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蝶与她的主人

　　沈沐净抬头往后看，这苏恙将她扔到林子里也就算了，还用灵力惹了在这林子里的精怪，这不是想害死她吗，她没有灵力，还法力低微，要是精怪来了，她只有死路一条。

　　大地在震动，身后大树的落叶飘个不停，沈沐净定睛一看，林子里现出一只精怪的身影，它是被苏恙灵力惊到后跑来的。

　　“苏恙！”沈沐净快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冲船上的苏恙挥挥手，“苏恙，你是看不见我吗？”

　　苏恙这人真的很奇怪，他也不走，船一丝一毫都没动过，他也不做别的，就安静地看着沈沐净这边，苏恙是要看什么啊，是要看精怪如何将沈沐净吃掉吗？

　　沈沐净没好气地，“苏恙，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问完这话，沈沐净的眼眶都红了些，林子里的精怪跑了起来，显然是把她当成了刻意入侵的人，这精怪对她充满敌意，因为沈沐净回头时，看见了它凶神恶煞的表情。

　　助跑一段路后，精怪跳了起来，是要将她捕捉，还好她个小灵活，不比这精怪的笨重，她躲在一棵树后，扭过头来看那只正在找寻她的精怪。

　　她本来想喊苏恙来救她，但一看到苏恙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她就不想开口了，真是没劲，如果她在这儿死了那便就死了吧。

　　丧气话只是丧气话，手指触及到身旁的木棍，沈沐净侧头，心中不安地嘀咕，“这棍子也太小了吧。”

　　精怪从一棵大树后绕了过来，这时，沈沐净握紧木棍，这微小的声音，也将精怪惊动。

　　随着风的呼啸，精怪发出怒吼，沈沐净探头，精怪正快速向她扑来。

　　此刻，她无比希望自己能有如苏恙那般的灵力，可惜，她没有，慌乱中，她连那学过的简单的法术都使不出来。

　　沈沐净猛地起身，扬起手来，在精怪冲到她眼前的时候，奋力将木棍戳到精怪的身子里，因为疼痛精怪发出吼叫，沈沐净立马抱起头，一路冲进了河里。

　　清澈河水，少女粉色的裙摆宛如一面睡莲。

　　苏恙转眸，看向河面，沈沐净像只小兔子从水里蹿了出来，睡莲变换成开合水母，她大口喘着气，看着林子里扫兴而去的精怪。

　　“好险！”沈沐净抹把脸，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脖前，她又抬手，将黑发拨到身后去了。

　　苏恙瞧着她，她望向苏恙，想开口又忍住了。

　　挥动双臂向前游，水面波纹断断续续，来到船边，她仰头，望着表情淡漠的苏恙。

　　苏恙抬手，灵力如风，来到沈沐净身边，将沈沐净包裹。

　　“苏恙，放开我吧。”沈沐净疲累地说，“这儿离莲馆也没有很远，我自己游回去。”

　　苏恙不听她的，手指垂下，她便又湿透透地到了船上。

　　沈沐净盘腿而坐，扶额，她真的累了，“苏恙，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你还是放我走吧，我经不起你这样的逗弄，哪天我可能真就死在你手里了。”

　　“死了再说。”苏恙瞥她一眼。

　　沈沐净心中酸涩，她提起裙摆，独自往船舱里走。

　　“去哪儿？”苏恙微微侧首。

　　沈沐净没好气地回过头来，她浑身上下都滴着水，肚子还饿得慌，她没好气地说，“你不让我走，我总能进去休息会儿吧，不然跟你在一起，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又要将我扔哪儿去。”

　　苏恙不再看她，随便她去，耳边没了她的声音，苏恙俯身，坐下，一手撑在膝上，风过，苏恙眯眼，天边现出彩色的云，大概快到千云城了。

　　顾名思义，千云城是一个坐落在云中的小城，这种小城在幻陆，还有许多，不过城中的云不是真正的云，而是人工的，千秋馆外的云，也是出自这儿。

　　苏暮如生前与千云城的城主是好友，苏恙来这儿也不为别的，而是来拿苏暮如留给他的东西。

　　大船离云层越来越近，近到触手可及，苏恙抬手，触碰到软绵绵的，湿润的厚云朵，他侧目，不见沈沐净的人，也没有她的动静。

　　来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了沈沐净的声音。

　　“这水的味道怎么不太对啊，比河水还难喝。”沈沐净眯起一只眼朝水袋的小孔看去。

　　湿透的裙子与长发一直在滴水，地板上一滩水洼，沈沐净如同幻作人形的水中花，她望过来，洁白脸颊红了一点点，“苏恙，这水还能喝吗？”

