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出逃

作者:旅者的斗篷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再拒


      陆令姜没回东宫,叫马车驶去了春和景明别院,一些必要政务也带去了别院。

      下面的线人送来情报,在东南一带起义的叛军头子穆南曾有一个女儿,出生时便送走了,此女或许掌握了一些重要情报,以后搜查的重点便放在此女身上。

      陆令姜伏案理了数个时辰政务,眼睛微微酸痛,抬首一看时辰惚惚已过夤夜。

      青花双子烛台上,左右各扦插着一枝蜡烛,滴淌的蜡油已把台盘溢满了。
      如今春和景明别院莫说春和景明了,可谓是神骨俱冷,人去楼空,寂静的书房内唯他一人,和两只扑火的飞蛾。

      忆起从前他挑灯夜读时,怀珠皆会红袖添茶,或者含情脉脉瞧他写字,打着哈欠惺忪问“太子哥哥还要多久弄完啊。”
      明明眼皮耷拉得睁不开,他亲一亲她,她那两颗小酒涡就会盛满甜蜜,欢欢喜喜地腻歪着他,黏在他怀里。

      他们一起吃夜宵,甜渍沾在她唇边,总弄得口脂飞红。她说不想把自己吃得肥肥的,却每每克制不住口腹之欲。
      “就吃最后一次!”
      “太子哥哥,你是坏人,为什么总引诱我深夜长胖啊……”

      偌大的春和景明院,多了她一个人,便显得热热闹闹的。

      若吃罢了夜宵,他还有政务继续处理,她便会懒洋洋枕在他膝上,两只玉臂拢抱着他的两条腿,又痒又软。
      “太子哥哥,如果你当年没去白家找我,那我就要被石韫那恶徒强娶了,那我们失之交臂,这辈子会多可惜。”

      “你已经十个时辰零三刻没来看我了哦,我一直在想你,眼睛疼也不想睡。”
      “今天我和黄鸢吹嘘说,眼睛盲了也不怕,因为你会扶着我背着我,对吧。”

      “你怎么不说话?你为何总盯着奏折,不看我也不对我笑,奏折有我好看嘛?”
      “太子哥哥,你是不是嫌我黏人。”
      ……

      她话很多,撒娇卖萌死缠烂打,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喋喋不休。他有一搭无一搭听着,勾画奏折,偶尔朝她笑笑即可。

      她身上有白旃檀香,能很好缓解他的头痛。

      如今一切都成空了。
      再没人黏着他。

      陆令姜像被什么硬物卡住喉咙,从前悠然自得的一颗心,一下子注入了陌生的涩意,酸酸涨涨。
      他忽然发现怀珠之前对他很好,好得过分,他都没珍惜过,现在多希望怀珠再多缠他一次。
      ……

      灯烛燃尽了,陆令姜唤了人续灯。推门而入的却是晚苏。婀婀娜娜,浑身的甜香,紧随其后的赵溟一脸怒色。

      晚苏柔媚:“殿下,奴婢为您添灯。”

      今日书房忽然灯火明着,太子殿下孤身在别院留宿,年轻,风流,血气,且没人服侍,似若有若无诱惑着什么。

      晚苏已来了三次,东张西望,守在如意踏跺前的赵溟铁面无私,严禁任何人进去,却还是叫晚苏钻了空子。

      陆令姜沉沉打量着她,微微后仰,露出男子一段清瘦的脖颈:“有啊。”

      晚苏心口怦然:“太子殿下。”

      陆令姜道:“去把你家姑娘那件银朱色戏服拿过来。”

      晚苏迟疑:“殿下,您忽然要那东西作何,不如奴婢服侍您……”
      她被打发到外院做事,好不容易才有见太子殿下一面的机会。

      陆令姜唇角虽犹笑,眼神却飘着点冷:“谁教你质问主子?”

      晚苏激灵,骚话都咽了下去。

      陆令姜摩挲着,但见一套新娘戏服完完整整,百鸟云肩,云穿牡丹银朱色蟒袍,水袖,玉带,腰包……绚丽花纹皆一针一线缝制,当初准备欢欢喜喜地穿给他看,而今她竟那样心狠,一句话要烧掉。

      抬首见了晚苏,陆令姜嗤了下,道:“别怕。我来问你,你家姑娘平日喜穿白裙,戏也扮青衣,为何忽然穿了红色?”

      晚苏结结巴巴:“殿下,奴婢不知。”

      陆令姜道:“晚苏。你是不是想借着红色,陷害了她,为自己谋划呢?”
      似笑非笑,似问非问,好像责怪,又好像一种暧然的示好。

      晚苏心醉神迷,捅破窗户纸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一个头嗑在地上,激动道:“奴婢愿意,奴婢一直侍奉殿下。”

      陆令姜呵了声。
      那些和颜悦色去得一干二净。

      怀珠的眼疾就是从那次落水起严重的,当日她本满心热忱地给他过生日,却被晚苏陷害穿红衣,又失足落水,发了好长时间的烧。

      怪不得他后来怎么道歉也无用,她是气他的黑白不分,冤枉于她,伤透了心。

      陆令姜心意浮乱,焦虑和压抑似天边堆积的铅云,不断涌在心头,太阳穴更有微微热感,隐隐控制不住之势。

      晚苏还跪在地上,他挥挥手,赵溟将人拖了下去。

      陆令姜独自饮了口酽茶,遥望窗边的月色良久,才慢慢冷静心神。

      他之前确实没想过怀珠会和他分开,猝不及防,有失了分寸的地方。如今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么他将一切说明白,必然可以将她挽回。

