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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0
楚江来说的没错,这的确算是个美梦。
楚秋白梦见,在遭遇帮绑架后刚回家的那一段时光。
没有人知道楚秋白遭遇了什么,只知道他变得和以前不同,害怕接触人群,不爱开口说话,还整天待在家里。
外人都以为这是楚秋白的眼疾未愈,视力一直没能恢复的缘故。只有身边人才知道,他的眼睛在回家那天,就已经能够模糊地看见了。
绑匪把楚秋白扔在距离楚家本宅只有六七公里的郊外,下车前甚至再次扣着他的下巴,同他接了一个不短也不长的吻。
楚秋白麻木地坐在副驾驶上,侧过头温驯地张开嘴,方便对方长驱直入。他的视力早在三天前便有了恢复的迹象,这个时候,甚至已经能够捕捉到模糊的人影。
但宁愿当个瞎子的楚秋白选择闭上眼睛。
潮湿、滚烫的可耻亲吻让干涸的心脏开裂得愈加严重,他感到一种接近麻痹的痛。
这个时候去想楚江来,是对楚江来的亵渎。但楚秋白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他无法自抑地想他。
在失去自由,失去自我的每一天里,想见楚江来的念头迅猛地与日俱增,这种强烈的意志临时地黏合了全部的裂缝,堵住所有血流不止的伤口,像深埋进水泥堆的钢筋,或扎进喉咙里的一根刺。
摇摇欲坠的楚秋白因此剧痛不已,却也得以维持清醒,不至于让信念像座残破摇摆的大厦,就此坍塌。
他得活下去,至少活着再次见楚江来一面,哪怕一秒。
如果早知道会遭此一劫,楚秋白一定不会因为自己畸形又卑劣的欲念就躲着楚江来。
在楚江来抱着枕头,因雨夜惊雷来向楚秋白求助时,他会抢在他开口前就毫不犹豫地说:“过来,到我床上来,别怕,我陪你睡。”
楚秋白仍然会写很多日记,但绝不会仅仅像现在那样只重复摘抄楚江来的名字,再委婉地写:「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楚秋白一定学着变得更露骨一些。在日记里,他会露骨地表达,露骨地记录,记录幻想中的每一个吻,记录每一次因为楚江来而变得乱七八糟的心跳。
爱情本就是一个光明的词,理应被一双光明的手写在光明的纸上。爱是自足的,楚秋白根本没奢求得到任何回应。只要能同楚江来站在一起,他们可以不必挨得太近。
此后整整两个月,楚秋白无法出门交际,拒绝一切交流。他不太吃饭,也不睡觉。楚江来每一次见他,都看到他坐在墙角,望着房间里某个在楚江来看来毫无吸引力的角落发呆。
楚江来同他说话,他便缓慢地转过头,给出迟钝且不太恰当的反应,除此之外,其余人的关心或询问一概不理。
楚秋白像台只能收到楚江来这一个频道的收音机,除了楚江来,任凭世上万千信息如何向他纷至沓来,终将全部石沉大海。
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亲吻发生在那一年的除夕。那是楚秋白真正意义上二十四周岁的生日。
那天,韩瑞琴请了摄影师到家,来记录她为楚秋白举办的盛大生日会。来宾很多,可刚刚勉强能和人正常交流的楚秋白根本无法适应,他宁愿一直躲在主楼外的花匠工作间,也不想去面对熙熙攘攘前来攀谈的人群。
韩瑞琴打了他几百通电话,最后退让成要他至少在宴会结束时露面讲两句话。
可喧哗的人声和热闹的光影都让楚秋白犹豫。他躲在没开灯的阴暗工作间里,踌躇不前,透过唯一的窗户警觉地观察着室外,像某种正躲避天敌追踪的啮齿动物,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会触动他孱弱的神经。
乐队演奏着欢快的现场音乐,业内知名的DJ极富创造力地使用了电子音效。配合变声器,他妙语连珠地制造出许多让众人齐声大笑的热闹声响。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楚秋白难以自控地浑身发抖。
韩瑞琴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作为寿星,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走出去,去向欢聚在这里的亲友们道谢,谢谢他们毫无用处的善意与关心。
在欢笑声中备受煎熬的楚秋白进退两难,他扒着窗台呼吸急促地望向窗外,外头人潮涌动,怪异的人声透过音响一次又一次地拂过鼓膜,像虚空中向他伸出的滚烫而又干燥的手。
“快乐吗?快乐就跟我动起来!”
心跳急剧加速,如水入油锅,蒸腾出一片剧烈的喧嚣。——
抑郁像黑色的水,把他困在情绪的无底洞里。
......
