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

作者:淮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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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e以下犯上(完)


      高亮:这是bl

      想玩一个外表清冷实际上撒娇精人设梗

      双男主,短篇完结,1.1w字

      小狐狸太子x爹系探花郎

      江琢x郁宁

      各自取字为良玉/文祯

      ——————————

      一

      郁宁是本届探花郎,并非因为才情稍逊前面二位。

      相反,所著文章应为头名,之所以是探花,是因为陛下一见着郁宁后觉得此人仪表不俗,当为探花。

      想着文无第一,所以状元郎就成了探花郎。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郁宁高坐马上,接受恭贺,路道两旁楼上都是围观的人,都想看看陛下惊为天人的探花郎是何等样貌,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周围很是喧闹,郁宁有点烦了。

      不知道经过哪座楼时,传来一句清淡的:“果然甚佳。”

      明明鼎沸人声,充耳喧闹,郁宁偏偏听见了那句不大不小的“果然甚佳”,顺着声音的尾巴看去,撞进一双清冷孤傲的眼中。

      那人嘴上说的好听,面上表情却是冷漠的,那语气跟说今天下雨了无甚区别。

      郁宁挑起了眉。

      心想:在你面前,我这探花郎哪里称得上不俗?

      惊鸿一瞥,见之忘俗。

      事后,郁宁打探过那楼上之人是谁,但一无所获。

      便当是再也难见,想要忘却不记,却不想那人竟顽固如此,夜夜入梦,把郁宁脾气都磨大了。

      同僚还说郁宁脾气越发深沉了。

      郁宁却嗤笑,心说你夜夜美人入梦,抓不着影子,寻不到替代之人,眼界还拉高了,你脾气能好?

      二

      一年又过,仍是入梦。

      一年过去,那张脸丝毫没有忘记半分,反而更加清晰起来。

      要不是压根没接触,郁宁都以为自己被下了什么毒,中了什么蛊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大清早,郁宁冷着脸洗裤子去了。

      洗完裤子,郁宁坐在书房中,忍了又忍,提起画笔再一次次画下那人样貌。

      照例的,画完就撕。

      然后收拾好,继续筹备封太子大典。

      半月后,准太子归朝。

      那准太子本是中宫嫡子,皇帝长子。

      可惜元后早逝,皇帝晋贵妃为继后,有了新嫡子,长子的地位就不尴不尬起来了。

      十年前,国师起卦,长子命薄,乃早夭之相,应在福泽深厚之处静养,继后稍一运作,长子就送到了护国寺静养,一养就养了九年。

      本应是中宫嫡子,储君头等人选,常年与青灯古佛相伴,籍籍无名。

      幸好这位嫡子并未因此消沉,反而是潜龙在渊,一飞冲天。

      关于这位准太子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样的人,也很奇怪皇帝为何要封这个不受宠爱的儿子为太子。

      郁宁却知道。

      三年前,护国寺所处之地安阳县出一惊世文章,流传甚广,一时间洛阳纸贵。

      自然的,也传到了皇都,呈上了御案,这还是郁宁密领皇命,找到文章后亲手递上的。

      无人知晓作者是谁,可瞒得了谁都瞒不了手眼通天的皇帝。

      一查,就知道那作者是自己遗忘多年的长子,皇帝当年是有点不喜长子,但不失爱才之心。

      便渐渐关注这长子,跟长子相比,其他儿子确实是有点扶不上墙。

      皇帝也试图磨炼其余儿子一二,稍一用心,各个哭喊辛苦,汲汲营营,久而久之,皇帝也心凉了。

      国不能没有明君,皇帝是有喜恶,也识大体,非昏庸之君。

      于是,长子就是准太子了。

      三

      郁宁是礼部官员,掌管礼仪。

      正站在一边安排程序,抽空想了一下准太子名讳。

      叫什么来着?

