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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饷
廷尉府。
亦鸢和鲁曲押着江丰茂候在廷尉正的屋外等候,屋内的李睿正在陈述此次案情的经过。
“很好,这次你们右监又立了大功。”廷尉正不咸不淡的说着激励的话,手底下却没停。李睿看着上首的大人将案件的卷宗打开,在里面涂画了些什么,然后将卷宗封存了起来扔给了一边的奏谳掾。
廷尉正看向下面的李睿:“右监的弟兄们这段时间辛苦了,给你们放半天假,你去账房那里领赏钱带大家好好吃一顿。”
“谢大人,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嗯嗯。”廷尉正点点头,接着说道:“去吧,人犯交给右平接手。”
廷尉正随即唤来掌管诏狱的右平,吩咐将跪在外面的江丰茂收监。
这一件“军饷贪污案”在负责抓捕的右监这里就算完结了,李睿从账房处领了赏银,带着得了半天假的右监众人欢欢喜喜的往金楼去了。
“金楼”原名“巴达尔金”,是四大商贾陶格沁家族在中原为数不多的酒楼产业,在昭国南邑便有一家。菜肴是属草原风的,都是大块的牛羊肉,酒也很烈,几杯下肚便浑身发热,这样的酒菜很受广大男同胞的喜爱。“巴达尔金”这个名字中原人觉得拗口,便常常“金楼”地叫着,时间长了这个俗名也就代替的正名。
一大帮官差打扮的人涌进了店内,掌柜不敢怠慢赶忙安排了厅堂内的大桌安置。不一会众人便开始大快朵颐,李睿端着酒壶坐在了亦鸢身边,时不时的给她续酒。
亦鸢喝酒很克制,除了必须要喝的时候喝几口,其他时间怎么劝都不管用。等到喝的差不多了,就自觉放杯一口都不沾。
李睿在他旁边斜眼观察着,深以为这个小伙十分自律,从金钱到美酒,都是适可而止就好,没有展现过什么特别强烈的欲望。
但是毕竟大家都是生活在红尘世俗的男人,还真能有清心寡欲的圣人?男人嘛,在乎的无外乎就那几样,自己挨个试,总能发现。
李睿自诩阅人无数,无论这个人筑起多么厚的铜墙铁壁,他总能绕着这堵坚实的墙从某个落满枯叶的角落里扒拉出一个漏洞。而这个漏洞,就是能让千里之堤崩溃的蚁穴。
李睿放下酒盅,看了一眼亦鸢。她正在听蒋正和副队长叶岩扯皮。
你一句“酒是断肠毒药,色是剐骨钢刀。”
我一句“没酒不成礼仪,没色世上人稀。”
平时淡漠无波的眼里光彩闪动,听得很是投入,还被其中一两句逗得嘴角微微翘起,是个要笑不笑的克制模样。
亦鸢转过来时,李睿连忙拿着酒盅碰上去,掩过了自己探究的目光。
吃到最后,众人也都差不多了,明日毕竟还得上班,不能闹得太晚。
李睿起身去结账,刚转过身便察觉了二楼包间有人投来的目光,往目光来处一扫,发现是这段时间一直滞留在都城内的青年将军祁连琰。
李睿一愣,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就跟没看到一样转身去结账了。
祁连琰见到此景也是毫无反应,仿佛刚才被下级官员无视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一幕来去的极快,背对着祁连琰雅间的亦鸢及其他右监的人都没察觉到。
二楼的包间里,跑堂小厮将炖得热气腾腾的羊肉煲放在桌上后便退出去将门关上了。这一关,隔断了所有的视线和声音,原本还有些吵的小包间立刻安静下来。
“琰哥,不是不愿给你,而是现下实在挪不出这些钱。”公孙烨接着刚才的话题颇为难地说道:“正是紧要关头,君上的态度那天宴会上你也都看见了。那帮寒门借着变法革新的势头是见缝插针,三公九卿的机要部门已经被撤掉了不少人了。据宫里的线人说,君上已经在考虑收回世袭封地按功劳分配,要是真如此,今后世家今后就难了。”
公孙烨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祁连琰却只饮茶并未表态,公孙烨有些着急上火:“爷爷已经在联合其他世族想办法了,现在庙堂之上的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若咱们世家真连世袭封号和封地都被夺,祁连家还能独善其身?你要到这些军费只能给别人做嫁衣。”
看见祁连琰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公孙烨忍不住语带讥讽道:“也是,你驻边将军的威名是自己实打实挣出来的,自然不在乎这个,只怕咱们被诛九族你也不在意。”
祁连琰将茶杯“砰”地一声放在桌面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公孙烨。
