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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毒至极
牛车颠簸,赶车的庄晓从没这么沮丧过。比排在队伍最后没买上“仙种”嚎啕大哭的老汉还要悲痛!
那二十三枚铜板,是他每年熬夜去田间地头捡拾被人遗落在地中的粮食换来的,足足攒了两年!
祈求叶鸢归还暂时无望,庄晓又将视线投向楼颜。哪知立刻就被驳回——他忘了,这俩人还怄着气呢!
“叶姐姐、我的好叶姐姐。”庄晓能屈能伸,见寻常招式行不通立刻转变:“最起码也要让我明白,我这二十三枚铜板就这么消失的原因吧?”
叶鸢反而问庄晓问题:“那老汉自称是种地几十载,但你有没有看清他的手?”
事关自己积蓄大事,庄晓立刻紧闭双眼开始努力回想。
“手背粗糙、虎口处有老茧,指头上有不少皲裂,看着确实是个做重活的人啊。”
叶鸢点点头:“你再仔细想想寨子中的老人,他们的手掌是何种模样?”
庄晓略微思索:“他们手上也有老茧,但是好像并不是在虎口上……”
“这便是出问题的地方。”叶鸢沉声:“常年从事耕作的老人因需用力握柄、向下用力,经年累月摩擦,会在掌心指根处形成茧子。而会在虎口形成茧子的人,他们需要握着物件不断往前送力。”
边听叶鸢解释,庄晓边模仿着两种用力方式,惊讶道:“果真如此,用力方向不同,对手掌的摩擦位置也会产生变化。不过什么人会常年握着东西向前用力呢?”
叶鸢没直接说:“你回去看看庄大哥的手掌便知。”
庄晓瞬间便口不成言:“士、士兵?”
“更准确点儿,应该是驻守在边境、常年经受风沙肆虐的从军人。那老汉指头处的皲裂是天气干燥的象征,而指缝中卡着的不是耕地的泥土,而是颗粒更大些的砂砾。”
“后面出来的婆子更是漏洞百出。儿子既已经在京中做官,那少说也是六品,不将他老母接到京中享福最少也得在别处置办套家宅,怎可能还写信让在如此穷苦的凉州买粮种,生怕她母亲干活少、活得久吗?”
吞咽口唾沫,庄晓这才回过味儿来:“这么说,这两个夸‘仙种’好的全是骗子?那为什么我们不当场揭穿?若是等其他人把这些粮种种在地里,那不就是害了他们多半年的心血吗!”
突然想起了排队时楼颜拍在她手背上的提醒,叶鸢解释:“我们没足够的证据,很容易会被这些早有准备的粮种商倒打一耙。”
她看向身侧的小袋粮种:“我现在只道被人如此夸赞的粮种这能种出些东西来。”
寨子内,刘净一拿到“仙种”便钻进屋内,等他慌忙出来时,已是月上树梢。
叶鸢等人就在他院中等候,见刘净面容不悦,心中就有了结果。
“这……这根本算不得粮种,干脆直接叫毒药,专门破坏耕地的最恶毒的毒药!”
院中的木桌被刘净拍的啪啪作响,就算是遇见诬陷过自己的赵二他都会施以援手,但只是草草检测了下粮种,就发了如此大的一通火。
他凑进布袋中抓了把“仙种”递给叶鸢、庄捷等人。
从外表看,“仙种”确实有能跟“丹心”叫板的实力。颗颗滚圆、饱满黄润,稍微有些经验的农夫便知道这种粮种发芽率极高。
“勿要被它表面骗去!”刘净从地上捡拾起一枚石头,照着粮种狠狠砸下。几乎是“仙种”碎裂的瞬间,一股呛鼻的气味几乎要刺激的他们睁不开眼睛。
“这粮种最少被药剂泡制过半月以上,才使得表皮变得圆润饱满。但内里已经完全浸透药汁,别说是发芽,种在地中刺激的药性还会渗透进土地里,即便再要换其他粮种,恐怕也会颗粒无收!”
“研制此粮种的人真是,穷凶极恶、歹毒至极!”
刘净一心研究粮种,看问题较为浅薄。但叶鸢却在听到这“仙种”可能会造成的效果后,第一时间想到了更远的地方——在背后售卖的人,恐怕不单只是为了钱财。
凉州每年的粮食产量除去上缴外,只能说勉强够州内百姓生活。但因地处边关,驻扎在外的军队不少都会就近来凉州购买粮食,可以节省不少运送粮草的费用。
一旦凉州百姓们在土地中大肆种植此等破坏性极大的粮种,不仅百姓们的食物得不到保证,甚至就连前线将士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更何况,这“仙种”释放出的药性是否会威胁到常人的健康还是个未知数。
绝不能让这“仙种”再售卖下去!