      将国国姓江,太子的名字好像出自什么典故来着……想起来了——江琢。

      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耳边传来对太子的问候,一抬头,就看见了杏黄太子服的准太子站在花前跟人交谈。

      长身玉立,冷傲如故。

      如那日楼上那般,高山仰雪,亭立如松。

      看着准太子的侧脸,郁宁断掉的思绪接上了。

      字良玉,全名江良玉。

      这三个字在郁宁舌尖滚了几圈,好像将其团成玉珠子当做糖球含在嘴里。

      甜滋滋的。

      花前出神的人转过脸来,眼神穿过纷乱人群射进郁宁心里。

      不认识的人都说江琢眼珠子跟结霜似的,黑沉沉的,叫人望而生畏。

      郁宁却觉得那是一汪春水,绕指柔情。

      要是叫第二个人听见郁宁内心想法肯定骂他是眼睛瞎了,冰窟一样的眼神都能看做春水。

      只见准太子那颜色浅淡的唇轻轻一动,无声吐了三个字。

      郁宁懂唇语,顿时瞳孔一缩。

      那把别人名字当糖球放嘴里含的人殊不知有一天自己的名字也被人轻轻念着。

      “郁文祯。”

      准太子心里补了四个字:我抓住了。

      “郁大人安好啊。”一道朗朗男音传来,郁宁眼珠一转,对上继后之子宁王。

      来人面如冠玉,金冠锦衣,端的是温雅君子之貌,只是那眼神不好,总滴溜溜地转,满心谋算。宁王出身皇族的容貌自然也是不俗,只是有准太子美玉在前,郁宁觉得俗得很。

      “殿下安好。”郁宁笑着打招呼,态度敬重疏离。

      得了回应,宁王笑容更甚,眼睛又扫了一眼郁宁的脸,在下巴处转了几圈。

      郁宁笑容不变,抿了抿唇。觉得还是想把那双招子生扣出来。

      “最近大人为了皇兄一事辛苦了,人都瘦了不少。”然后伸手想要拉郁宁的手,郁宁不着痕迹躲过。

      宁王也不恼,在他心里,美人么,总有任性的权利。

      郁宁:“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微臣本分。”

      心里却想:你非君非太子,算什么东西跟我说辛苦?

      掰扯没几句,郁宁就被同僚喊走了。

      同僚说:“他又来啦?”

      郁宁表情无奈。

      同僚:“真是不堪大用。”

      郁宁:“一向如此,无须在意。”

      四

      谁人不知宁王,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除了男女之事,其他一概不通,实在对不起他的封号。

      但他的野心就很对得起他的封号,但是实力跟不上。

      郁宁转身去忙,假装没看见背后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准太子一面应对闲聊,一面看着郁宁挺拔的背影在想:宁王这眼睛颜色不错,不知道做成藏品好不好看。

      太子大典之盛况不比帝王登基,戴冠,宣旨,拜太庙,差不多就成了。

      接下来就是夜宴。

      五

      时值春日,繁花似锦,夜宴上少不了繁花的点缀。

      指挥摆设的郁宁耍了个心机,把国色牡丹放在太子背后,自己躲在一边偷看。

      那牡丹名春华,正红色,重瓣开,花瓣一叠又一叠,粉黄的花蕊被托在中央,不愧为国色牡丹。

      只是等太子落座后,郁宁恨不得跑上前把花盆搬开,挡着他看太子了。

      觥筹交错间,太子端起酒杯,对他遥遥一敬,杏黄的衣袖滑下,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腕子,线条流畅腕骨凸起,不过分瘦弱,细嫩的皮肉紧贴着玉骨,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只见那腕子抬高酒杯抵到唇边一饮而尽,精巧的喉结上下滑动。

