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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
凌卓惊醒,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四点。
他起身打开台灯,蹑手蹑脚地下床。
魏浩说得没错,有些记忆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就像他和沈亦森之间的回忆,总在某些瞬间突然奔流涌现,那些画面和情感,细枝末节都清清楚楚。
他又回想了从前的一切,惊觉沈亦森的离开其实是不告而别。
那是临近暑假的某一天晚上,沈亦森难得没和凌卓一起回家。
就是那天,凌卓从烂尾楼掉了下去,造成了不可逆转的逆行性遗忘。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再回到家时,已经是第三天了。
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回家就去拍沈亦森家的门:“水映深水映深,你想我了吗?”
那时他心大,不觉得受伤有什么,只觉得是件很新奇的经历,急切地想和沈亦森分享。
只喊了一小会,便被母亲拉住了:“这家人搬走了,别喊了。”
凌卓感到猝不及防:“搬走了?为什么?那水映深……”
“小卓,头还疼吗?”母亲心疼地把他揽进怀里,“该吃饭了,回家吧。”
再后来,凌卓返回学校,被流言蜚语惹得整夜失眠,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离开,凌卓难过,挽留,最后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凌卓被越来越乱的人际关系扰乱了心神,加上父母刻意不去提沈亦森,渐渐的,和沈亦森那不痛不痒的分别逐渐被遗忘。
凌卓开始彻夜难眠,他依赖于在失眠的深夜打游戏看小说,在天亮前做尽一切能逃离现实的事情,然后在学校睡得天昏地暗。
这样的日子过的久了,他彻底忘了那个骄傲又爱发脾气的邻居少年。
可是,如果他对这一切的遗忘是情有可原,那沈亦森呢?沈亦森为什么也说记不清楚了?
他走到插座旁边拔了数据线,拿起手机,微信界面的信息已经达到99+。
说来也奇怪,自从遇到了沈亦森,他身边的朋友就逐渐多了起来,像是回到了以前,一群小伙伴聚在一起,玩闹片刻就度过了一下午的时光。
凌卓先是看了四人群里的消息,魏浩把群名改成了“三个猛男和一个林黛玉组”,几人在群里聊东聊西,聊了二百多条。
凌卓想了想,在群里发信息:胡沁瑶是林黛玉?大哥你要是被胁迫了就眨眨眼
魏浩秒回:林黛玉说的是你,不是胡沁瑶。
盖世老鼠:你看你那小身板,不是林黛玉是什么
0:……
0:我想报警
他退出群聊界面,这才打开沈亦森的对话框:你真的不来补习班了吗
沈亦森也秒回:在家养肾,你们玩得开心
凌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沈亦森又回:做噩梦了,就不睡了
又做噩梦了?凌卓头脑一热发了句:我去找你
他动作敏捷地套上衣服,洗漱。
走到客厅,看见母亲正在做早饭。
老年人觉少,通常醒得早,凌卓自然是知道的。
他换了鞋,熟练地撒了谎:“妈,我去找魏浩背书了。”
母亲虽然对他的反应十分惊喜,却也难掩担忧:“昨天睡那么晚,不再睡会?”
“不困,中午再睡吧。”凌卓换好鞋子,走到母亲身边来了个熊抱,“那我走了,妈再见。”
“等一下,”母亲从锅里拿出几个包子用塑料袋装好,又拿了两包牛奶,“不能不吃早饭啊,这些带上吧,你俩一起吃。”
凌卓本想拒绝,但闻着满屋的牛肉馅味,想了想还是拎上了。
……
夏天的四点半,天已经全亮了,只是这时候没有公交车,打车又贵了些。
凌卓拎着包子一路跑到沈亦森家时,包子还是热的。
他走出电梯,发现沈亦森家的门虚掩着,想来是沈亦森给他留了门,便二话不说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问道很浓的消毒水味道。
沈亦森趴在床上看电影,手机支在枕头上,是一个年代久远的片子,还是黑白的,凌卓没多大兴趣,他径直走到沈亦森身边,问他:“你怎么又弄这么多消毒液?”
沈亦森答非所问:“我已经开窗通风了,应该过一会就散了。”
“你就不能少喷点,”凌卓把窗户开大了些,“下次我来你不许喷消毒液。”
沈亦森“嗯”了一声,解释道:“你给我发微信之前弄的。”
“那你几点醒的?”
“三点多吧。”
“就不睡了?”
“不困了。”
凌卓白了他一眼,暂且饶了他:“做什么噩梦了?”
