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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
韩志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他看到了另一个长得跟自己一样的人,岁月的洪流倾斜而下,将他整个埋葬,窒息感汹涌而来,但很快又变成安宁和祥和。
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也许是几十年前了吧,彼时他们兄弟俩还没有分散,虽说流浪街头,倒也平安无事。
记忆里的韩志鸿总是大大咧咧,他的武艺比自己高,会闯祸,潇洒义气,在街头巷尾结识了一帮好兄弟。
而现在,天各一方,杳无音讯,他逼着自己活成他当初的模样……
明明是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性格相差的却太多了……
韩志远知道,自己不喜热闹,行事比哥哥更为稳妥些,跟韩志鸿比起来,他似乎缺少了那么一种英雄主义色彩,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相信希望。
江雪和韩志鸿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韩志远努力的想,头脑里却混沌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模模糊糊睁开眼,被子温暖,阳光和煦的透过窗子照进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窗边立着的那个人,背着光,看不清神色。
“醒了?”
“把药喝了,然后穿上衣服,医生10分钟后过来。”
江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你昨天说自己处理伤口,现在化脓发烧了。”
韩志远窝在被子里迟疑两秒,张了张嘴:
“你……出去。”
江雪的眉梢跳了跳,没有说话,转身离开,顺便关上了门。
临走前她的脚步略微一顿,声音平静如常:
“今天下午还有事,别耽搁了。”
“陆队!”
天才刚刚亮,赵青冥就急匆匆地掀开帘子,进了房间,一眼看到陆贵平正坐在桌边揉着眉心,一盏油灯昏黄的亮在桌上。
“小寒昨天晚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贵平伸手打断:
“去和志远接头了。你和老宋昨天不都在外面干事吗?我能让我那个不省心的儿子去?那小崽子要是去了,估计得被抓,还得连累志远,所以只能江寒了……”
“你放心,他们警察厅并不是只有江雪一个人,哪能运气那么好,次次都碰上。”
赵青冥咬了咬下嘴唇,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不是这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你说。”
“韩大哥现在已经被安排上了职务,这如果是他自己争取到的那也就罢了,如果……是他们在试探呢?”
她顿了一下,抬起亮晶晶的眸子,
“我想他们会不会利用韩大哥。”
陆贵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长长的吐出来,闭了闭眼: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现在他传送过来的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啊,他们那群人的老奸巨猾,万一故意给韩大哥错误消息呢?这样我们反而弄巧成拙了。”
陆贵平没有说话,目光直直的盯着那盏昏暗的油灯,灯壁上已经被烧得漆黑,光只能微弱的透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吐出两个字:
“瞿桑。”
赵青冥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要想办法联系上他,多一点消息总比没有好。”
他站起身,抓起帽子:
“我先出去一趟。”
“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啊?江寒,愣着干嘛?你脑子比我好使,你看看。”
陆准手中捏了薄薄的一张纸片,上面赫然写着几天前传遍大街小巷的童谣。
江寒会过神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才去仔细看那张纸片——
“盖新房展图样,一只八哥往里忙,没头脑的麻雀十二只,埋头啄谷圈里养。东屋里富贵蜡烛亮,西屋里藏着财十箱,中间一座小闺房,红烛成对影成双。哪间屋儿给我哟屋檐之下呆库房。”
“有问题……”
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宋承良终于开口,
“不愧是老瞿,这里面有点意思。”
陆准的眼睛刷的亮了,回过头,一把抓住宋承良的衣袖:
“宋伯伯,你发现什么了?”
“臭小子,别上来套近乎。”
宋承良笑起来,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用手轻轻点了点纸面:
“这个应该是跟志远当初送出来的纸对上了,说的是牢房里关了多少人。”
“是韩大哥送过来的那张平面图?”
“在这儿。”
江寒回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最底层翻了出来,递给宋承良,顺手递过去一只秃了的笔。
“你看啊,‘八哥’,说明里面关了8个咱们一边的人,至于这‘12只没头脑的麻雀’说的应该是被抓进去无辜的百姓有12个。”
“东屋里富贵蜡烛亮……”
江寒皱了皱眉,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说道,
“这说的是不是……吕先生?”