      吞了下去。

      郁宁心一跳,站直了身子。

      目下无尘的他突然很想攀高枝,想看霜雪融化,白玉染红,想听啜泣连连,细声告饶。

      江琢只是遥敬一杯,酒杯还未放下就有人打着试探的幌子上前敬酒。

      实不相瞒,这位太子殿下油盐不进。

      总有办法把对方劝酒的话咽回去,你来我往,太子只沾湿了唇瓣,敬酒的人反而喝得晕晕乎乎,别说探探太子底细,反而自己都被摸清底细了。

      有些武官不吃太子言语来往那一套,硬要太子喝酒的,被太子轻轻一瞥,都怂了。

      该如何形容那眼神——一把落了彻夜寒霜的染血长锋,锋利内敛,叫人胆战心惊。

      心说太子殿下这威仪不输于当今陛下,先前看好宁王的他们恨不得自戳双目。

      有个儒将腹诽:太子殿下生了一双多情眼,只是那眼神凌厉,估计永不会染上温和的颜色了。

      就一个劝酒,太子殿下就把人心收的服服帖帖,皇帝高坐上首,对这个儿子满意不少,继后已经气到回寝宫了。

      此情此景实在有趣,郁宁笑出声。

      殊不知坐在太子殿下下首的宁王瞧着暗处的郁宁的笑容眼神更加火热。

      几乎按捺不住,伸手召来侍从附耳说了几句话,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六

      宁王看中郁宁一整年了,从殿试匆匆一瞥就开始了。

      江绥从不是长情的人,他喜欢的最久的美人堪堪三个月。

      要说比郁宁更好看的男女没有吗?那必然是有的。

      但是比郁宁更傲更硬气的美人是没有的,郁宁,独一无二。

      有时候高岭之花只会让人更有采拮的冲动。

      不过——江绥的眼睛挪到了皇兄身上,如果说郁宁是高岭之花,他皇兄就是最漂亮的竹叶青。

      怎么没能早点发现他的皇兄也是个绝代人物呢?那就能趁他还未变成竹叶青前折断双翼锁起来了。

      江绥低头盘算着什么,却不知两道目光凝了他许久,两双黑沉沉的眼睛都是翻涌的浓雾。

      江绥外家强盛,继后颇有手腕,动不得——两人同时遗憾地想。

      七

      月上中天,夜宴散去。

      饶是郁宁精力充沛也是累成死狗,被同僚一路拖回去丢在值班室里。

      窗外圆月皎洁,月辉洒进室内,不点灯都能视物。

      这冰凉凉的月亮叫他想起江琢,他的皮肤就跟月光一样白,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也是凉凉的。

      郁宁突然就口渴了。

      郁宁爬起来倒了杯水喝了,又倒下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是被热醒的,浑身被火烧了一样,郁宁拧着眉,翻身抱住被褥,不自觉动了两下,而后惊觉不对。

      现在是晚春,夜里凉得很,平时郁宁不裹着值班室的被子睡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觉得热。

      茶。

      郁宁咬牙切齿地瞪着桌上孤零零的茶杯。

      江绥!竖子岂敢!

      薄薄的木门被推开,两个身强体壮的宦官强行架起郁宁往外走,郁宁不言不语,沉着脸任由动作。

      可能是看他上道,那宦官还说:“宁王殿下能看上您是您的福气,您还是五品礼侍官吧?要是得了殿下青眼,别说升官,户部都去得。”

      郁宁狠狠闭了闭眼,哑声道:“我不爱他们跟着,叫他们退下。”

      那宦官陪笑:“那些是来保护大人的。”

      郁宁:“皇宫大内还需要几个三脚猫护着我吗?别叫巡夜侍卫生疑!他们问起你该怎么答?!”

      宦官:“还是大人思虑周全。”果真叫他们退下了。

      走到一处假山后,郁宁果断打晕二人,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各往两人脑袋下放了尖石头,是死是活就看他们命数了。

      此处靠近明水湖,郁宁感觉人都要烧着了,便朝着明水湖走去。

      走出假山的郁宁却顿住了脚步。

      月光下有人立在波光粼粼的湖边。

      ——是太子殿下。

      他还穿着那件杏黄四爪金龙的太子服,因为还未及冠,墨发半束半披,那束起来的一半规规矩矩地箍在金冠中。

      郁宁是没想到有人能把俗气的杏黄色穿出仙气感。

      “郁大人夜安,找宁王吗?他在那。”江琢如玉的脸似笑非笑,声音清凌凌的,又带点甜,像浇了蜜糖的冰沙。

      这跟在别人面前完全不同,在别人面前直接就是从冰窖里新鲜掏出来的冰块。

      顺着江琢的指尖看去,江绥胸部以下泡在水里,双眼紧闭,面色酡红。

      一个黑衣侍卫站在宁王身边,尽忠职守地看着宁王,保证弄不死。

      郁宁微笑:“微臣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步而已。”

      “那真是有缘啊,孤今册太子,心下激荡,也睡不着。”江琢用最平淡的表情说话:“既然你我二人都难眠,今日月色正好,不如一同去孤那下棋赏月?”

      郁宁:“却之不恭。”

      八

      两人并肩同行,随口聊聊。郁宁眼神愈发幽深,他觉得自己肯定坏了,居然觉得太子殿下身上有股桂花甜香。

      东宫内空无一人,估计都被太子遣走。

      “桂花香,不喜欢吗?”