沈亦森想了想说:“打群架。”
凌卓一听就乐了:“这算什么噩梦啊,肾虚就算了还胆小。”
但沈亦森的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是噩梦带给他很大的冲击力。凌卓叹了口气,把手中的包子递给沈亦森:“吃早饭了吗?我妈蒸的。”
他记得沈亦森很喜欢吃母亲蒸的包子,那时和沈亦森一家做邻居的日子里,凌卓的母亲蒸了包子就喜欢往左邻右舍的邻居家里送,沈亦森的母亲逢人就说,沈亦森格外挑食,这不吃那不吃,唯独对凌卓母亲的包子赞不绝口。
沈亦森接过包子,但没着急吃,他问凌卓:“为什么来找我?”
凌卓顺理成章地说:“不是你说做噩梦了吗,就想着来陪陪你。”
说完,他又看了看沈亦森苍白的脸色:“比墙还白,真那么吓人?”
沈亦森说:“没有。”
他似乎没睡醒,眼神有点倦,慵懒地倚靠在枕头上,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但凌卓和他混熟了,越是在这时候越想去招惹,他伸手去揉沈亦森的脸:“天都亮了,醒醒吧。”
沈亦森拨开他的手按在床上:“再睡会。”
凌卓有点懊恼,沈亦森睡了就没人陪他说话了,想到这,他吓唬沈亦森:“那你睡吧,我走了。”
“嗯。”沈亦森低低地应着,抱着枕头闭上了眼睛。
凌卓很恼火,伸手去抢沈亦森的抱枕。
沈亦森似乎真的太困了,把抱枕往怀里按了按,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就睡一会,别走。”
他说这话时依然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完美的侧脸并不锋利,甚至有些脆弱。
凌卓瞬间就没脾气了:“睡吧,我不走。”
沈亦森没再回答他,呼吸声很均匀。
凌卓屏息凝神注视了一会,然后靠在一边坐下了。
过了一会,他凝视着沈亦森的脸,忍不住手欠又去戳:“外,你就这么趴着睡觉?”
沈亦森被他戳得半睡半醒,下意识翻了个身。
他睡得不安稳,空调又开得太冷,凌卓叹了口气,扯过被子给他盖。
做完这一切,凌卓就坐在床边,继续居高临下地盯着沈亦森的脸。
沈亦森的睡相很好看,比起平日里温和淡漠的表情,此刻多了些稚气。
本来也只比凌卓大四岁,在长相上看不出年龄差距,睡着了更像个和凌卓一样大的高中生。
凌卓看了许久,总觉得看不够,他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异常,毕竟长得好看,想多看几眼,这很正常。
他的目光一路下移,掠过凸起的喉结,扫过清瘦的锁骨,最终停留在那双手上。
沈亦森没带手表,凌卓轻轻抓起他的手,又去看他手腕上的疤。
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晰了些,那刀痕很粗很深,能想象得到下手时有多狠,也许根本没奢求活下来吧?
凌卓看得心悸,难怪沈亦森会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
但凌卓觉得他不是被吓到了,只是被震撼,被触动,还有点想哭。
如果,如果沈亦森真的这样死掉了,他就不会在这个暑假与他重逢,就不会有这些天打打闹闹的快乐。
归根结底,他真的很害怕,他差点就见不到沈亦森了。
出神的功夫,肩膀突然被施加了力量,凌卓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沈亦森翻身压在了下面。
这已经是凌卓第二次被按在床上了,所以他没慌。
他看着沈亦森用力把他压制在身下,大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然后逐渐清醒过来,视线由懵懂变得澄澈,然后彻底转醒:“怎么是你?”
“还能是谁啊?”凌卓推开他,“翻来覆去就这个动作,我都快学会了。”
沈亦森睡意全无,叹了口气翻身躺在床的另一边,和凌卓四目相对:“就不能让我睡一会。”
他好久没这么安心地想睡觉了,可偏偏让他感到安心的人不安分。
凌卓伸出手去,搭在他手腕上,摩挲着上面的疤痕:“是你自己弄的吗?”
沈亦森“嗯”了一声。
凌卓想了想,说:“我们班有些女生,也喜欢用刀在身上到处划,但是她们划得很浅,有些男生更离谱,还会把女生用来擦血的纸巾揣进兜里。”
沈亦森任由他扰动手腕上狰狞的疤痕,那感觉痒痒的,不像曾经被割裂时撕心裂肺的痛,他看着凌卓的眼睛说:“不许学他们。”
“我才不学,我怕疼,你也不怕疼,”凌卓说着说着,自己突然委屈上了,他挪动着身体靠近了沈亦森,“是不是再深一点,我就见不到你了?”
沈亦森纠正他:“应该是被发现得再晚一点。”
他说得云淡风轻,凌卓听了,却更难受了。
直到沈亦森的手轻轻抚摸他的眼角:“别哭。”
凌卓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哭了。
可他为什么哭?他也不知道,他一拳捶在沈亦森身上,力度很大,丝毫不留情面。
他听见沈亦森说:“怎么还哭。”
他喉咙哽住,说不出话了,眼睁睁看着沈亦森靠近他,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将他揽进怀里:“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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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