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疆

　　随着时间渐长，休纨的商业版图逐渐扩大，几乎遍布整个世界。

　　他手握着巨大的财富、人脉资源，在人界享尽荣华，因此对封燚感恩戴德，对自己的任务也兢兢业业。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魔疆了，不过在人界的日子如此逍遥，他也乐在其中。

　　规定初设时，还有魔君担心，是否会有大量魔族沉湎人界生活而要放弃魔族身份，永远留在人界。

　　但后来发现，他们想多了。

　　大部分魔族面对人类时，自认为高其一等，呆在人界只是为了玩乐，并不打算与人族混居。

　　哪怕有魔族爱上人类，最多也只是陪伴其过完今生再离开。

　　不过也是鉴于这种傲慢自大的心理，魔族在人界擅用魔力的情况时有发生，因此封燚不得不加大了惩处力度。

　　就这样，几千年转瞬即逝，人族渐渐忘记了魔族的存在。

　　而人族曾经兴盛一时的各种法术也因为魔族的消失逐渐无人修习，只有极少数的几个家族还在坚持。

　　休纨也基本掌握了这几个家族的信息，每当他们有了新动向，便通知呆在人界的魔族们，不要往枪口上撞。

　　同时，封燚还安排了自己的御歃——一只名叫罗罗的魔虎，每隔一段时间到人界监察休纨的行为。

　　所谓御歃，即魔族豢养的魔兽。

　　魔界身份高、力量强的魔族会选择魔兽用心头血滋养，并和魔兽共同修炼长达百年。御歃与主人血脉相连，是最忠诚的仆从。只要主人不形魂俱灭，御歃就不会死。

　　主人濒死之际，御歃也可以割断与主人的联系，回归自由。但大部分御歃将主人视作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在主人死后都会选择随之而去。

　　与魔兽共同修炼建立联结，需要二者皆自愿。所以魔族选择魔兽为自己的御歃前，首先要将其驯服。

　　驯化成年魔兽非常困难，大部分魔兽宁愿死也不屈服。因此魔族一般选择年幼的魔兽培养。但幼年魔兽身边都会有成年魔兽保护，几乎很少落单。

　　那么杀死成年魔兽再抢走幼崽呢？

　　这也很难做到。先不提杀死法力强盛的壮年魔兽有多困难，而且如果这一过程被幼年魔兽目睹，它们一般会在跟随父母自杀。

　　因为御歃的难得，对魔族来说，它们算是最珍贵的同伴及财产。

　　--

　　“哦......那个骑着老虎的就是魔君封燚吧”清泽一手撑着下巴，喃喃道：“上次就看出来他不好惹，那只老虎就是他的御歃吧，我说怎么不像普通的老虎，原来是魔兽！”

　　镇汐笑而不语。

　　清泽眼珠一转，问：“讲了这么多魔疆和其他魔族的事情，怎么不说说你啊？你也有御歃吗？你也是魔君吗？那天我看到你和封燚吵架，你好像一点也不怕他，你......”

　　镇汐笑着打断她：“不急，天色晚了，剩下的明天继续吧。”

　　清泽微愣，这才发现已经黄昏了。她的注意力全被镇汐的故事吸引了，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镇汐倒了杯茶递给清泽，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渴了吧，喝口水歇一歇。”

　　“不渴，就是饿的厉害。”清泽吐舌头。

　　小木屋外简单搭建的厨房内，老婆婆的身影若隐若现，食物的香味徐徐飘出，钻进鼻子里，让清泽觉得更饿了。

　　应该很快就开饭了吧。

　　清泽瘪瘪嘴，决定转一下注意力，让自己不要感觉那么饿。

　　“我的错，讲的太入神，忘了时间。”镇汐给清泽又倒了杯茶，“要不要先给你弄点点心垫垫肚子？”

　　清泽摇头：“不要，吃了点心一会儿就吃不下饭了。”

　　“好吧。”

　　父女二人盘腿坐在大石头上看山下的风景。

　　其实也没什么好风景可看，天气渐冷，一到黄昏，村里人都回家了。男人劳作了一天，在屋内休息，妇人们烧火做饭。烟雾从烟囱里飘出来，弥漫在村子上空，让人莫名觉得温暖。

　　清泽悄悄瞥了眼身旁的镇汐，然后忍不住又悄悄看了一眼。

　　她和镇汐相认也不过几天时间，但或许是父女间的天性，和他待在一起，清泽有一种惬意而踏实的感觉。

　　她突然想到了赵安。

　　赵安也曾给过她极大的安全感，但两人相处时，清泽从没有过完全的放松，总是习惯性地去察言观色。

　　但和镇汐呆在一起时，清泽觉得轻松而自由。好像不管自己是否说错话，做错事，这个人都会无条件的包容自己。因为他们是亲生的父女，血缘的关系让他天经地义地该对他好，让她理所应当地该信任他！