      郁宁觉得自己耳朵也坏了。

      桂花甜香凑近了,郁宁无路可退,坐在园中石桌上,原本站着时郁宁稍高太子殿下半个头,坐下后倒是太子殿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敢断定,江琢故意的。

      郁宁声音滞涩:“殿下……”

      “曾经有人跟孤说,桂花好,闻起来香,吃起来也香,味甜香糯。”太子掀起长长的睫毛,好笑的问:“不知道那个摔掉门牙的小朋友还记得不?”

      郁宁:“记得。”

      太子还在问:“想吃吗?”

      郁宁疼的要命,眼神灼热。

      “想。”干痒的喉头咽了咽:“太子殿下好记性,三日的玩伴都记得清清楚楚。”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太子轻声细语:“小恩公……”

      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那桂花香却抽离了,郁宁心猛的一空,直接伸手去捉,那杏黄的人影却闪开了。

      江琢凉丝丝地问:“你敢以下犯上?”

      “有何不敢?”郁宁音尾微勾,目里爬上了血丝。

      捉来,按下。

      郁宁居高临下地啃咬温软的唇,两人像是野兽般互相撕咬,唇齿相交,搅弄风雨。

      杏黄的太子袍光荣牺牲,被丢在地上,还给郁宁踩了几脚。

      温热的身躯贴在冰凉的石面上把太子冰的一激灵,很快就被体温烫热,两人在无人之境倾诉衷肠。

      江琢圈着他脖子,瞥一眼破碎是太子服:“好大的胆子,孤的朝服都被你扯坏了,该当何罪?”

      郁宁:“我给殿下赔偿。”

      “你一个微末小官,俸禄也就那么点,一年的俸禄都抵不过孤头上的一根玉簪,”江琢问:“你拿什么赔?”

      郁宁:“我给太子殿下签卖身契,用自己赔。”

      江琢好笑的看着他:“你倒是想得美。”

      晚宴时儒将腹诽过的太子霜雪凝成似的眼睛全是青色,可见他说的一点都不准。

      郁宁把人转个面,江琢却不愿了急急道:“脸……脸!”

      “殿下对微臣这张皮相很满意?”郁宁凑近问,还不等江琢回答就顺着微张的唇缝趁虚而入。

      “郁……郁文祯!啊!”

      江琢憋得很:“你个死秃子!”

      郁宁:“殿下,那时咱俩彼此彼此。”

      剩下的话,江琢也说不出来了,全都淹没在喘息里。

      九

      次日,太子休朝。

      五品小官倒是高兴得很,反正他不用上朝,留在东宫鞍前马后。

      很快郁宁就知道自己高兴的太早了。

      礼部尚书说郁宁安排的不错,能力也好,破格提为侍郎。

      江琢直接笑出声,告诉他其实这是皇帝的意思。

      郁宁能怎么办,只能微笑啊。

      其实郁宁也是高兴的,当太子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容易,江琢需要人襄助。

      期间江绥没能来找麻烦,他冻坏了。

      生理,心理,海绵体。

      全冻坏了,偏偏不敢说,屈服于新太子手段。

      郁宁偶然撞见江绥和江琢对话,也不知道江琢对他做了什么,江绥是忍着哆嗦跟江琢交谈的。

      像是老鼠见了猫,恨不得立马扭头就跑,生怕下一刻就被猫儿咬断了脖子。

      连见到郁宁也是一阵恶寒,避之不及的表情,看得郁宁心中好笑。

      十

      新太子江琢越得重用,江绥就越发心慌,这代表着江绥的机会更低。

      不甘愿以后就做闲散王爷,被江琢压一头的江绥跟母亲商议一番。

      最后出了个昏招——想让太子死外边。

      这可是一个技术活,太子是东宫储君,光是护卫逾百人,首先得跳过这些护卫直指太子,又要让皇帝不怀疑。

      还没等江绥跟谋士商量出万全之策,唐州起了匪祸,烧杀掠夺,连州官都死于大当家之手,震惊朝野。

      这明晃晃的下朝廷的面子!谁能忍?!

