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吧2

　　学校展开青春期生理卫生知识讲座活动，要求各班班主任带领学生准时到达礼堂，这个知识讲座区分男女学生，女生专场的下午三点开始，男生专场的下午四点半开始。

　　朱静汶在班里宣布这个通知后，许多学生的表情都变了，有人对同桌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有人眼神游离后低下了头，有人的脸倏地一下红了，有人目光炯炯脸上写满了好奇……

　　胆子大的男生举起手，明知故问：“老师，这个讲座具体是讲什么的？”

　　另一个男生黎进接着说：“老师我也想知道，这个讲座为什么还要分男女啊？”他的声音里有浓浓的笑意，惹得不少女生都瞪了他一眼。

　　朱静汶的目光掠过他们，没什么表情：“进入青春期后，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你们的身体和心理都会发生剧烈的变化，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也想进一步了解自己的身体，还有的学生可能会对此产生困惑和焦虑，但其实这些变化都是正常的，不必担心什么，这个讲座就是让大家更好地认识自己，所以希望你们待会都可以认真听。”

　　黎进还不死心，顽强地高举着手：“老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朱静汶微微一笑：“对异性感到好奇也是青春期的一种显著特征，但在了解异性之前，还是先认清自己比较好，只有把握好隐私和界限，尊重男女间的差异，才能学会与异性健康相处。”

　　黎进长长地拖出一声“哦”。

　　作为班主任，朱静汶是要旁听这个讲座的，一来要维护班级秩序，二来她听完之后还要写材料报告。

　　她读初中的时候，学校也曾以班级为单位普及青春期生理知识，但不是以讲座的形式，而是让生物老师以讲课的方式讲，处在青春期的人对异性异常敏感，她记得老师一说到生理知识讲座和男女分开听讲时，很多男生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朱静汶厌恶那样的笑容，她那时候已经知道那些男生脑中想的是什么，所以她觉得恶心。

　　生物老师说：“我现在先讲女生的，男生都出去，去走廊上站一会，背过身去不要偷看。”

　　男生们哄堂大笑，而女生们纷纷低下了头，仿佛她们要为这种不合时宜的笑容负责，但实际上她们什么也没有做。男生们离开了教室，有一些顽皮的趴在窗户边，势必要看看、听听女生的生理结构到底是怎样的，生物老师呵斥无果，只好让坐在窗边的女生拉上窗帘。

　　朱静汶就是那个坐在窗边的女生。

　　她拉窗帘时抬起了头，跟几个男生的目光遇上了，那些眼睛里虽不含实际的恶意，但充满了赤裸的探究，他们看着朱静汶，便好像看着离他们最近的一块肉。朱静汶感到很不舒服，她只能强装镇定，若无其事地拉上了窗帘，将那些欲望隔绝在外。

　　朱静汶坐下的时候，心还是跳得很快。生物老师飞快地过着PPT，可能是因为赶时间，也可能是因为他是男性，所以不好意思对着一群十几岁的女孩子详细讲解她们的生理器官——虽然这本是他该有的职业素养。

　　他讲得敷衍，朱静汶也听得心不在焉。

　　生物老师讲完了女生的部分，挥挥手让女生们出去，让男生们回来。男生们嘻嘻哈哈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女生们小声地讨论着刚刚的知识，朱静汶静静地听着，她用余光望向教室，发现窗帘已经被大咧咧地拉开了。他们不担心异性的审视，也仿佛根本没有害羞这种情绪。

　　朱静汶想，为什么都是人，男女的区别那么大呢。

　　教室里的笑声时不时透过虚掩的教室门传到走廊，不少女生忍不住往教室里面看，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他们笑这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物老师在讲笑话呢。”

　　“是啊，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感觉生物老师要发火了。”

　　“发火也没用，那几个最调皮的男生根本不怕他。”

　　“确实，要是班主任在还好一点。”

　　……

　　朱静汶后来回想，其实那节课上她记住的就是这些跟而生理知识无关的东西，她很快就忘记了生物老师讲了什么，因为那不是会出现在试卷上的考题，不需要她通过背诵去反复强化记忆。

　　如今她换了身份，站在一旁重新听青春期的知识，许是因为礼堂的环境较庄重安静，还有摄像机在拍宣传素材，所以底下的男生都还算听话，连最调皮的男生都收敛了不少。

　　等讲座结束后，男生都回到了班级，朱静汶下发学校布置的任务，要求他们在周记中写下今天听讲座的感悟。

　　黎进大声哀嚎：“老师，能不能不写啊。”

