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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元节
元节将近,姑姑似有很多事要忙,在占星殿和积云殿之间奔忙不休。峥嵘不用去药庐跟姑姑辨药,便每日地跟我玩在一处,倒仿佛回到了抱缺园的时光。
峥嵘闭关这大半年主要是修习了毒砂掌,辅以门中的云息功,武艺是又精进了不少。我便练成了密室中的那套剑法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使出来,幸而密室里那套心法对我的内功助益极大,这才使得我跟峥嵘对招时不致于落了下风。
这样又过了几日,元节便到了。
所谓元节,也便跟我们的春节差不多,只不过同时也是本朝的立国日罢了。
我趴在窗前远远地见积云殿挂出红绸锦缎,张灯结彩,门中众人都着了锦衣,一个个喜气洋洋地在殿中长廊穿梭不停。好一番热闹。
然而我心中却并不见得有什么欣喜热闹,一手托腮支在窗前,看着面前的热闹,神思却早不知飞到哪去了。
峥嵘从我身后走上前来,也在窗上趴了,却是转目看着我,口中说道:“阿幽,怎么不去凑热闹?我听他们说,晚间积云殿设宴,门中好多师父掌院都会来呢。许是门主也会下来呢。”
我眨眨眼道:“那峥嵘你怎不去?我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热闹可凑。”峥嵘在一旁嘻嘻笑出声来,道:“因为我要陪着阿幽啊。”
我终于扭头看他,却正见他一双桃花美目正灼灼地盯着我,嘴边还挂了丝似笑非笑的浅涡。我被他看得心猛地一跳,也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复又扭头去看窗外。
却见漫天飞雪仿若飞花,轻盈坠下,只眨眼便又寻不到踪迹了。
到得晚上,殿中的一片光明,廊上挂的灯笼也都点亮了,隐隐听得那边人声传到园中来,确是欢腾热闹得很的。
姑姑托了门人来请我和峥嵘去殿中赴宴,我却借口身子不舒服只待在屋中,峥嵘亦是不肯让我一个人独自待着,便也辞了那门人。
然而那门人不一会又转了回来,带了两个食盒,却是姑姑让厨房给我们带的几个好菜。我和峥嵘便欢欢喜喜地对坐了吃了,一边说起之前在抱缺园时的趣事,气氛倒也不错。
我们慢慢吃完,凑头一看,积云殿那边似还是吃得正欢。峥嵘便回他房中梳洗,讲好了待会再来我房中下汤圆。
记得我们第一次吃汤圆还是在抱缺园中,那时师父正准备去参加那个试毒会,恰逢也是元节到了。抱缺师父似乎对过节并没什么特别在意,园中门人也并不进行操办,不过是吃了顿稍微丰盛些的晚餐。然而毕竟是年节,我想着前世每逢过年,家里总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那样的忙碌倒仿佛是种幸福。
基于那样的想法,我便偷偷想着做顿汤圆来吃,然而我跟园中厨房的门人说了,他们却不知道这汤圆是什么,至于酒酿更是没有的。
还好我以前也不是懒人,这简单的汤圆还是会做的,便找来了材料自己动手。
峥嵘却不知怎么知道了,拉了沉舟来厨房看我做汤圆。几个人挤在那里,外面是寒风阵阵,屋内却是暖意融融。峥嵘见我把陷料包进面里,感觉很有趣,便也学着我的样子做起来。谁知道他却是怎么也不能把陷料包进丸子里,只要一揉,陷料就一定会被搓出面皮来。
峥嵘还总不服输,一个个搓了,不管多大的面丸多小的陷料,一搓就露。我在一旁看得扑哧直笑,终于忍不住道:“峥嵘你当在练武么,你对汤圆要温柔啊,温柔一点啊。”
峥嵘的面容可疑地红了红,哼地一声把手中汤圆甩了,头一仰,骄傲地出门去了。
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忙抬了手去擦,谁知沉舟却在一旁捉了我手,口中说道:“你手不干净,我来。”说着抬手伸指在我眼角一揩,也不知是他的手指还是我的泪,我只觉得微微一凉,接着面上却又热辣辣起来。也不敢再去看他,手上却也如峥嵘般搓坏了一个汤圆。
那年是我重生后在抱缺园过的第一个元节。我们师徒四人围坐在火炉旁,同吃了一锅汤圆。
因为没有时间做酒酿,我偷偷取了师父的竹筒酒撒了几滴,谁知道少年时的我和峥嵘都不能饮酒。一锅汤圆吃完,我和峥嵘竟都是醉了个五六分。师父见我们两个醉得小眼清亮骇人,不由宛然失笑。