　　可是......清泽回忆起赵安临死时的表情。突然又觉得很对不起他。和他数年相处的感情，轻而易举地被血缘比了下去。

　　镇汐把清泽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感觉到她的情绪的变得低落，便问：“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清泽叹了口气：“没有。就是想到了一个人。他是我的‘亚父’，名赵安，曾是宫中的内侍总管。这些年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但......为了保护我撤离咸阳，他被士兵射杀了。”

　　“那么，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镇汐轻声问。

　　清泽想了一下，说：“我想立个衣冠冢来祭拜他。”

　　“好。”镇汐轻抚她的头安慰道：“明天我陪你做，现在该去吃晚饭了。答应我不要再想伤心的事，好好休息，好不好？”

　　“嗯！”清泽点头。

　　老婆婆已经把晚饭摆上了桌。

　　“你能陪我一起吃饭吗？”清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父亲。

　　镇汐把她从石头上拉起来：“好吧。虽然我不吃，但可以陪你一起。”

　　“好！”

　　清泽像儿时拽着阴嫚一般扯着镇汐的宽大的衣袖，一脸笑意往木屋走去。

　　晚间，清泽躺在床上，回想着白天镇汐所讲述的魔疆的信息，有种不真实感。

　　从前在宫中时，始皇为了寻求长生之法找来了不少术士，也有自称神仙高人来揭榜自荐的。不过最后都被识破是装神弄鬼。

　　按镇汐所说，虽然那几支延续下来的古老家族，修习的术法可延年益寿，但他们都恪守族规避世不出，只有世间发生灵异现象时才会出面解决，根本不可能主动露面教授什么长生之术。

　　在扶苏与阴嫚的几次密谈中，清泽偷听到扶苏对始皇寻仙问道的做法非常不满，认为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神仙。

　　每每这时，阴嫚都会一反常态的没有附和兄长，而是抿着嘴唇闷闷不语。

　　扶苏若提及向始皇谏言时，阴嫚还会以“父皇年老，近年来全靠这一念想支撑，兄长就依了他吧”为理由阻止。

　　清泽现在理解为什么母亲从来不阻止始皇寻访仙人的荒唐之举了。

　　因为她本人，亲眼见过。

　　只不过，见到的不是神仙，而是身为魔族的镇汐。

　　母亲会不会也在期待，或许始皇找着找着，会找到消失多年的父亲呢？

　　而当年，为什么父亲会离开她们，任由母亲被耻笑未婚生女，任由她没有父亲照拂。

　　或许父亲是有苦衷的吧，明天他就会讲到这件事吧。

　　清泽心想，如果他回避了这个问题，她也一定会问的！要给母亲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清泽发现床头多了个木盒。

　　在看清木盒上的花纹后，她“噌”地坐了起来。

　　这是赵府常用的纹饰！府内各个房间里都有雕刻这花纹的家具。

　　这木盒是从赵府拿的？是镇汐拿来放在这里的吗？

　　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套衣服。

　　清泽一眼认出这是赵安的常服。

　　她急匆匆穿好衣服，也顾不得洗漱，抱着木盒便往外走。

　　刚一出门，就看到镇汐站在山林旁，手指对着地面比比划划。

　　走近后才发现，他手指比划之处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大土坑。一看就是新挖的，挖出的土堆在周围。

　　镇汐扭头看了一眼女儿，手里不停继续挖坑：“醒了？睡的好吗？”

　　清泽“嗯”了声，把怀里的木盒往前递了递：“这个是你......?”

　　镇汐：“你不是说要做衣冠冢吗？可这里又没有衣服。你说你的亚父姓赵，我记得那日把你从咸阳的府邸带出来时，大门的牌匾写着‘赵府’，料想就是你亚父的住处吧。昨晚我回了趟那里，赵宅已经被查封了，不过好在里面的家具衣物没有被全部抄走。我在主卧柜子里找了套最整洁的衣服，你看对不对？”

　　清泽抿嘴一笑：“对的。”

　　镇汐也跟着笑起来：“那就好。坑我也挖好了，现在可以做衣冠冢了。”

　　“好。”

　　有镇汐在，他们没花多少功夫就建了一座坟。山上石头多，镇汐寻了一块用魔法切好，又刻字作墓碑。

　　墓碑上书：慈父赵安之墓。

　　落款：小女清泽。

　　完成后，清泽在墓碑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感谢赵安这些年对他的照顾之恩。

　　在这之后的每一天里，清泽起床梳洗完毕后，都会跑到赵安的衣冠冢前磕头。一直到后来，她定居在了魔疆，也会嘱托休纨每年定时来这里扫墓。

　　做完了衣冠冢后，清泽回房洗漱用早饭，镇汐像昨天那样在大石头上等着她。

　　清泽刚吃完饭，步履轻快地走过去，准备继续听镇汐给她讲魔疆的事。

　　但过去之后，却发现镇汐盯着手里的画帛，神色有些哀伤。

　　清泽还没来及的问他发生了什么，镇汐倒先开了口：“你母亲她，已经不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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