      江绥却心头热了起来,去剿匪这个差事难办,但办好了就是光荣事,这件事就是弄死江琢的好时机。

      新太子刚册立不久,积威不深,于是有人提议让太子殿下平乱。

      这件事实在荒唐,有点脑子的都反对,可是江绥外家在朝野学生遍地,赞同的声音压过了反对的声音。

      郁宁心急如焚,陈述列举事实储君不可犯险,况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有放着有能力的武将不去用,而是用金贵的储君。

      从始至终皇帝和太子都没有对这些话发表什么意见,尤其是皇帝,实在让人猜不透是什么想法。

      下朝后,太子随着皇帝去了书房,安静许久,皇帝才叹一口气:“太子……想做什么就做吧。”

      江琢立马就拜:“儿臣遵旨。“

      他转身出门,看着外边的天空。

      经此一事,太子知道皇帝彻底对宁王失望,对继后外家忌惮更深。

      他哂笑一声,暗道几句蠢货。

      十一

      郁宁也不知道两父子谈了什么,翌日早朝,皇帝还是决定让太子去平匪祸。

      圣旨已下,郁宁再担心也没办法。

      临行前与众人送别,两两对望,连拥抱都难以做到。

      也不知道是谁提起了践行酒,个个举杯痛饮。

      忧心太子的郁宁一直兴致不高,捏着酒杯郁郁寡欢。

      混乱中有人说了什么,江琢举着酒杯走到郁宁身边,拉起发愣的郁宁。

      江琢:“郁侍郎不和孤喝一杯吗?”

      那个侍字念起来又轻又快,郁宁听起来就是“郁郎”二字。

      飘忽的心猛然砸回了人间。

      郁宁:“自然是要敬太子殿下的,微臣预祝太子殿下得胜归来!”

      举杯欲饮,手肘却被另一条手臂勾住,交杯而饮。

      江琢笑了笑:“知己酒,值千金。”

      郁宁:“……”

      众人:“……”

      好怪,再看一眼,还是好怪。

      两个大男人喝交杯酒不正是表达知己情的意思么,为什么太子和郁侍郎怎么看怎么怪?

      江绥差点捏碎酒杯,而后一想江琢就要死了,什么郁宁还不是让自己为所欲为?

      看向江琢的目光包含恶意,畅享着江琢因为战败而俘掳上山,被粗蛮的土匪压在身下的样子。

      到时候父皇都不认这个太子了罢?

      又有点可惜没能尝到仙人一样的太子哥哥的鲜。

      可以说,智商有多低,想想就有所美好。

      实在是满脑肠肥,不堪大用。

      十二

      一去,就去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郁宁过得实在是煎熬,不过分的说,他几乎日日与降火的凉茶作伴。

      太子出征的头一个月,传来的消息实在不如人意,用八个字概括——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连皇帝都有点不虞,江绥一党就差放鞭炮庆祝,就算死不成让父皇厌弃太子也不是不可以。

      第二个月,看似稍有起色,实际上不大尽人意,传来的消息竟隐隐有退意。

      一个小小的匪祸,难不成真的要变成朝廷的奇耻大辱?

      许多人都这样想。在一片弹劾声中,皇帝思虑再三,选择相信太子。

      第三个月,竟然峰回路转,太子带人潜伏两个月彻底摸清了大本营的位置,一举杀上山,生擒匪首,十三个寨上下三千人全部成了俘虏。

      三千人,有半数以上都是青壮年,直接被太子点去充军,为边防注入有生力量。

      皇帝龙颜大悦,郁宁也着实松了口气。

      朝野上下一片欢欣鼓舞,江绥没想到计划会破灭,气的把自己寝居都打砸完了。

      他蹲在一片废墟中揪住痛苦的揪住自己的头发,捷报上说江琢生擒了匪首霍何刚。

      霍何刚就是跟他做交易的人啊!不知道那个莽夫有没有把自己供出来,要是有……

      谋害储君这个罪名,别说这份王爵位能不能保住,小命都堪忧!

      猛地站起身,江绥胸无大脑,但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当即决定找来幕僚商议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却不想仆从撞开了江绥的房门,还没等江绥发火,就听仆从喜不自胜道:“王爷!太子遇刺,据说是匪帮二当家带人干的,现在生死不明!”

      江绥抓住对方的手:“你说真的?!”

      仆从:“自然不作假,这事就是皇上那传出来的,已经派人去寻太子的尸体了!”