      爱不会轻易消失的。她前两天还送了他观音坠,凭那做工和质地,即便不是她亲手雕的,也一定花了心思采买的。

      他不由自主地将观音坠紧攥。

      事情定然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怀珠说的也定然是违心话,她喜欢他。

      思及此处,他强迫自己的气息均匀下来,竭力抚平那些酸闷和烦抑的情绪。

      赵溟解决完了晚苏,回来禀告道:“殿下,莲生大师已到东宫了,随时可以为白姑娘治眼疾。”

      但大师的原话是,病人不肯回来,即便老衲有回春之术,也无济于事。
      ……

      白家老太太头七回魂那日,白家请道士做了法事,渡灵魂升天。
      天下起了皑皑小雪,琼花片片,几点老鸦在房顶的五脊六兽上停住,白家老小哭哭啼啼,气氛分外萧索。

      怀珠头裹缟素,随众人完成了这丧礼的最后一道仪式后,被匆匆赶来的兄长白揽玉告知,太子殿下正在会客室等她。

      她坠下黑睫,按之前约定的时日,陆令姜是该来了。

      怀珠换过了衣衫,磨磨蹭蹭才去见陆令姜。又因怀安用热茶泼了他,心中发虚,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拿怀安开刀。

      至会客室,见陆令姜一身藕丝褐色的白纻披风,两袖滚以卷涡状茱萸纹,行云流水,蔽膝盖在左右交叠的二郎腿上,眉上微微带了水渍,仿佛是冒雪赶来的,一身经了雪的潮气。

      他起身,额头飘着几缕被风垂下的发:“来了?”

      怀珠耷拉着双手站在原地,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她之前答应了他过了头七回别院,此时倒一时想不到解脱推诿。

      陆令姜走过来用观音坠的穗儿来扫她的脸颊,手也沾满了冰凉冰凉的气息。他左手裹着纱布,淡淡的膏药味儿,不知怎么受伤了。

      怀珠渗得下意识一避,蹙蹙眉,他们的关系已没有如此亲近。

      陆令姜察觉她的异样,抿抿唇,记得她前日跟黄鸢说——她早不喜欢他了。

      “小观音。”
      他却仍这么叫她,装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几分笑,稀疏平常地道歉,“生辰那天我错了,跟我回去吧?”

      介于之前他也道过歉,解释道:“那件衣服是晚苏害你穿的,是不是?她被逐出去了。那日我误会了你,十分糊涂——”

      他后本想说“你原谅我,别让我一人独守空房了”,稍稍沉吟了下,觉得孟浪轻浮,便咽下去换成“打我骂我都可以”。

      怀珠既没打他,也没骂他,瞳孔静静映着窗外雪色,温度也和雪花一样冷。

      她道:“殿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他笑浪:“那你愿意回去了?”

      怀珠唇瓣微微翕动,漠然道:“当然,您要是派人来绑我,我自然得回去。”

      抬起头径直面对他,眼瞳虽病入膏肓似蒙了一层雾,却坚定。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是最好的结局。
      他的自责,温柔假象,她不需要。

      陆令姜听着这寒似十二月寒冬的语气,笑不出来了,胸闷得厉害。她的话换个意思说——除非你派人强行绑我,否则我绝不回去。

      他们的关系,竟已如此严峻了吗?
      他准备了数夜的道歉,她似全然没听见,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融化。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治眼睛的喜讯。

      “就为了一场戏,你跟我闹成这样?”

      那年那场小玉堂春,他们错过了。
      错过了虽错过了。
      再无弥补的余地?

      陆令姜轻吐了口浊气,真不如直接绑了她算了。却又想起她眼疾严重,落泪会沤坏眼睛。

      顿了顿,他终于没说什么。
      一笑,笑得也分外淡。
      他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神色:“那好吧。你在白家多住几天……注意身子。”

      怀珠站在原地。两人很寂静。

      陆令姜脉脉注视了半晌,循循试探说:“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回去是给你的眼睛治病呢。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不会的。”

      怀珠问:“眼睛?”

      他柔声道:“是啊,又给你请了个江湖郎中,也不知管不管用。”
      略去了许多辛苦细节不谈,怕好像他在她面前邀功领赏似的。

      以为她会考虑考虑,她却道:“不用。谢谢殿下了。”

      陆令姜一噎,怀珠如避豺狼地匆匆走了,没多看他半眼。她厌了他,厌乌及乌,连他的好意也一并厌了。

      他的心泛起一阵酸涩。
      ……

      白老爷将太子恭恭敬敬地送至白家门口,太子神色暗淡,赵溟等人都看出太子憋着暗火。

      谁惹了太子?
      遥望挂着两只白灯笼的白家大门,里面只有一人,能让太子吃闭门羹。

      盛少暄刚来白家吊过丧,遇到太子,猜出事情的原委。
      猛然想起,太子殿下的母妃就是当年的京城名角,唱戏这种事太子也会,且自幼受熏陶,还唱得很好。

      陆令姜抬起头,天空月冷星寒。
      不就是一场戏吗?
      他还了她就是。
      调整心态,气馁自是没什么必要。

      别说他有一点基础,就是半点不会,也可以为她集贤楼学。
      只要能让她回心转意。
    插入书签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再拒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7017203/2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