甚至还要追回已经售卖出去的粮种,越快越好!
庄捷额头青筋毕露,“普通商贩虽也会掺假贩假,但最起码做人的底线还是存在;但如今聚集在昌平镇中的这伙儿粮种贩子,必与胡人有关,否则不可能干这种一锤子买卖!”
听完庄捷分析后,在场数人没人有真相大白的轻松感,反而堆积在心头的忧愁更加重了几分。
“刘兄,‘仙种’对土地的破坏可否呈现出具体的形式?”
刘净略微思考:“可以用药物快速催熟,但这也需要时间。”
庄捷:“刘锋前些日子来信,巡防军已开始轮守,暂未驻扎,短时间内我们的信件送不到他们手中,不过我会尽快想办法。“仙种”的事叶姑娘,你就别再插手了,涉及到胡人,危险性太大了。”
叶鸢没推辞,点头应下。
与朝廷最优秀的巡防军对抗几十年都仍分不出结果的胡人相比,叶鸢对自己的斤两还是十分清楚。
原以为此事只等庄捷写信汇报给刘锋等巡防军便能解决,但没想到不出三天,幺蛾子直接撇到了叶鸢和楼颜两人身上。
木质院门被猛然踹开,发出“哐当”一声重响,惊动了屋内正在修改图纸的叶鸢。
原以为是楼颜还在跟他置气,主动拉开屋门后却发现院子中竟黑压压站着二十多人,打头的几个手中还举着犁耙、镰刀,气势汹汹。
楼颜闻言从东面小厨房中探出身来,随即狠狠皱眉。
叶鸢不动声色的与他打过招呼,看向人群中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王公子,是我先前帮你修改的引水设施图不合适吗,怎么今天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啊呸!”王六重啐一口,恶狠狠道:“你还有脸说那些图!当时花言巧语骗走我的血汗钱画出的图,幸亏我多了个心眼,正巧听说卖粮种的老板可是出自州里的营造坊,便拿着让他瞧了瞧。专业的人一瞧就看出了问题,你那图纸上下水渠不接,分明就是胡乱制成。说什么每处山坡都不尽相同,我看根本就是你为了收更多的钱!”
叶鸢直接被气出了笑声。
这王六她记得最清楚,他所在的山坡坡度过大,即使铺设众多水车增加动力效果也不会太好。因此她彻夜通宵,数日后才根据王六提供的山体信息决定采用挖山布渠的方式,另辟蹊径减少水渠流经地区的坡度。
“挖山排渠的事我在交图前便与你商议过……”
王六直接打断叶鸢的话,“听听、各位父老乡亲们听听,这个骗子可是要我把整个山给挖了,她这就是怕我按着图纸建成后,发现山下的水根本流不上来,这才故意搞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我要是有挖山的能力,还愁山上的地没水灌溉吗!”
只需要在山体山破开一道半寸宽的口子即可,甚至当时破山的方法叶鸢也随同引水图纸一齐郑重交给了王六。
“按着图纸都不会修建,这不就是跟脱完裤子不会出恭一样吗。”
楼颜淡淡一声,瞬间让王六面色由青转红。
他指着楼颜气愤道:“你又是何人,毛都没长齐、话倒是张嘴就来,先滚回家让你爹娘教给你怎么说话吧!”
这王六转头又张嘴,明显说上瘾了还想将些不堪入耳的脏话骂给叶鸢,却被突如其来飞至的木拐重重砸翻在地。
“还是我先教你怎么说话吧。”
楼颜根本没收力度,被砸飞的王六一连撞到两人才算是停下,抱着手臂不停在地上打滚,诶呦诶呦叫个不停。
原本靠着人数占据上风的人群气势肉眼可见的矮了半截。
也不知道这王六从哪儿来的力道,受了楼颜一击后又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紧咬着牙关指向叶鸢两人。
“昌平镇的邢师傅果然没说错,这两人如此恼羞成怒是因为我们已经戳中了他们的痛处。他们借机敛财,胡乱绘画一通。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了,只留下我们这些老实本分的农户,还有满山的烂摊子!”
人群中又一人开口:“要我说,他们就是打着种植的幌子向我们索要各个山的详细地形图,我看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没准还是来自胡人的细作!”
胡人细作的说法一出,顿时引起人群的喧哗。原本对楼颜有所畏惧的众人看向二人的眼神竟狠厉了许多。
叶鸢视线一一在挑头几人身上划过,冰冷至极:“我们不是胡人细作。”
王六:“那便拿出我朝官府印制的身份文牒,文牒一出,那便能证明你二人不是胡人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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