      “好好好!”江绥在这片狼藉中乱转几步,双目都激动红了:“江琢,命都没了还拿什么跟本王争!?”

      天降大喜,好大一个惊喜砸中了江绥。没想到他也有柳暗花明的一天,怕不是上天都注定他江绥是皇帝!

      踪迹尚未确认,这主仆二人都以为自己十拿九稳了。

      皇宫那边,请完旨的郁宁出宫的步伐飞快,心急如焚,着急出去启程找江琢。

      他才不担心皇帝怀疑自己跟储君交往过密,本来他会跟太子党亲近就是皇帝一手安排的,也可以说整个礼部就是皇帝划分给太子的势力。

      世家出身的郁宁也有过人的见识,知道自己就是皇帝留给太子的心腹,不亲近太子反而会惹来他的疑虑。

      随便收拾一些换洗的衣服,跨上千里马,郁宁一路绝尘而去。

      十三

      呈州边缘,正好离有匪祸的滕州距离四十里,剿匪的队伍就歇在这附近的驿站。

      外边传言失踪的太子正坐在一边让大夫给自己疗伤,换水的仆从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

      这一身的伤军医看了都手抖,烂肉要割掉,伤口要缝上,更别提内伤,可以说浑身上下太子也就脸受伤最轻——只是轻微擦伤,其他都是致命的伤。

      有个将军都看不下去,直言道:“太子殿下,要是疼的话您就叫出声罢?”

      江琢面若金纸,硬是撑着让军医把伤口缝好,咬牙道:“不妨事,孤无大碍。”

      将军瞬间眼睛鼻子皱成一团,当年他上战场的时候有个肚子上的伤口比太子短几寸,还有麻沸散,但缝针的时候还是叫的跟杀猪一样。

      太子殿下才多少岁?这份定力真的无人能比。

      当时队伍行至半路,一直失踪的二当家突然带着人出现袭击太子,当时夜色已深,竟被他得手一二。

      只是谁都没想到,掐着二当家脖子冲下山崖的太子居然自己爬了回来!

      才找到路下山,他们打算去寻太子的尸首,一路寻过去,看见眼前的一幕,都镇住了。

      众人看见太子站的笔直,衣衫破烂浑身是血,一手拄刀站在山崖下,在他脚下是粉身碎骨的二当家的尸体。

      听见有人来时,太子猛地看向他们,眼神疯狂嗜血,让人无端想到草原上强弩之末的狼王,就算是浑身伤痕都要把对方先踹下地狱。

      没人知道太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也没人知道太子哪里来的力气把二当家砍得支离破碎,所有人都被这副场景定在了原地。

      想他们有多少是经历过沙场的,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沙场老将了。

      竟然被一个眼神吓住,经此一事,没人不服太子。这等魄力,也不得不服。

      十四

      处理完伤势的太子还不肯歇下,很多事都需要他来主理。

      本来是轮不到太子的,只是手下那些人已经对太子心悦诚服,把他当成领袖,下意识把事情拿到台子面前过问,太子也来者不拒一一处理。

      本来在除匪的时候对太子温和政策有些异议的人都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狂热崇拜。

      现在的江琢在军中号召力可比他亲爹强多了。

      估计太子现在说他要造反一路打回皇城去,都有不少追随者。

      侍奉的仆从都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您要不歇歇罢?这重伤之人吃完药都去睡一睡养伤的,您这样不辞辛苦,对伤势不利。”

      “无妨。”江琢回答的时候眼睛都没离开过公文,还提起笔写了批复。

      知道自己劝不动太子的仆从只好闭嘴,他是来伺候主子的不是来给主子添麻烦的。

      心说这天下有谁能治住太子殿下,让他乖乖躺床上休息?

      傍晚的时候,这座驿站迎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来客。

      刚一下马,郁宁就被守卫拦住:“您是……?”

      看这一身衣裳还有腰间的身份令牌,守卫也不敢随意阻拦,生怕是来办事的官员,便例行盘问。

      “哦对,是在下心急了。”解下令牌丢在他手中,郁宁大步往里跨去,全然不顾守卫的追问。

      要说太子身死这一件事,郁宁是绝对不信的,只是思量江琢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直到见到人之前,郁宁的心情都是平静的,见到浑身是伤的太子后,人都炸了。

      好好一个太子放出去三个月怎么就变这样了?!