　　“是酒。”苏恙倚在门口，瞧着她，“起来。”

　　“去哪儿？”沈沐净起身，将水袋放在桌上，她说，“要是见人的话，你就一个人去吧。”

　　苏恙偏头，盯着她的眼睛。

　　“我都这样了，还能见人吗？”沈沐净跑到他面前，也带来了酒气，她将黑发握在手中拧了一把，陆陆续续流了好些水。

　　苏恙看着她，又是那副漠然的样子。

　　“你是怕我跑？”沈沐净拽过他的胳膊，将他拉着往外走，“行，走吧，那就这样去吧。”

　　走了几步，她低头一看，自己是走出来了，可苏恙还在原地呢。

　　苏恙反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去。

　　“苏恙。”美色当前，沈沐净将之前不快扔到了脑后，“你干什么啊？”

　　自上而下扫她一眼，苏恙沉声，“把衣服换了。”

　　“可我没有衣服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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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踏上厚而软绵的云桥，沈沐净往后看，苏恙正盯着她，她笑道，“真羡慕你灵力那么强，一会儿就把我的衣服给烤干了。”

　　说完她回过头去，赤足踩上另外一片云。

　　千云城的城主可不知道苏恙要来，正值中午，女城主烟尘在厅里与几个俊美男子吃饭喝酒，幻灵推开门来通报的时候，烟尘还愣了一下，“苏恙？苏恙不是在莲花山受戒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才三年啊！”

　　说着烟尘起身，那些个俊美男子识趣地走开了。

　　扇扇大门被从里走出的几位男子拉开，沈沐净看了苏恙一眼，“苏恙，你来这儿应该不是来跟人打架的吧。”

　　因为苏恙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极其轻微地舒了口火气。

　　这些为他们开门的男子，个个身材纤瘦，长相俊美，大概这就是苏暮如与烟尘交好的原因吧。

　　“你当真是苏恙？”拉开眼前门的男子凑过来，站在沈沐净身边，问苏恙。

　　由于苏恙表情阴沉，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男子不敢太靠近他。

　　沈沐净回，“是啊。”

　　“天哪，你太厉害了，我们都知道你的传说呢，十六岁的少年，成功刺杀了迷雾区的区主雾女。”

　　“雾女是谁？”
　　“就是沈沐净啊。”

　　沈沐净点头，就是那个跟她名字一样的人啊，她问，“苏恙，你为什么要杀雾女啊？”

　　“因为爱情。”俊美男子神秘一笑。

　　“原来是她啊，苏恙你。”沈沐净往苏恙那边挪了一步，苏恙抬脚就走，沈沐净说，“你不想说就算了。”

　　俊美男子跟上沈沐净，说起这事，他就神采奕奕，“他不说我可以跟你说啊，据说他想独占雾女，但雾女当时跟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他爱而不得，所以就把雾女给杀了。”

　　“真的？”沈沐净小声道，“苏恙有点可怕啊。”

　　“很正常，毕竟是苏恙嘛，你跟着他可要小心，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沈沐净点了点头。

　　从里间传来一女子唤人的声音，跟在沈沐净身边的俊美男子立马迎了上去。

　　男子伸手，沈沐净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搭在了男子的手背上，她问旁边的苏恙，“苏恙，这就是千云城的城主？”

　　“真是苏恙？”烟尘探头，瞧着苏恙的脸，惊喜道，“都长这么大了！好生俊俏，诶这位是？”她看向沈沐净，将眉头一挑。

　　沈沐净对烟尘行了个友好礼，“城主，我是苏恙未过门的妻子。”

　　苏恙眼神如刀，刮了沈沐净一下，他对烟尘说，“我是来拿东西的。”

　　“暮如给你留的东西？”烟尘手一挥，“跟我来。”

　　走进屋内，这长屋是个半包围结构，往外看去，朵朵洁白浮云映在蓝天里，没有感受到风，空气却十分流动，好像在云海之中行走。

　　带头往前走的烟尘忽然笑了几声，“看来我与你身边这位女子是同道中人啊，大中午的，可不就应该喝酒么。”

　　苏恙不语，跟没听见一样。

　　觉得苏恙不礼貌的沈沐净走到苏恙前边来，少女裙摆飘飘，苏恙看她一眼，她说，“是我不小心喝错了。”

　　“哟，你还喝得不少。”嗅了嗅，烟尘扭过头笑着对沈沐净说，“一会儿你们留下，你陪我喝几杯。”

　　“这。”沈沐净看了眼苏恙，苏恙阴个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便对烟尘说，“就不叨扰您了。”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烟尘笑看她一眼。