“应该是吧,这么说,吕先生应该在牢房东边这间屋子里。还有……”
宋承良用笔点了点香烟壳上画着的西边那间屋子,
“这里应该也关了人,是谁……”
“财十箱……”
陆准突然一拍大腿跳起来,
“这有什么好猜的?他们那些人肯定个个都是贪钱的家伙,指不定就是从老百姓的搜刮过来的东西!”
“不是,他们不可能把金银财宝藏在牢房里。”
江寒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他的手一顿:
“是审讯室……”
宋承良也猛得抬头,两人对视一眼。
“这里面说的‘财十箱’根本不是财宝,而是审讯用的刑具。”
“那闺房呢?是关押女囚犯的地方?”
“你的脑子终于活过来了。”
江寒拍了拍陆准的肩。
“我脑子也不差好吗?”
陆准嘟了嘟嘴,继续往后看,
“那照这么说,瞿先生就是被关在最里边这间小库房里?”
“应该是。”
光线透过蒙了灰尘的窗户透进来,刚好照在桌子上。经过圈圈点点,那张香烟壳上牢房里的具体情况慢慢铺展开来……
“不好了!华年一个人去了城北!”
赵青冥急匆匆掀开帘子进来,
“今天是4月23号,她去……”
话还没说完,陆贵平也从外面进来了:
“她现在去就是去送死,老宋,小赵,我们去找她。”
他又回过头看向江寒,
“你去找刘广平,他是吕先生的学生,问问他,知不知道沈华年去了哪。”
“是。”
“酒……”
喝醉了的军官被人搀扶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赵延,面露凶光,伸出手点着他的鼻子:
“你那么护着那个妞儿,小爷我哪天一定要把她撸到我府里去……”
他仰起头来哈哈大笑,歪歪斜斜一脚跨出门槛,
“小爷我看上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然后在门口停下。有人拉开车门,军官摇摇晃晃的上车,还不忘向外啐了一口唾沫:
“呸,不出三日,那婆娘定是我的!”
“老爷慢走,老爷慢走。”
赵延倚着门框站着,点头哈腰,背在身后的手却微微握紧。
“柳若思呢?”
看着车扬长而去,他回过头问伙计。
“不清楚,好像在自己房里。”
赵延略微点了点头,吩咐道:
“前面生意你先帮我照看一下,我有些事,去去便来。”
推开房门的时候,赵延就听到了柳若思幽幽咽咽的哭声。
房间的帘子拉着光线一寸都没有透进来,在这灰蒙蒙的黑暗里,一切都只有一个虚虚的轮廓。
衣衫凌乱的女孩子蜷缩在角落,面对着地上摆放着的破琴。折断了的琴头孤零零的躺在一边,而那几根断线,被她紧紧攥在手中,几乎要将手指割出血来。
“赵老板。”
听到动静,柳若思没有动,声音却是哑的。
“好了,别哭了。人没事就好,这琴,我到时候再给你买一把。”
赵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孩子,否则他也不会40来岁也没讨到老婆了。他想上前安慰一下,说出来的话却干巴巴的:
“你……这三天去避避风头,那家伙似乎不肯善罢甘休哩……”
柳若思抬起脸,借着暗淡的光线,赵延看清了她脸上的泪痕,淡淡的银色纹路沿着泪滴的痕迹,慢慢滑过脸庞。
“我能去哪儿呢?”
她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已听不出来悲伤了。
“你……去找……”
他压低了声音,目光扫了一眼门口,确认没有人,才继续说道,
“陆准。”
城北的树林沐浴在寒冷的阳光里,黄金般的光线病怏怏的照着高大的树木。
然而走进林间,光线就开始一寸一寸变暗,暗的让人心情压抑,眼前慢慢的变成一片寂寥的苍白色。
沈华年定定的站在林间,像一座木然的雕塑。
“老吕啊,你说咱们这样……何苦呢?”
她抬起头来,看着被树枝割的支离破碎的阳光。
“早知今日,咱们当初就该通通快快的闹一场,又何必藏着掖着呢?”
她低下头来,向前走了一步,脚踩在腐烂的树叶上,仍然有咯吱的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一寸一寸的暗下来,他的影子被一寸一寸的拉长,像是一个漫无目的飘荡的游魂……
“咱们要死,也得死在一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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