楚秋白避无可避,双脚像被钉在地板上的图钉,一动也不能动。
内脏好像被一只手揪住,腐烂的脏器微弱地跳动着,争先恐后地从身体各处的窟窿中缓缓地流出来。
这个世界依旧鲜活、有趣,只剩下楚秋白一个人束手无策地站在黑暗里,空洞的躯壳装满了腐朽、枯竭的败坏。
“笑一笑!让我听到你们的尖叫声!”
“哈哈哈哈哈哈!”
爆竹声中一岁除,新年将至,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让我们再次一起祝贺楚秋白先生,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and Happy New Year!!”
“新年快乐!!!”
所有人都在笑。
但楚秋白笑不出来,他孤立无援地杵在窗边,就快要吐了。
僵硬的身体过了很久才恢复了知觉,手和脚重新开始听使唤,楚秋白尝试着向后退了一小步,感觉自己似乎离热闹远了一些,便立马逃难般地又退了一步。
就在他尝试第三次后退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修长有力的胳膊绕到他发烫的胸前,将他紧紧地箍住。
受到极度惊吓的尖叫声,隐没在砰然响起的烟花爆竹声中。
“秋白哥!”胳膊的主人惊惶地要他转过身去,捧住他的脸,又哄他睁开眼。
不知何时,泪水盈满整个干涸的眼眶,楚江来带着担忧的俊美脸孔在火树银花造就的光束中忽明忽暗。
楚秋白怔怔地望着他,静止地任由他低头亲吻楚秋白软弱的、流着泪的眼睛,听他轻柔又坚定地对他说:“秋白哥,别怕,是我。”
楚江来清越的嗓音中带着意味不明暗哑,却奇迹般地让楚秋白从极端惊吓中逐渐恢复过来。他不再浑身战栗,仰着脸用充满依赖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楚江来。
楚江来自知情感匮乏,很难感知到“同情、喜爱”之类柔软的情感,因此,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他常常既不关心也不在意。
但楚秋白好像是个意外。楚江来喜欢看他平静的脸上出现类似破碎的表情,这让他感到无比新鲜。就像一个吃惯了水果罐头的人,第一次吃到现摘的柑橘,美好的生命力顿时一齐向心口舌尖涌来,新奇得令人上瘾。
而这一天,当被浑身发抖的楚秋白怔怔地望住时,楚江来蓦地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阵痛,奇异的酸楚如同电流般从心口扩散开来。
他不明白缘由,但急需治疗,所以想都没想便低头含住楚秋白半张着的柔软嘴唇。
那一刻,麻木了一辈子的楚江来突然明白,他的顽疾并非难愈,楚秋白就是他的药。
不再躲避,反倒肯顺从地张开嘴任他亲吻的楚秋白,终于从高不可攀的云端坠落,跟楚江来一起深深地陷入泥潭。
他爱他,依赖他,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为了楚江来,他可以红着脸接受任意时间,任何地点的亲吻,尝试各种羞耻的姿势,带着哭腔重复各种根本不像是会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楚江来一再试探他的底线,而楚秋白永远接受,一味纵容,顺从得几乎盲目。
所以,楚江来从没想过,他会主动跟他提分手。
收到分手短信时,楚江来正在纽约开会,演讲中的技术主管突然停住,神色紧张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立刻改正的地方。
楚江来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目光从摔得粉碎的手机屏幕移到对方的脸上,平淡地说:“不用,你继续讲。”
散会后,合伙人秦鸮追在身后问他:“怎么了怎么了?外星人准备攻打地球啦?”
楚江来急躁地用秘书准备的新手机给楚秋白打电话。
七分钟,总计67个,但无一接通。
秦鸮幸灾乐祸地凑过来看他的屏幕:“原来不是星球大战,是后院失火啊?你不是说他很爱你吗?哟,六十七个电话一个都没接啊?性子很烈嘛,真够可以的!”
楚江来把会议资料拍在他脸上,面色阴戾冷肃:“我要回趟国,这里你盯着。”
“回国?现在?”秦鸮的笑容一下子冷下来,他用眼神示意秘书助理都出去,等到关上了门,才又说:“新城那个项目没几个月就要下牌照了,你现在回去,不怕给你的心肝宝贝惹麻烦?”
楚江来重重地“啧”了一声。
秦鸮便立马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这么瞻前顾后干什么?换做是我,直接把人抓来关在眼皮子底下,什么自由不自由都是虚的,那么重要的宝贝就这么放台面上晾着,整天提心吊胆,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楚江来让他“闭嘴”,又说:“你懂什么?”
秦鸮哈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对对对,你懂,你比我懂。你这么懂,活该人家连夜从你家搬走,语音都舍不得发一个,还短信跟你说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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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