会议桌一边的第一个人开口问道。
‘我是负责幕墙的,我是设计师-李景,这位是项目..’李景说完自己又想介绍他左手边自己的领导。
'让他们自己说'沈易打断李景的介绍。
语气平淡,但态度泠然。众人一惊。
‘我是幕墙的项目负责人——刘策’刘策擦了擦汗,颤巍巍的自我介绍。
‘我是幕墙的工程--纪大洪’纪大洪也坐的笔直介绍了自己的的职位。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沈易眼神示意后面的人继续。
‘我是给排水项目负责人-杨治’
‘我是给排水技术员-曲龙’
....
一圈人挨个介绍完,沈易低着头,曲起手指敲着桌面‘这不是对自己认识定位很明确么!’
没有人第一个冒头问:什么意思。
沈易抬头看了一眼道:‘项目进度缓慢原因,有人给我总结下么?’
众人噤若寒蝉。
半晌,陆浔优哉游哉的靠着椅子道:‘1、幕墙工程师与景观照明工程师沟通严重不畅,衔接不到位。2、景观开孔、照明装饰开口部位及尺寸等关键性内容设计深度不足,无法按照工程进度,正常同时推进。3、各个单位的设计项目负责人及给排水工程师及景观设计师多次未在现场履约履行设计责任,就设计未明确部位进行现场指导,4、.......综上所有原因致使现场工程推进缓慢、多次停工,造成工期延误’。
在场各专业人员随着陆浔的声音,脸色越来越白。
陆浔对此视而不见,反而扭过脸笑嘻嘻的对着沈易说:‘就这,还不罚款’。
沈易若有所思的看着陆浔想:‘小小年纪,未来可期’。
“分析的不错,解决方案有么?”
陆浔说:“当然,设计都留下,先解决各专业施工衔接的对接方案。其他人可以先走了。等设计回去了给你们讲解施工方案。”
这些问题一小部分是听这些专业负责人介绍,更大一部分是根据工人描述施工时的种种困难,哪些细节工作不好处理导致活干的慢,哪些地方返工次数多,再向前推论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进度缓慢。
沈易:“明天和你们的领导沟通,以最快的速度下发给工程部。如果工期继续延误,导致成本增加。你们的领导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后果的。”
十几个人坐在一起,以陆浔为主导,根据现场实际的情况,面对面的修改各专业衔接的节点图。
晚上11点,整整改了9个小时。
陆浔伸展下四肢,坐的时间太长都有些僵硬了。“咱们走吧”他拐着脚一边往外走一边跟沈易说。
沈易拿着车钥匙道:“把你地址发我导航。”
陆浔打着哈欠说:“就回你家吧。”这么晚了他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就行了。
沈易脚步没停,扭头看着他嗤笑一声:“我家?有赫晏初那个家?”
陆浔脚下一顿“嘶”了一声,左脚用了力,小声道“你送到哪就是哪”。
“呵呵...”迎来了沈易的嘲笑,但他没有理由反驳,默认吃了哑巴亏。
从南城回去开车半个小时,等磨蹭着出了电梯站到门口已经过了12点了。
此时陆浔反而犹豫了,那只手迟迟没有去敲门。
沈易嘲讽:“瞧你那点出息。”说完抬手替他按了门铃,连按三下,按完就进电梯下楼了。
陆浔赶鸭子上架,像秋风中被吹得凌乱的枯叶,萧萧瑟瑟的立在门口,等着开门。
赫晏初开门,他穿着大号的白色宽松短袖作为睡衣,布料柔软堪堪遮挡到大腿根部,他揉着眼睛看了一眼陆浔,睡眼朦胧的道:“回来了”。
说完就迈着两条光滑的长腿往卧室的方向走,“砰”卧室的门被关上了。
陆浔没有机会解释这么晚来打扰的原因,也没有机会发挥他的尴尬,就这么欣赏了一场香艳,然后像主人一样进了屋关上门。
毛毯被叠成了豆腐块,放在沙发上,他勾起嘴角笑了,真好他想。
这次一夜无梦。
于是早早起床,去沈清那换了衣服独自出门了。
赫晏初醒来,要不是看着沙发上摊开的毛毯显示有人睡过的痕迹,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错乱了。
赫晏初今天有很多资料需要准备,也很快出门去学校。
今天教授没课,陆浔在工作室忙了一早晨工作,手里拎着两份午餐,欢快的推开办公室的门。
弯着的眉眼瞬间又变回了冰山脸。
好几个同学在办公室内有说有笑,桌面杂乱的放着很多资料,还有很多水果。
赫晏初被他们围在中间,操作着电脑,几个挨在一起脑袋被开门声吸引纷纷扭头看过来,几个女生脸红心跳的低下头道:“学长好。”
陆浔沉着脸“嗯”了一声,不发一言的放下东西,又出去了。
他去了天台,吹着暖风想教授真的很受欢迎,才多久不天天来报道,就被鸠占鹊巢了。
刚才从办公室顺出来的可乐喝到一半的时候,赫晏初来了,拎着午饭。
“他们是值周的同学,在准备大二期末考试的资料,他们来临时帮忙而已。”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莫名的让陆浔的心情变好。
长椅上,两人分坐两边,中间放着陆浔买的午饭。
赫晏初:“今早来的路上,在小学门口碰到了一个小男孩,他被关在校门外。他在轻轻的哭,很无助。”他的声音很轻,细嚼慢咽的吃着早饭。
眼神偶尔看向对面的陆浔,轻笑了一声道:“跟你刚刚出门的表情很像。”
“我才没有哭。”
“嗯,你没哭,你只是很委屈。”
陆浔:“......”
赫晏初又说:“我问那个男孩,需不需要帮助,男孩说他忘记带红领巾,不让进校门。
他想借我的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他吃起了饭,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浔听得很认真,笃定的说:“你借他了。”
“嗯,借给他了,但结局并不完美。”他停下了夹菜的筷子说:“电话通了,不但没有解决那个男孩儿的困扰,他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皱了皱眉头继续道:“电话那头的父母,没有安慰焦急地他,没有提出问题的解决方法,反而指责男孩做事不认真,为什么忘记带红领巾。”
陆浔也停下了筷子,看着他。
赫晏初轻笑一声,继续吃饭,云淡风轻的说:“你说什么是爱?什么是教育?
那一刻我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教育的意义。
是委屈的时候得不到安慰,还是死板的教条主义,我真的不明白。”
这是第一次,教授和他讨论专业技术之外的话题,他反问:“你觉得什么是爱?”
赫晏初:“爱分很多种,我不想单独说爱。我更想说教育,教育是根植于爱的。”
陆浔低头吃东西思索:“亲情是爱,友情是爱,爱情也是爱。”
赫晏初没有再继续爱的话题说:“那个男孩挂掉电话,哭的直抽气,比起打电话之前明显情绪更崩溃。
他的家长让他自己想办法,于是我在文具店给他买了一条新红领巾,他才进了学校。”
陆浔神游海外,还在思索什么是爱,突然问道:“赫晏初,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同性。”
赫晏初夹菜的动作一愣,苦笑一下说:“遇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陆浔用筷子戳了戳米饭,重复了一遍:“遇到了,就知道了。”
赫晏初捏紧了筷子,却用满不在乎的调笑口吻说着:“你不会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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