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西凉

　　出了丁府之后我首先提出了肚子饿，马超无奈，只好带我进了一家饭馆。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家饭馆里居然还有人说书，说的就是袁绍大战曹操的官渡之战。放眼过去一看，在说书那人不是胡老爷子又是何人？

　　吃一顿饭的时间，故事也说完了。众人纷纷离去，我上前对胡老爷子说：“想不到你还来这里说书啊，最近有什么好听的故事？”

　　胡老爷子先是轻蔑的看我一眼，随后目光扫到了马超身上。他一愣，却是一笑：“这不是马超马公子嘛，真是久仰久仰。这马公子在这里，那么这位是……”胡老爷子看着我，两眼放光。

　　站在这样高大的一个男子身边，就算是不抬头去看，我都能看觉得到他俯视我的眼光。那眼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许久，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这是我新过门的妻子，杨歉。”

　　胡老爷子的老眼更亮了：“哟哟哟，原来是杨大人府上的千金杨小姐啊。”

　　这老头废话太多，我只好引导一下：“上次你说马超的故事很精彩。这次我想听曹操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给我说一说？”

　　悄悄睇了马超一眼，胡老爷子在我耳边说：“马公子都在这呢，你能不能别说这事。”说完大声咳了咳，整了整衣领：“不知马夫人想听曹操的哪件事迹？”

　　我笑了笑，对胡老爷子道出三个字眼来：“丁夫人。”

　　胡老爷子眼皮抖了抖，显然有些慌张。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慌张的，总之只看见胡老头子抓起一杯茶，猛灌了一口，接着对对面的小儿吆喝了一声：“诶，去给我准备上好的厢房，老夫要同马夫人谈重要的事情。”

　　小二倒是听话又客气，抹布往肩膀上一甩：“知道了知道了，胡老爷，你等会啊。”说着将手里的锅碗瓢盆端了进去，再出来时候就将我们带上了二楼。

　　天字开头的厢房，一看便知道是有身份的人才能进的。胡老爷子一个说书的人，纵使有一间小小的茶馆，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身价。一进房马超便自顾自的坐下，自顾自的倒茶自饮。

　　我对一脸贼笑的胡老爷子说：“那小二是怎么给你忽悠到的？这间房，包下来得花许多银子吧？”

　　胡老爷子听我一说，不慢不急的摸了摸胡须：“马夫人，说你见识短，你还真是见识短。你只听过老夫我说书，去过老夫我的茶馆，可你难道就不知道，这凉州城所有的客栈、酒家、饭馆，都有老夫我的股份吗？”

　　我不由自主的白了胡老爷子一眼：“合着你还是个大董事啊。”

　　胡老爷子义正言辞：“那是那是。就拿这间房来说，你还别不信，这间房啊，没有像我这样身份的人，是绝对进不来的。你就是拿一百两银子出来，那也是不给进的。这可是贵宾房啊。”

　　我撇了撇嘴，不就是贵宾房嘛，不就是VIP嘛，谁没见过似得。不就是Vrey Important People嘛……

　　胡老爷子哈哈大笑，笑完独自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又吐了出来，破口大骂：“我呸，今天的茶怎么不是铁观音了？”

　　硕大的屋子里，回荡着胡老爷子愤怒的吼声：我呸，我呸，我呸，我呸，我呸……

　　我暗自抹了一把汗，悄悄推了推马超说：“你干嘛不说话。”

　　马超无辜的看着我：“我看你和我姑父聊的挺开心，所以不插嘴了。”

　　“轰”的一声，我大概是被雷到了。

　　胡老爷子睇了一眼马超，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说阿超啊，你就不能别把我们的关系都出来嘛。要是让你姑姑知道，我又拿马家的名号出来混，那可是非同我绝交不可的。”

　　马超嗤笑：“姑父，这里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了。”

　　胡老爷子看了看我。我干脆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这个糟老头子演技挺好的啊。”

　　话刚说完，便有一只有力的手掌在我胳膊上使劲一扯，我整个人都沉了下去，坐倒在椅子上。马超对胡老爷子笑了笑：“姑父，杨歉不是外人。”

　　胡老爷子鼓起了腮帮子，只好一味的对自己灌茶。

　　我清了清嗓子，拉回正题：“那个……姑，姑父啊……话说，你倒是知不知道曹操与丁夫人的事情？”

　　举着茶杯，撇我一眼，胡老爷子说：“我不是糟老头子嘛。”他的脸颊本就消瘦，现下又用一个大大的茶杯盖住，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只只有嘴巴的鸭子。

　　我嘿嘿笑道：“姑父啊姑父，你看你这是哪里的话嘛。”

