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成瘾

　　我都不敢相信，到了大学还有人搞恶作剧这一套。

　　我稳稳地站着，把捡起的肥皂扔进垃圾桶，并不想要理会某些个幼稚的人。如果是以前的我，估计会摔得鼻青脸肿哭哭啼啼，可惜让那些想要看我这样的人失望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新的班级感受到某种恶意。临床一班是整个医学院的尖子班，几乎所有同学都是埋头苦学的尖子生，我以为不会有人搞恶作剧这一套。看来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会有这种满心坏水的人。

　　我深吸两口气，并不打算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心情，将注意力放在课程内容上。

　　游泳课目前上到了脱离游泳圈往前划的阶段，对于不谙水性的同学们来说困难无比。

　　因为我们班是临床医学一班，所以学院对我们体育课的成绩放宽了一些，只要能做到在水里浮起来便可以获得六十分及格。但对于追求绩点要拿奖学金的尖子生来说，需要游来回一百才能够上九十分。在此基础上如果姿势标准规范，甚至可以得到一百分。

　　我以前没学过游泳，这次很认真对待，想要争取高分，却没有想到我的结对刘灿这时候给我使绊子。

　　从第一次课开始，体育老师便让我们班同学两两一组进行课程练习。现在是第三次课，在下水准备结束的时候，刘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突然跟老师提出来说不要跟我一组。

　　“老师，我想要换对子，我没办法跟来多情一组。”他说。

　　老师问：“大家都结成对了，你还想要跟谁一组？”

　　“我不用跟谁一组，我本来就会游泳。”刘灿支支吾吾，“我就是不想跟来多情一组。”

　　“但他不会游泳啊，我让你们两两一组，是为了让会的带不会的，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你突然不跟他一组，那他跟谁一组？”老师没同意他的要求，“而且什么叫不想一组，你没有正当理由，让我怎么同意？”

　　之前刘灿确实帮了我不少，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他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我以为我和我的三个舍友刘灿、关至鹏和许凡都很熟了，没想到他突然要换游泳课搭档也不提前跟我商量。

　　“我跟他一组很不方便啊。”刘灿叹了一口气，无奈解释说，“老师，你，你这，我就是不要跟他一组。”

　　“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师问。

　　我在旁边默默听着，隐隐约约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并不等我反应，关至鹏突然从水里冒出来，非常大声地说：“他是同性恋！这当然不方便啊！”

　　他看了我一眼，意味不明，又继续说：“之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游泳课难免肢体接触，谁知道会不会被他占便宜！”

　　“你别说了……”刘灿脸色很不好看，伸手拉住关至鹏的胳膊。

　　这下不仅老师愣住，整片泳池的同学们全愣住。

　　我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我不是没有遭遇过类似的情景，但面对新的同学新的事件，我还是无法不被震撼。我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性向，也没有主动暴露，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得不打起精神，稳定住震惊的情绪，对老师说：“我可以自己一个组。”

　　我似乎能听到其他同学嘀嘀咕咕的声音，不知道是在怎么说我，无非是变态、神经病、恶心之类的评价吧？甚至还可能有人离开泳池，不想和我这样肮脏的人共用池水，并会嫌恶地说：“谁知道他会不会有艾滋。”

　　这样的话我能够想象，也能够理解。虽然我没有做好公开的准备，但我也不打算撒谎骗什么人。无论他们怎么样议论我，我不会否认，也不会回应。

　　我站在原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反正我转来这个班就没有准备交什么朋友，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看着牧声师兄，好好陪伴冷心蕊。只要我的内心足够强大，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对我产生负面影响。

　　我正调整呼吸，突然一个人影从水里窜出来闪过眼前。我还没来得及辨别那是谁，便只看到他往关至鹏扑过去。

　　是顾佳梁，他放弃了他前两次课的塞克西泳裤，穿着竞技连体泳衣，像是异形的鱼人一般，一拳打在了关至鹏的脸上。

　　他大声怒骂道：“谁他妈占便宜？就你们这一身肥肉，分明是来多情被占便宜！”

　　他把我惊到了，因为他之前跟我吵架打架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声、这么用力。

　　体育老师赶紧拉过他，其他男同学也纷纷跑来拉架。场面一度变得混乱，我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倒是尹夏轻轻碰了碰我，眼睛红着说：“多情，对不起，是，是我把你的账号发在女生群里。不知道谁扒到你高中的校园社区网，里面有一个帖子在讨论说你喜欢以前班上的一个男生，被截图传回来了……”

　　方纯站在她旁边，也小小声委屈巴巴地解释：“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在男生那里也传开了。”

　　“没关系，我信你们。”我点点头，表示接受他们的道歉。

　　本来我也没有欺骗的打算，我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高中的时候我喜欢那个人，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所以人尽皆知。他们那群人爱八卦，将我的个人隐私放到公共网络上讨论，我也从来没有理会过。