      如果要比喻的话,可以是家里最宝贝的白猫主子出去玩了一下后,被人虐待,整只猫的毛都掉光了,还一身伤痕,瘦到骨头凸出。

      十五

      郁宁真想扭头就走,冲回皇城把江绥剁碎了喂狗,忍了又忍,才没去囚车前把睡着的大当家当场碎尸。

      他张口正想盘问,就被人搂住了腰,温声软语道:“郁郎……我好疼……”

      满腔的怒火立马哽住,郁宁紧张道:“哪疼?大夫看过没,有没有止痛的汤药可以吃?”

      江琢凑到他耳边道:“想情郎想到心口疼……”

      伺候的仆从看见一直保持着受了重伤都能一个打十个的状态的太子突然就撒起娇来,下巴都掉了一地。

      他从小侍奉太子长大,没听说过太子还有告小状这个技能。

      郁宁:“……”这人真是!

      本来十分的火气立马窜到十二分,郁宁气急败坏道:“疼?您还疼呢?我还以为太子殿下英勇无畏以身饲魔!你可知道有我这人吗?啊?!你还敢掐着那什么二当家跳崖,江琢你能耐了是吧?要是你在崖底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还用得着活吗?!”

      “你大老远来……就是为了骂我这一通吗?”江琢下巴戳他胸口上,仰头看人,一下一下又一下:“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对,这几日一直在等你过来,想让你安慰我温暖我,你倒好,一来就骂我,伤我心……”

      “……”郁宁道:“我是怕……良玉,要是你有一点闪失,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你不能有一点闪失……知道吗良玉?”

      郁宁把脸埋在他肩颈处,嗅着那苦涩的药味,语气很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被人推进荒园枯井里,冻了一夜发着高烧,如果我没有到处乱跑……大夫说要是再晚一点就没有你这人了……”

      郁宁深吸一口气:“这段时间我无数次做梦,梦见我被其他小和尚绊住了脚,梦到我没有被母亲丢在护国寺里,梦到我没有去那个荒园……这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世上再无江琢,我受不了了,我真的怕了……”

      “我不是还在这嘛。”江琢抱着人晃了晃:“你要是实在难受的话……就抱抱我。”

      郁宁:“你不要命了你!”

      江琢:“你能高兴点,我都可以……”

      这会郁宁清醒了,觉得江琢不清醒,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床上盖好被子,居高临下道:“你的伤没好之前不许下床!不许处理公务!”

      江琢一手撑下巴:“让孤下不来床的只有一种情况。”

      “闭嘴吧!江琢!”郁宁道:“我不知道你臭脾气吗?要不是疼的厉害怎么会跟我说这些?!给我睡觉!”

      “哦——”江琢也不反驳:“郁郎的意思是孤是个执行力很好的人。”

      郁宁:“你不睡,我就走了。”

      江琢忙抓住他袖子:“长夜漫漫,你抱我睡,我才能睡着。”

      郁宁:“……”

      终究是狠不下心来,他叹了口气:“你等等,我洗漱一下再来。”

      江琢立马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眨了眨。

      等到郁宁洗漱完回来时,江琢已经睡着了。他生的本来就白,三个月的磋磨没把他晒黑半分,还因为受了重伤失血过多让脸色更加惨白,眼下青黑更加明显。

      郁宁摊开手掌比划了一下,发现江琢的脸还没自己手大,脸无二两肉。

      心说你就可劲折腾吧!迟早搞死我!

      暗自运气一会,还是轻手轻脚躺进被里,把人搂了过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江琢顺着本能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枕着他胳膊睡得更沉了。

      十六

      来把平安脉的大夫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先是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书桌后面帮忙分类的郁宁。

      没能看出哪里不对劲,老大夫觉得抛弃杂念,专心给太子伤口拆线。

      拆到一半,江琢“嘶”了一声,老大夫还没说话,那书桌后的人就大步跨过来,紧张的盯着太子:“疼吗?要不要抓着我?”