　　朱静汶冷漠道：“不能。”

　　黎进说：“可是我没有感悟啊。”

　　一些男生想要争取不写周记，也纷纷说起了话。

　　“是啊是啊，不就是个青春期讲座吗？讲座说的东西我们早就知道了，能有什么感悟。”

　　“最近各科的作业好多啊，写得手都酸了，或者减一减语文作业吧。”

　　“老师，我们知道你改周记也很辛苦的，要不这周就别写了。”

　　……

　　朱静汶拍了拍桌子，让他们安静下来，她说：“所有人的周报在下周一早读前准时交给班长，黎进，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黎进老是在各种小事上捣乱，朱静汶已经忍他很久了，今天的工作不算很多，她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学生。

　　同桌给了黎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黎进却十分坦然，昂首挺胸地走在了朱静汶的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朱静汶打算狠狠表扬他一番。

　　到了办公室，朱静汶在办公椅上坐下，然后让黎进坐在她旁边的矮凳上。

　　这时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朱静汶问：“黎进，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黎进耸耸肩，一脸无辜：“不知道。”

　　朱静汶说：“我在教室讲很多事情的时候，你都会插话说一些不相干或者不重要或者专门反驳我的话，你觉不觉得这种做法是不礼貌的？”

　　黎进理直气壮：“可是我只是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老师你之前上班会课的时候不是告诉我们，要做一个真诚的人吗？说真话不就是一种真诚的表现吗？”

　　朱静汶一愣，马上就找到了逻辑错误：“我跟你说的不是一件事，我的意思是，在课堂上你要尊重我，不仅是我，你要尊重所有老师，也要尊重同学们的时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很想说的‘真话’，可以在课后时间跟我说，不要扰乱课堂秩序。”

　　黎进问：“提出问题就是在扰乱课堂秩序吗？”

　　“不是，要分情况，比如说我前几天讲了个阅读理解题，然后我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要是不明白，就可以举手提问。但像今天这种情况，我要你们写周记，就是已经决定了布置这个任务，不是在问你们的意见，所以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不必在教室里跟我讨价还价。”

　　黎进“哦”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他盯着朱静汶看了几秒，然后说：“老师说，有真心话可以在课后时间说，现在是课后时间吧。”

　　朱静汶说：“是，你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我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

　　“问吧。”

　　“我们男生平时会自.慰，老师，你们女生也会吗？”

　　朱静汶的表情凝固了，她低头看着黎进，黎进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他抬着头，眼神是那样的天真，让朱静汶分不清，他问出这个问题时内心到底有无恶意，那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好奇吗？

　　朱静汶没有直接回答：“你有在班上问过哪个女生这个问题吗？”

　　黎进摇头。

　　朱静汶又问：“你很好奇这个问题？”

　　“对。”黎进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他把纸抚平，摊在朱静汶的面前，“我还有一个问题，老师，你们女生插哪个洞会有感觉？”

　　他那张纸上画的是女性的□□图。

　　朱静汶感到一阵恶心。

　　可黎进的神情还是那样天真无邪。

　　朱静汶强忍恶心，将纸翻过去，却发现背面画的是男性的生殖器官，她干脆将纸揉成一团，丢进桌上的小纸篓里。

　　黎进还挺有财产意识：“老师，那是我的东西。”

　　朱静汶不看他：“那你自己拿回去。”

　　黎进从纸篓里找回了自己的纸，又说：“老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朱静汶看着黎进的头顶：“我不回答这些问题。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说一下你的课堂表现，希望你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知道了吗？”

　　黎进不依不饶：“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朱静汶说：“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而且你要时刻记住一点，你是学生，我是老师，黎进，你要学会基本的尊重和礼貌。”

　　黎进说：“学生必须要尊重老师，老师不一定要尊重学生吗？”

　　朱静汶：“……我什么时候不尊重你了？”

　　黎进说：“你都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想我需要跟你的家长沟通一下了。”这只是朱静汶“威胁”黎进的手段，除非发生不得不跟家长说的问题，不然她从来不会主动私聊家长。

　　黎进瘪了瘪嘴，不敢再说什么，朱静汶想她找到了黎进的死穴。

　　朱静汶说：“你回去吧，晚自习很快要开始了。”

　　“老师再见。”黎进站起身，将他的纸揣回裤兜里，摇摇晃晃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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