　　“沈。”沈沐净突然卡壳，“我叫小净。”

　　跟雾女同名也不算件好事，沈沐净之前因为跟雾女同名，而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人呢。

　　“哪个净啊？”
　　“干净的净。”

　　“挺好。”烟尘点头，看向前方那间小屋子，“那儿就是了，幸好你们来得早，不然我这不记事的脑子，都该忘了那东西放在哪儿了。”她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对苏恙说，“你去拿吧。”

　　苏恙向前走去，沈沐净偏头，看着那间漂浮在云朵之上的小房子。

　　“漂亮吧？”烟尘问。

　　沈沐净点点头，轻声，“全是洁白的云呢。”

　　“你若是喜欢，我一会儿叫人摘几朵给你带回去。”

　　“真的吗？”沈沐净看眼苏恙的背影，心想，苏恙对这种事漠不关心，以后由她来做主应该也行吧。

　　烟尘笑道，“不必什么事都过问他的，不过就几朵云而已。”

　　“那好，多谢城主。”

　　“走。”烟尘握过她的手，“让苏恙一个人去，你陪我去房里坐坐，我这儿的好酒，很多。”

　　小小云桥之上，少年每一步都走得很匆忙。

　　脑海里浮着苏暮如自杀的画面，她的脸好像在许多朵云之上，在看着苏恙，对苏恙说，“苏恙，千云城，我在那儿给你留了东西。”

　　宛如梦中呓语。

　　苏恙抬头，看着空中的云，清风慢慢地吹来，化开他心间的烦躁，却吹不走恨意。

　　走到小木屋前，门开了，好像知道是他来了。

　　空荡荡的小屋子，中央一张木椅，椅上一个木盒，木质清香包裹着他，他走向前，掀开盒盖，放有一张用竹片做的书签。

　　骨节修长的手指将竹片翻了个面，四个娟秀的黑字，看出是用苏暮如最喜欢的那支毛笔写的。

　　“放下恨意。”

　　竹片静静地躺在那儿，很无辜，苏恙定定地看了会儿，体内的火气化作灵力闪耀于指尖。

　　“苏暮如，这就是你给我留的东西？”他用力地将木盒盖给合上了。

　　走到门口，他顿住，转过身来，眼尾的光一闪即逝，手指将盒盖撬开，取了竹片，放入怀中。

　　踏过小云桥，女子清脆如银铃的笑声飘了过来，苏恙边走边听，听见烟尘说了句，“刚才我还以为你是他身边的堇云呢。”

　　提到堇云，她本是一棵小草，虽然灵力低微，但有薇草之力护着，不至于消失世间，若是苏恙找到她，便可帮助她修炼，让她提早幻化为人形。

　　可惜，苏家的其他人，都灰飞烟灭，就连苏暮如也是，她自杀的画面，常年萦绕于苏恙的心头。

　　“苏恙，快进来！”烟尘冲他挥了挥手。

　　苏恙经过门口，看了沈沐净跟烟尘一眼，他开口，“跟上。”

　　“烟城主，那我便先走了。”脸颊微红的沈沐净起身，被醉醺醺的烟尘牵住了手。

　　烟尘看眼她身边的幻灵，“快帮小净取云朵去。”

　　幻灵点头，离去了，烟尘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既然你们要走，便走吧，我一个人喝也行。”

　　“多谢烟城主的酒跟云。”

　　“客气什么，你这小丫头，酒量是真不错。”烟尘冲她挥了挥手，笑着，“去吧去吧。”

　　沈沐净走出来，没看见苏恙的身影，不远处站着要给她取云的幻灵，她走过去，幻灵说，“姑娘随我来，烟城主交代过，要给姑娘取很大的云。”

　　“多谢。”沈沐净笑了笑，她看向幻灵，看见他雪白发光的身形，也像是一朵飘逸的云。

　　“去哪儿？”倚在大门边的苏恙看着沈沐净与幻灵经过。

　　幻灵被吓一跳，躲到沈沐净身后去了，沈沐净轻笑一声，“苏恙，我还以为你去船上了，原来你还在这儿等我呢。”

　　“问你去哪儿。”苏恙紧盯着她，好像在盯一个专属于他的物件。

　　沈沐净笑说，“去取云呀，我准备取两朵，你一朵我一朵。”

　　苏恙眉头一抖，对她这种兴趣嗤之以鼻。

　　“随便。”沈沐净拉着幻灵，走了。

　　在云间屋，沈沐净选了一朵看起来最柔软的云，只选了一朵，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在这朵云上，会发生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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