犹记得那日我朦朦胧胧地看见师父恍若仙人般地笑,见他取过阁中的一把古琴,盘腿坐在窗前,冬日晚风吹在他面上,一向清冷的师父却挂了丝温柔笑意。手下轻抚,清音流淌,仿弱仙乐。峥嵘亦是同我一般趴伏在桌上,眼睛明亮如星。沉舟坐在炉前,炉上一壶热汤,咕咕冒着热汽,水汽背后沉舟的面容虽不明皙,却仍看得我失了心神。
当时我在想些什么呢?或许什么也没想,或许也就想着就这样在一起吧。
那熏人的酒意,那温暖的气氛,我便那样闭了眼,把那个本该不眠的元节给睡了过去。
想起那些记忆,我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当时的师徒四人,竟自那日后不久便分离开来。听姑姑说师父仍留在映城,说是伤已好清了,但映城那边有些门中事务需要处理,所以也暂时不得回无毒山。
而沉舟,我探头去看那积云殿,虽然知道他应该就在殿中某处,然而却也不得见。姑姑本属意让他出关跟我们过节,然而派去的门人却回报说沉舟练功正到关键,不能半途中断,是以今日他仍是在密室闭关中。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是一声轻叹。然而我叹息声未尽,却听身后峥嵘推门进来道:“阿幽,你在叹些什么?”
我回头一看,见峥嵘已洗了澡换了身白色衣服,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头上,凌乱的短发还滴得出水来。我取了毛巾帮他擦头,说:“我叹我家峥嵘长成风流少年郎啊。”
峥嵘在桌旁坐了,身子微僵,嘴里却是嗤地一声:“阿幽就会哄人,我没进屋就听着你叹了。”我嘻嘻一笑,在他头上又擦了几下,取下毛巾去挂了,口中道:“我刚在想师父他们呢,唔,你把汤圆端下来吧,该好了。”
挂好毛巾回头,见峥嵘已把汤圆从炉上端下来,正取了碗去盛。我边走到桌前坐下边开口道:“峥嵘,这汤圆我下了酒酿,你待会可别又醉了。”
峥嵘手下微微一顿,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复又继续盛着汤圆,口中说道:“阿幽,我早不是小孩子了。”说着把盛好的汤圆递到我面前来,我含笑接了,口中却调笑道:“我知道,刚才不还叹峥嵘长成少年郎了嘛,不过,你永远是我的小师弟。”说完,往嘴里填了个汤圆,恩,又糯又滑,好吃。
峥嵘冷笑两声,却也不和我争辩,也低头吃那汤圆。桂花酒酿浮在汤中,空气里也弥漫这那种发酵的味道,有点甜有点酸。
两个人慢慢把汤圆吃了,久久无话。我觉得太寂静了总是不好,复又开口道:“峥嵘,我有东西送你。”说着站起身来,取床边把我前几日做的东西拿了给他。
那是只手套,我闲着无聊拿雪蚕丝勾的。雪蚕丝细而白,触感微凉,然而带到身上又能随体温改变,无论冬夏都可佩戴。
峥嵘疑惑地拿在手中,说道:“我要手套干嘛,我又不怕冷。”
我无奈道:“你不是嫌左手练了毒砂掌不好看吗?给你戴了遮丑的!”心里暗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把左手藏在袖里。
峥嵘拿了那手套晃了晃道:“你确定我戴这手套是遮丑么?我觉得你这手套才是真的很丑。”
我听了他这样说,一下把脸沉了就要上前去抢:“不要就还我!嫌我做的丑就别要!”
峥嵘却飞快地把那手套往左手上一套,嘴里说道:“哪有这样的,刚送给人又想讨回去的。”说完,抬头对我一笑。
我本是有些生气,然而见了他现在的模样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峥嵘疑惑地看我在他面前憋笑,我却终于忍笑上前,一边伸指去揩他嘴边的汤圆馅一边道:“刚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现却吃漏嘴了,啧,都干了。”
只见峥嵘水色粉嫩的唇边沾了颗芝麻,因为有些时间而干在那,我大力扣了两下才把它给取了下来。见着那唇边留下一红痕,接着那红痕又慢慢扩散到整张脸去。
我取了那芝麻得意地在他面前摇了摇,回头去桌旁擦手。
听着峥嵘在身后低喊一声“阿幽”,我正要答应,却在这时听见门被轻轻叩了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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