　　胡老爷子长出一口气，终于摆出了说书的气势。先是轻咳了几声，说道：“这丁夫人嘛……”我觉得他随时会说出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当下是竖起而过聆听，胡老爷子顿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那就是丁夫人。”

　　我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我说姑父啊，你说点有意义的行不？”

　　胡老爷子挠了挠脑袋：“这丁夫人，也不过就是曹操明媒正娶的正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点有趣的嘛，无非就是她在出嫁之前，”他指了指我：“与你娘，”又指了指马超：“还有你娘，并列为凉州三绝色。这三人平日里感情也是甚好，样貌又个个美若天仙，一时间也是成了凉州的佳话。”

　　我与马超对视了一眼，想必他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马超忍不住先是开口：“然后呢？”

　　胡老爷子故弄玄虚：“这然后嘛……”说着又抿了一口自己刚才都吐了的铁观音：“然后嘛，丁冉嫁了曹操，柳熙嫁了马腾，这三绝色之首的宋如，却是嫁了个最无能的杨秋。”我能感觉他便说便观察着我的眼神。

　　其实杨秋无能是共识的，我倒没什么想法。

　　马超注视了胡老爷子许久，这才开口说：“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吗？”

　　胡老爷子绕了绕头：“别的？哦……别的，那倒是有这么一桩。”

　　马超急迫问：“是什么？”

　　我对马超如此关心丁冉的事情有些怀疑，但是这个怀疑没有持续太久。乱世嘛，就是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他准备挟持丁夫人去要挟曹操什么的呢。

　　吧唧吧唧眨了眨眼，胡老爷子说：“哦，这事啊，要从几年前说起。话说……”胡老爷子似乎还是改不了说书的习惯：“话说当你那啊，曹操被自己手下的人背叛，两军开战的时候他手下的能将典韦，和他的大儿子曹昂都死了。要知道，那曹昂可是丁夫人最疼爱的儿子啊。……虽说不是亲生的。”

　　我问：“不是亲生的？”

　　胡老爷子点头，压低了嗓子：“那丁冉丁夫人，人长得倒是漂亮，不过天意弄人，她啊，天生是个石女，生不出娃。”叹了口气，他才继续：“这曹昂嘛，本是曹操的一个小妾所生，不过那小妾命薄，好不容易生下了个儿子，自己却难产死了。这便宜倒是被丁夫人捡了去，丁夫人视曹昂为新生儿子一般疼爱，谁知却被曹操给玩死了。你说，丁夫人怎么能不气？”

　　我总结了一个结论：“所以丁夫人就跑回娘家了？”

　　胡老爷子翻了翻白眼：“哪有这么简单。你想曹操是何等人物，若是有稍稍不随心意的，他便会立马斩立决。但丁夫人回到凉州之后，曹操心有不舍，是曾追到凉州来过的。”

　　马超大为感叹：“有这回事？”

　　胡老爷子得意了：“嘿嘿，你们马家不知道，可我老胡家也是天生的情报王啊，还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话说曹操追老婆追到了凉州，他是一心想要劝丁夫人随他回去的，可谁知他怎么个劝说，丁夫人都只在家里织布，不言不发。曹操那是无奈啊，有不舍看着自己的爱妻就这样与自己闹气。他只好吩咐丁家的人，找个好人家，让丁冉改嫁了。这个丁冉虽嘴皮子上不愿意原谅曹操，心里，却是容不下其他任何男人的。这不，至今还在丁家老宅里呆着呢。”

　　原来曹操是来过凉州的，那么杨秋大老婆会有曹操的发冠，也就不足为奇了。

　　胡老爷子说完故事，淡淡饮茶，又唏嘘了一番：“哎，想不到，那曹操也是万般的柔情。想曹操能够做到让丁夫人改嫁，也真是难能可贵啊……”

　　我终于忍不住指出了一个疑问：“喂，你不是说铁观音不好喝么，怎么喝到现在还挺开心的？”

　　胡老爷子瞪起了双眼：“谁说铁观音不好喝了，老夫最爱喝的就是铁观音。遇到对口味的茶就要吐一口，这是老夫的习惯。”

　　马超眼角全是笑意，举起茶杯放在唇角缓缓转动，片刻才开口道：“姑父，姑姑近来可安好？”

　　胡老爷子嘿嘿笑了几声：“好，很好。”

　　马超缓了缓道：“那便好。”

　　忽然没了刚才的笑意，胡老爷子放远了目光：“阿超，再过几日便是你姑姑的忌日了，告诉马腾，不必劳烦他了。”

　　我来不及震撼，就见马超站起身来，微微点了点头，将我拉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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