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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九 留下失去的记忆
抱琴先生是被誉为“乐圣者”的乐器制造师。他所制的乐器以音色清晰稳定，韵味干净浓厚，外形精致，雕花刻纹细致精美闻名天下。
原本制琴者就不多，能制好琴者更少。故此，人人都想得到一把他制的乐器，懂乐律之人自然不必言说，不懂的人也能翻手卖个好价钱。
但这位抱琴先生倒是和所有的天才一样，恃才偏激，性情古怪倔强，他的琴自然也随之千金难求。
莫琳和莫伊两个少女眼睛闪亮亮地看着来人
居分贝一眼就看出这个青年不是他们要拜访的“抱琴先生”，但凡在某些领域有所沉淀的人，身上总是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隔阂形成意识差别，注定让他们变得特殊，变得与众不同。比较时尚的说法好像是“浑身散发光芒”……什么之类的。
总而言之，这人不是……
“金鹞拜见成王爷！”青年规矩有礼地向成王卡纳下拜。
“起来吧，！金鹞。”
青年站起来后，又向文姑拱手道：“文姑娘好，师傅他正在揣摩新的乐器，请随我来……”
原来是‘抱琴先生’的弟子，虽然和“不见其人只闻其声”的师傅一样喜欢装腔作势，但级别也相差太多了。
“啊，毕竟能做到和卡纳一样，只靠说话的内容就能转换角色的还真是不多，嗯，应该说是罕见……说不定是唯一……”
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说话的语气也没变，这样也能立威，实在太见功底了，居分贝低着头有感而发，丝毫没感觉到自己的袖子快被莫琳扯掉了。
“公子，公子……公子～”
“啊？”居分贝回头看看莫琳，那眼神分明是说“你有事？”。
莫琳知道卡纳王爷和文姑娘，抱琴先生的弟子金鹞和身后的秀秀都在看，她真想找个地缝钻了，可是公子他为什么就有本事都感觉不到，她已经预感到早晚会出事的，好想哭啊……
“抱歉，抱歉，啊，大家不是要进去吗？”居分贝一见莫琳的满脸囧样，就知道自己的老毛病犯了，赶紧双手合十，努力转移大家注意力。
“咳咳，金鹞前面引路……”卡纳也想知道居分贝这次神游的是什么太虚。
居分贝想想还是不进去了，万一无聊到他又走神，得罪了连王爷来了都不用亲迎的抱琴先生，反而会让卡纳颜面受损，于是说道：“文姐姐，我在院子里等你们，有秀姑娘陪着，你们去吧。”
卡纳倒是有心想经过抱琴先生试探一下居分贝，看看少年是否就是安罗心里一直念着的那个琴声，他也想问问对各种乐器都有深究的抱琴先生，是什么琴才能奏出犹如倾诉哀怨转侧的声音……
那天夜里乐声就像是勾魂使者，把每个人心中的哀声全部掏了出来，不止是安罗，但凡听到的人都觉得那定是高居天霄的仙女在吐露清冷琼宫的寂寞，和对人世繁华的渴望……
安罗认定了的少年或许懂音律，但太好动了，会笑会骂，会说很多不着边的话，只要见面，少年就没有静的时候。
那天夜里，卡纳也被琴音吸引了，但他所想的乐者却应该是位经历悲伤碾磨后，时常带着哀伤欲怜的楚弱女子，或者被思愁所绕的清雅男子……
即便不如他所想的，但勤而技厚，能有如此功底的人就算不是乐不离手，也应是对乐律执着的人。
而眼前的少年至少除了初到天部时，用五弦琴弹得让人闹心的音律，再没见他摸过琴……
比起他们错过的乐者至少该有十年以上的造诣，居分贝听闻制琴大师抱琴先生也无动于衷，还没有退去成人前的浮躁，安罗是认错了啊……
看见卡纳等人进屋了，居分贝跑到胖丫头秀秀跟前找块木头坐下。
“我叫居分贝，你可以叫我小果。我知道你叫秀秀。”
“我人丑手笨，制不出大哥那样的好琴。”胖丫头秀秀看了居分贝一眼，鼻子抽了抽，默默低下头说道。
“？”居分贝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想必因为哥哥是抱琴先生，求不到琴，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妹妹身上。但其实心里是看不起又胖又做不出好琴的丑丫头的。
“不，我觉得你很棒啊，我是个男人，但什么都不会，想找点事情，也找不到想做的……”居分贝有些自嘲地笑道，“你是一个姑娘，却是会制琴，而且能在木头上雕刻出漂亮花纹……”
胖丫头秀秀抬头看看居分贝，眼前这个俊俏少年的话让她稍稍红了脸，又低下头去，心想这只是客套而已，还是不要招惹是非，于是小声道：“还不及大哥的一半……”
“唉？那更了不起，就算是你大哥一半的一半也够厉害的，要知道那个人可是抱琴先生啊，是不是？”
少年睁大眼睛很惊讶的模样终于让秀秀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的对啊，那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哥，备受尊崇的抱琴先生……
“所以你已经很努力了啊……”少年微笑着轻声道。
是啊，她已经很努力在学了，每天比别人付出更多时间不停抛光，不停雕花……只是她的勤奋被
遮盖到连自己都感觉不到……“我，我……”秀秀的眼里有些湿了，她急忙低下头，但泪水还是啪嗒啪嗒地掉，想用手背去擦，面前却多了块手帕……
“都是木屑，别用手擦眼睛，会得病的……”为什么这的人卫生意识这么差，居分贝心里抱怨道。
“多，多谢……”少女露出羞涩的表情，接过居分贝的手帕，拭拭脸上的泪，但下一个动作居然是抱着手帕狠狠擤鼻涕——
这也太毁形象了吧……居分贝心里囧道。
胖丫头秀秀在第一次见面的少年郎面前哭鼻子，又用了人家的手帕，觉得很不好意思，想起刚才