公孙烨不自然的转了转脖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下。
这钱现在确实是拿不出来,他公孙烨也不会点石成金凭空变钱。他心里知道祁连琰此次亲自从边关回来就是来要军饷的,没拿到钱肯定心里不乐意。但祁连家世代从军手握兵权,两家也是姻亲,话说得太过分了也不合适。
公孙烨随即言语间又温软了下来:“琰哥,我可提醒你,擂台赛的结果爷爷不满意,前十没几个是世族的人。眼见这些人都安插到九卿机要部门里去了,爷爷面上没说什么,心里火气大着呢,秋收盛典前你立了什么誓自己心里清楚,这会开口要军饷,只怕讨不到个好脸色还要落埋怨。”
祁连琰漫不经心地瞄向了一旁的街道:“我记得入秋前君上专门拨了一笔钱做军饷。据说是让一个……唔……姓江的人负责,这笔钱怎么我没见到。”
闻得此言,公孙烨脸色微变却仍作轻松道:“这笔钱……出了点小岔子,不过你放心,廷尉府那边已经去查了,很快就会有回音,到时候通知你。”
祁连琰嘴角扯出一个笑:“呵,那我等着。”
说罢,整个人向椅子后背上一倒,双手交叠枕在脑袋后面:“军饷,军饷,没军饷边境的士兵们吃什么喝什么。驻守边境本就是苦差事,常年不得见妻儿父母。若是还饿着肚子,谁愿意给你卖命。你们有钱去买雪域的刺客,就没钱给自家的军士吃饱肚子?拿着国库的钥匙……呵。”
公孙烨面色一凛,往门口看了看悄声道:“这话你可别再说了,爷爷自然有他的安排,咱们不能在底下说三道四。世家若是倒了,你这驻守边疆的功业还不是便宜了那帮寒门。”
君上明明已将半年的军饷拨下去,这笔钱还没出都城就被截了。现在他亲自回都城要居然也这么艰难。父亲那边自己也去说过,可即便身为大将军,在一些事上也做不得主。
祁连琰看着公孙烨张口闭口不离“爷爷”的模样,心里顿觉窝火。这表弟同太子熙一样是个色厉内荏的主,不仅如此还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就这样的两个绣花枕头居然还互相嫌弃,反正他祁连琰是谁也看不上。多说无益,剩下的只能自己谋划了。
祁连琰看向街道,天色已经暗下来。方才聚在门口的廷尉府众人已经四下离去了,其中一个瘦削而挺拔的背影正向着另一条街道走去。
亦鸢与众人告别后,往迎春居去了。她有些喝上头了,脸上发热,迎着清爽的夜风,一脚深一脚浅的去迎春居。
以往南邑夜晚的街道都是很冷清的,即便都城的居民,也没有什么夜间娱乐。自王令颁布要重启秋收大典后,都城便渐渐活络复苏了起来。一种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在大街小巷蔓延开,那种奋发争强的精神从庙堂之上传递到民间,虽然没人明说,但所有人都感觉得到国家崛起前的号角。在这样的气氛之下,都城的面貌焕然一新,一扫从前的冷寂荒凉。亦鸢上一次夜晚外出都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今晚走在路上,一路光亮,处处有人,好不热闹。
亦鸢刚踏进迎春居的大门才意识到上次没问莞尔住在哪个房,犹豫间跑堂就已经迎了上来。
“大人是来寻莞尔姑娘的吧,跟小人这边来。”跑堂小厮很有眼色,他带着亦鸢穿过厅堂直往后院去了。
迎春居做得很是清幽雅致,通往客居后院的小路两边栽满了青翠欲滴的竹子。小路两旁每隔一段蹲着一对石灯笼用来照明,蜡烛在石灯笼里散发出幽幽的橙色光芒。亦鸢被小二领着拐了几次到了莞尔的住所,掌柜给莞尔升级了一个带小院子的上等客房。
小二敲门敲门获得准许后打开了院门,只见正对院门的房门大开,莞尔盘腿坐在门口的矮桌边奋笔疾书。颊边精巧的花钿在月光的照射下,折出细碎的金点,柔软的刘海儿搭在前额,少女不时的用手将其掖在耳后。
迎春居掌柜居然也在里面,正端坐在莞尔旁边神情专注严肃。
“好了!按药方抓先服七日,记得每日晨起来我这里施针。”莞尔拿起刚写的处方单,吹干上面的墨递给掌柜。
小二适时地出声:“掌柜,亦鸢大人过来了。”
掌柜小心地收了药方,慌忙起身迎接。
“大人来了,区区有失远迎。” 掌柜闻到了亦鸢身上的酒气,心念电转,试探道:“这客房里只一床被褥,让小二给您再拿一床?”
莞尔捂着嘴笑得打跌,差点翻过去。
亦鸢瞟了她一眼,轻咳道:“不用,我就是来看看她,坐一会儿就回府。”
“好嘞。”掌柜带着小二离开了,临走仔细地把门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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