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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
翌日清早,濮阳错看着被他搂在怀里姿态放松任人摆布的那人的后脑勺看了很久。
一般来说,到他们这种地步,睡觉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是完全没必要做的。虽然濮阳错平日里习惯了,但这并不代表司空落也和他一样习惯。
——他明明不需要睡觉,却还是毫无防必备的睡了好久。
……久到仿佛不会再睁开眼。
司空落的防备心其实是挺重的,像这样毫无防备倒是不常见。
濮阳错面上不显心里却像有一窝蚂蚁在爬。
他僵硬着一张脸,眼睛睁的有点发酸。
终于,他缓缓的伸过手小心翼翼的将指尖送到了司空落的鼻下。
至少……这样能让他心里有个底。
然而,他刚把指尖送过去,一直一动不动仿佛晕过去的司空落却轻轻抬了抬下颌咬住了他的手指尖。
濮阳错:“!”
濮阳错一惊,险些抽手。
好不容易强忍着没抽开,险而又险的将自己被吓起来的毛抚平后,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轻含着他指尖的司空落。
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不过确定了人暂时没事,他又把人往自己怀里塞了塞。
心好不容易的放下了一半,另一半却还高高的悬着,教他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眼。
终于还是叹了气,他轻轻挑了挑还留在那人唇齿间的手指尖。
那人湿润的舌尖缓吞吞的探过来抵在他的指腹上,在那里留下了一片濡湿的痕迹。
怀里背对着自己的人终于睁开了眼。那双眼眸明明清明如以往。
濮阳错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在他转过头来之前表情变的十分幽怨,然后又在他头转过来那一瞬间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
……
终于还是出了门。
第二次出门和第一次也没什么不一样,还是挑着没人的道走。
一路溜溜达达,踩着落叶拂着花枝又来到了田丰山。
有永冻山在前,这田丰山顶多算个小土丘,不过这里也确实算个小高地,于是便也被世人称做山了。
此地在城郊,树林子很大却没有多少人叨扰,林子里的鸟兽也乐得清净,整个山林里的生态一派天然。
濮阳错越过司空落半步,侧过身伸手牵住了司空落的手。黑色鎏金的长袍曳地,他抬头眯着眸子看向透过繁复树叶落在树梢上的日光,道。
“在我的印象里,永冻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高地。之前过来时尚不知晓,如今才发现,这里竟然不知何时也算得上是个高地了。”
“所以,你在这里藏了什么?”
司空落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却又很快垂下了眼睛。
然而他垂了一下眼,却又很快再次抬了起来,他抬头看向雀跃于枝头的阳光,轻轻眨了下眼。
“的确和我有关,或者说……我是罪魁祸首。”
说罢他却又轻轻笑了一声,“或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濮阳错听出他的语气不太对劲,那种癫癫的感觉好像安静了两天又重新冒头了?
他回头看了司空落一眼。
那人却又敛了眸,轻轻抬手遮住了打在脸上的日光,轻声道。
“最初的时候,我将灵魂分了三部分,一部分强留了世间人的毁灭欲,一部分化为了天道,剩下的散落在了天地间。”
“天道每一次陨落的时候,那一部分就会汇入永冻山下,而散在天地间的那一部分就会抽出一些去补上,直到补无可补的时候……”
濮阳错点头:“嗯,那时候,剩下的“你”就该出现了。”
“不错,“我”就是我当年留下的后手。”
“当初我把那些东西镇压在了永冻山下,山上的生灵便被迫下了山。”
司空落语气如风一般轻,但底色却泛着凉意,像是尚未融化的雪沫。
但他音色本不如此,就像这世间本没有雪一样。
“万物皆有灵,当初灵力汇入了人间便让世间草木有了灵气,更不必说当时山上的鸟兽花木。”
“它们大多生了灵智,本该是这世间另一个种族。”
“传说中的妖族?”
司空落轻轻应了一声。
濮阳错了然,他捏了捏司空落的手,突然道。
“我好像想错了一件事。”
他说:“你这具壳子,还是原来的肉身?”
司空落点头。
濮阳错问:“为什么?”
明明那种情况下肉身是不该保留的。
人类的身躯实在是太脆弱了,太容易坏掉了,也太痛了……舍掉才是明智的选择。
司空落唇角平直,眸中依旧不含任何情绪的看着他,道:“想留,下意识就做了。”
“好吧”,濮阳错皱了下眉却也没再深挖:“所以你是来找妖族的,那和梅云吞又有什么关系?”
“槐树。”
“小道观中间的那棵老槐?”
“嗯。”
“发现你最近有点惜字如金,是我的错觉?”
濮阳错思维仿佛是极其跳脱的兔子一般,猛然的从一个话题转换到了另一个话题,明明刚刚还在说槐树,下一秒就转移到司空落最近说话少上了。
就跟刚刚说着说着妖族突然来了一句肉身一样,毫无征兆没有丝毫逻辑。
“错觉”,司空落十分明确的回答他。
确实,濮阳错一言难尽的想,明明之前也是这样,可偏偏就是觉得不一样了。
是因为司空落现在看上去有些太正常的原因吗?
不对,一点都不正常,他现在情绪起伏几乎为无。
濮阳错心情复杂。
说起来,自那次经历后他们在某种意义上都恢复了记忆,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却都对过去的交集绝口不提,也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了。
虽然通过某些细节也可以发现,那些记忆确实让他们多了些之前的小习惯,但是司空落的情况还是怪怪的。
不过想来,司空落现在确实算的上特殊情况。
濮阳错愁容满面的看着人的侧脸,却又猝不及防的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些画面。
……
他和司空落的第一次相遇十分猝不及防。
——就在轿子前,他用一把用折扇掀开了人面前的门帘。
第一眼就觉得一个人好看,是因为什么?
濮阳错觉得他那应该叫做一见钟情。
反正他接手人之后,看了人很久,突然上前抚上了人的唇,说的第一句话是——
“完蛋,有点想亲。”
“亲……吻?”,司空落皱眉,肢体语言表现出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抵触,但人却还在原地没有躲开。
濮阳错好像察觉到了他那一点退让,又好像没察觉到,但他向来坦坦荡荡。
“是啊”,叹罢,他颇为遗憾的想要收手,却还是没忍住轻轻捏了下人的唇瓣。
司空落看着他,无言。
他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有种对苍生一视同仁的温和和淡漠。
不像个人,但透过他的眼睛,却能轻而易举地窥到这具壳子背后的灵魂。
——洁净纯澈,不染纤尘。
心神一动,他不知不觉停下了步子,而后突然伸手拉过了司空落让他和自己对视。
他对上了司空落的眼眸,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轻声道:“这是心灵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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