居分贝说到找不到想做的事情，于是善心大发。
“你说你找不到工可做……”
“你等等！”居分贝赶紧纠正，“什么叫没工可做啊，我是整天没事，坐吃山空没错，但是我想要做喜欢做的事情不是吗？”
“可是你不是什么都不会吗？”
“额……”居分贝的手指左晃晃右晃晃，最终落下来，扶额道，“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去找喜欢做的事情的！”
虽说想做些什么谋钱生活，但他琢磨了很久都没想到适合的。毕竟在那个世界，他是真的什么也不会啊……
三年前，唯一一次离家出走，敞开的不止是心，身体也是。
在那之前，他房间里没有电视，电脑，电话，拒绝接触任何陌生人，拒绝陌生的外面世界。所以他没有和其他的孩子一样去学校念书，更没有请过家庭教师。他所有的知识来源，来自于阿祖。阿祖口中的外面，读的每一本故事书，做的每件事。
在抵制学习这件事上，阿祖表现出少有的反对，但结果也和往常一样，向任性的他妥协了……
襁褓之中的那次绑架他没有印象了，只是听阿祖说他之后只要有陌生人靠近，就会不停地哭，稍微懂事一些的时候，就胆小地躲在大人的腿后，以为单凭一条腿就能把自己藏严实。
紧接而来的第二次绑架，让年幼的居分贝的心理蒙上更深的黑幕。
绑架主使者是父亲所在帮派的对头，把居分贝装在车后备箱，带到围村的荒废木屋里，原本就打算事后将居分贝杀害，所以毫无顾及地在四岁的孩子面前杀人，而目睹爆头的枪杀血腥后，受了惊吓的居分贝潜意识里对陌生的环境和人产生更深刻的恐惧。
虽然据说在发过两天两夜的高烧后，居分贝彻底忘记了当时的事情，但心理上却更抵触了，除了阿祖来，会在庭院里的游泳池里玩一会，再也不迈出房间一步。
现在想起来觉得荒谬到可笑，一个生活在大都会的十二岁的少年，却不知道一位数以上的乘法，不知道灯是因为电才会发光，不知道地球每天都在围着太阳转……他与别的孩子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缺少了本该有的好奇心和好胜心。或者说，他更热衷于呆在自己营造的蜜罐里，享受着甜腻幸福的香味……
“孩童时常会被坏人绑走？”秀秀听得吃惊道。
“是啊，因为父亲的缘故，此后我害怕见陌生人，也从不走出家门，从没有换过佣人，也不和他们多说话，没有朋友，没有老师，也没有同……窗，我十二岁时，懂的事和四岁的孩子差不多……”
“啊……”还有人这么活的，这个少年是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吧，秀秀听得目瞪口呆，却又忍不住道，“那样怎么行……”
居分贝也笑了，道：“是啊，那样不行，所以我想用把浪费的时间夺回来……不管是学习也好，说话也好，要结交朋友，走更多的路，做喜欢做的事情……因为错过的……太多了……”
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就完成正常人该接受的教育，有好友们的支持，才不会变得乏味枯燥。
“秀秀，你为什么而制琴……制琴的时候快乐吗？”他问道。
“我……”快乐吗？她是为什么而制琴的……秀秀不说话了。
“我刚才听见你唱歌了，什么歌，很好听。”居分贝进门的时候，看见的是背对着他们做木活的
秀秀，听的是秀秀的歌……
“是娘亲最喜欢唱的歌，还小的时候，娘亲唱着它，秀秀才会睡着……”秀秀说着露出寂寞来，
“可是娘亲走的太早，秀秀太小记不得大半，断断续续的回想起一点点……哼来哼去也只是一点点……”
母亲啊……他根本连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了，音乐能让他想起来的，只有阿祖……
“一起来回想吧……你母亲唱的歌……”居分贝慢慢捡起秀秀脚边的一把旧五弦琴，“我会帮你的……啊，这个借我用一下……”
“啊……”
秀秀还没明白过来，少年就抱过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适才秀秀哼的歌旋律较慢，左手按弦时似乎不需要用很大的力，尾指的负担不会很重，
不过，先不说五弦琴的音域划分本身有问题暂且不说，这把琴的音色有多少时间没人调了！
居分贝仔细拨弦听音，快速调整琴轴，边道：“那首歌你记得多少，先哼你记得的……”
“噢……记，记得的……”居分贝伶俐的动作让秀秀看呆了，听见少年说话后，赶紧回想。
“月西沉，嗯嗯嗯……，……石榴树，凤息嗯……嗯，……人去月影留……”秀秀拖泥带水，断断续续哼完，看看居分贝。
“这一次，我弹，你跟着唱，断的地方，我会试几个不同的音，你觉得哪个像，就是哪个……”曲子似乎不长，复原起来应该没有不会很难，居分贝心想到。
“噢，好……”小果是位乐者，太好了，秀秀点点头。
秀秀重新哼起歌，到了断点，居分贝会提示不同高度的音阶。说是几个，但最多也不超过三个，通常两个就可以确定。秀秀越来越兴奋，少年甚至试着弹出一句来，和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
“就是这句——”
她几乎兴奋几乎要跳起来的时候，突然屋子的门突然大开，从门里冲出个男人来，眼睛直盯着还抱着琴的少年——
居分贝回头就见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朝他冲过来，面目狰狞不说，架势更像是要杀人，吓得他跳出老远——
“你，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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