　　虽然有时候不被人理解、尊重，但我有勇气面对偏见、歧视和恶意。

　　顾佳梁还要冲过去揍人，眼看着体育老师都要拉不动。我赶紧到他旁边问：“你没伤着人家吧？”

　　他这才逐渐平静，收起拳头冷脸站在原地。

　　关至鹏被刘灿扶起来，捂住脸明显被吓得不清。他的颧骨被揍得肿起来，一边鼻孔流出鲜血。旁边的同学立即拿毛巾给他擦，又有人递纸巾给他堵鼻孔。

　　体育老师见顾佳梁老实了，这才放开拉住他的手，凑过去检查关至鹏的伤势。所幸关至鹏伤得不重，老师让他先在旁边休息，又让顾佳梁去给他道歉然后送人家去校医室。

　　关至鹏接受了顾佳梁的道歉，但拒绝让顾佳梁送他去校医室，老师只好让刘灿送他去校医室。

　　刘灿将关至鹏扶走之后，泳池里的其他同学都陷入了极其尴尬的氛围中。体育老师咳嗽两声说：“大家各自练习啊，别都站着不动。”

　　于是大家便各自散开练习去了。

　　我的练习搭子刘灿与我算是撕破脸皮，我只能自己练习，但我又不会游泳。正在我进退两难之际，顾佳梁突然对老老师说；“我跟来多情一对吧。”

　　“……那你的搭子怎么办？”老师想了想，没有直接同意。

　　“肖蒙他游泳比赛都得过奖，不需要我搭他。”

　　于是，顾佳梁成为了我的新搭档。被他抛弃的游泳健将肖蒙，便自动和刘灿凑了一对。

　　我没想到顾佳梁会是这样冲动，他竟然会对关至鹏出手，还主动要求跟我搭档。我小声问他：“你不怕别人误会吗？他们躲我都来不及。”

　　“冷心蕊让我好好照顾你。”他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朋友拜托我的事情我都会做到。你不用管其他人，好好接受我的照顾就行了。”

　　他在这种时候提冷心蕊，让我想感谢也感谢不起来。我会立即想到他对冷心蕊的威胁性，他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帮我出头，但也无法掩盖他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渣男的事实。

　　在教我游泳的过程中，他很专业，比之前的刘灿好多了。

　　“你姿势不对，你的腿放松一点，甭太紧了。”他指导我的动作。

　　“不行，太累了。”我体育一向很好，但游泳真的有点难度。我呛了好几口水，脚又触不到底，只能挂在顾佳梁身上。

　　“终于找到你不擅长的东西了。”他似乎很高兴。

　　练累了我们在边上休息的时候，肖蒙游过来问顾佳梁：“你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对于顾佳梁突然换搭档不太满意，毕竟他现在要跟刘灿一组。

　　“没什么意思。”顾佳梁耸肩。

　　“你真的是同性恋吗？”肖蒙突然转头问我。

　　我以前也没跟他讲过几句话，突然被这样问很不适应，只能沉默。我知道肖蒙是顾佳梁的好朋友，他们老是混在一起，但顾佳梁显然从来没跟他提过我。

　　“你这家伙，为了女神牺牲挺大啊。”肖蒙跳起来给顾佳梁一个锁喉，笑得大大咧咧，“现在还给女神弟弟当护花使者了。我还以为你不当真，我都替女神惋惜。现在看来你这次是上心了的嘛，我也不说什么了，祝福你们。”

　　看来顾佳梁并不会被误会，毕竟他有一个院花暧昧对象，是远近闻名的直男帅哥。

　　“你以后能不能穿多一点，露太多了。”下了课回更衣室，他从我的柜子里把那条什么的大毛巾拿出来，然后将我整个裹住。

　　原来我柜子上的毛巾是他挂的啊。

　　我没搭理他，冲了凉换衣服准备去吃饭，走出游泳馆发现顾佳梁竟然和肖蒙站在外面等我。平时不和冷心蕊一起的时候我都独来独往，没有和班上哪个人走得特别近，被人等待让我有些不太习惯。

　　“你跟关至鹏、刘灿是室友吧，这还能一起住得下去？”肖蒙此人挺随和，非常自来熟，“你要不要来我们寝室，阿飞他搬出去跟女朋友一起住。你可以睡老顾的位置，他住外面后都不回来。我们寝室两个空床位，就我和二狗，二狗周末回家住，我一个人孤独寂寞冷，正好缺一个床伴。”

　　他不仅自来熟，还不崆峒。

　　“不行。”顾佳梁替我拒绝，“不知道你安什么心，不能让他跟你一起住。”

　　我给达突然响了，好奇问：“怎么？肖蒙能安什么心？他不是直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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