      老大夫心想太子殿下一定会说无妨,我都听了多少天了。

      江琢:“有点儿,你手给我。”

      “好。”郁宁忙坐下,把手塞进江琢掌心让他掐着,然后死死盯着老大夫的动作,看起来比拆线的人还紧张。

      老大夫:“……”

      哦,原来太子殿下之前不喊疼,是因为想给听的人不在啊。

      不过他只是个大夫,其他的是不归他管,料理好病人就是他的职责。

      处理好后,老大夫照例叮嘱一应事宜,这不过这一次不是对着仆从说的,而是对郁宁说的,郁宁一一记下。

      回去路上,小药童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驿站,才问:“师父,刚刚那个人怎么比照顾媳妇还上心,还老瞪我。”

      “你老看着人太子殿下,他不瞪你才怪。”老大夫老神在在捋了捋山羊须。

      小药童:“咱这地方,哪里见过这样齐整和金贵的人,徒儿不是好奇嘛就多看了几眼,不过他是谁啊,管的那么宽?”

      老大夫:“太子妃罢。”

      小药童:“???”

      十七

      侍奉太子的仆从打心底里感谢郁宁的到来。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个醉心公务的人,一碰上就撒不下手,每到吃药吃饭时间就是一场大战。

      现在郁宁来了,一到时间太子殿下就会被抽掉笔,抽掉公务,完成吃饭吃药午睡早睡等一系列操作,让太子殿下恢复的格外的快。

      启程的日子也能提前几天。只不过皇城那边还是没有江琢的消息,江琢也就将计就计,刻意隐瞒消息,还散播谣言,让他们都以为太子遇刺身亡了。

      本来还谋算着要弄死大当家的江绥也懈怠了,做起了册封太子的美梦。

      江琢与郁宁先行一步回皇城汇报,并在秘密布置。

      一到皇城江琢就进宫面圣,将最近所发生的事一一汇报,没有任何欺瞒。

      皇帝听完汇报后,疲惫的闭上眼,沉默许久,最终挥了挥手让江琢退下。

      他老了,已无年轻时的果断与雄心壮志,看着意气风发的太子,也生出了悲凉之情。

      江绥是他的儿子,江琢也是他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些年自己已经很亏待江琢了,现在江绥已经威胁到对方性命,如果江琢妇人之仁他反而要质疑对方是否有守江山的能力。

      所幸江琢把一切都料理好,还把处置权交给自己,而不是跟江绥一样选择用阴私手段报复回去,实在有损斯文。

      只不过,这个儿子,终究保不住了。

      十八

      正清二十一年,是江绥一党的噩梦。

      宁王江绥勾结匪首谋害储君,其外家在其中牵桥搭线,又牵扯出一系列的贪污,侵占,不敬君上等罪名。

      悉数列罪落马。

      宁王贬为庶人,永不能出别庄,不足一年就抑郁而终。

      继后被废,悔居冷宫,其外家满门流放,后代不得科举。

      过没两年,皇帝病逝,太子江琢继位,年号启元。

      十九

      千年后,人们都对启元帝很是好奇。

      其一,他一生无妻无子,但与首辅郁宁关系甚佳,常常抵足而眠,流传不少君臣佳话。

      其二,郁宁也是一生不婚,孑然一身。

      陈佳看着课本上的启元帝画像,心说什么叫丰神俊朗,这才是标准的丰神俊朗好罢!光是这气质都秒杀好多爱豆!!

      她同桌就说:“启元帝一生无婚,怕不是跟郁首辅是一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佳笑着说:“这是哪家的野史,也太野了吧!古代直男不都是gaygay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摇晃同桌的肩膀,惹来她奇怪的一眼。

      陈佳激动到语无伦次:“启元帝!!外边!!”

      “外边?”同桌顺着她的手往窗外走看去,瞬间就打呼:“卧槽!!!我见到活的了?!”

      窗外走廊,有一人白衬衫,手肘上搭着西服外套牵着另一个人走过,牵人的人表情憋笑,被牵的人气急败坏。

      气急败坏的是她们的年级主任郁文祯,又帅又古板。

      郁文祯大喊:“江良玉!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你说江董事长真是勇啊,只身追劫匪,差点被车撞到!你怎么不直接撞死我啊?!”

      众人心中腹诽郁主任好凶啊,谁能忍得了他啊,怪不得还是单身。

      郁主任:“你要是不给我个解释,我今晚就睡客房了!你别牵我,我还没下班!”

      后面……大家就不知道江良玉说什么把人哄住了,乖乖跟着走了。

      这简直就是霸王龙秒变吉娃娃现场,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纷纷心想:素未谋面的江董事长,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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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he以下犯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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