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荣耀

　　第二十章 “老师，我们没早恋”

　　室内明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他身后的储物柜内，除了手办、星星罐，还有两枚金牌在盒子里斜斜摆放，折射出金色的光芒，那是他职业生涯的至高荣耀。

　　现在，他说他要重回高中读书，然后参加高考。

　　夏言枝动也不动地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他依旧淡然，从箱子里搬出一摞书，抬头瞟她一眼：“怎么了？不乐意辅导我？”

　　“不是——”夏言枝甩了甩脑袋，理了一下思绪，“你是说，你要参加今年的高考？”

　　他轻点头。

　　夏言枝疑惑地问：“会不会太赶了？”

　　向衡举着手里的书：“抽时间上过网课，想考体育方面的专业，搏一搏。”

　　夏言枝心中微怔，刚才在厨房里，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向衡退役后会做什么，唯独没想过他会重回学校参加高考。从他的眼睛里，依然能看到当初那个纯粹、热血、正直的少年……反观自己，似乎变得俗气许多。

　　“怎么样？能帮忙么？”他淡笑，看她。

　　夏言枝认真地问：“你让我辅导你哪门功课？”

　　“文科全部。”

　　全部……夏言枝十分果断：“那我辅导不了你。”

　　向衡不解地看着她：“嗯？可你是大学高材生。”

　　夏言枝耐心道：“我和大部分大学生一样，高考一结束，就把那些知识都抛到了脑后，公式定理不时常接触的话很快就忘，你让我画世界洋流分布图，我都担心画错。也就英语勉强还行，但之前做家教，教的是小学初中生。”

　　向衡不免惊讶。

　　夏言枝像是怕他不信，继续补充：“大学学的课程更专业细化，高中学过的很多知识用不上就慢慢忘了，即便我学了微积分和线性代数，也忘了不少高中的数学知识。”

　　“人生的知识水平达到巅峰是在高考前，那个时候上知天文，下晓地理……”

　　夏言枝的话匣子突然打开，正欲继续往下说，忽见向衡目光幽深如潭，嘴角勾着一抹笑，直直地看着她，察觉自己话太多，她避开视线，没再说下去。

　　“那就辅导你擅长的科目就行，比如语文、英语。”他言简意赅。

　　“可是——”

　　他打断：“没什么可是，考大学的经验你比我丰富，指导我绰绰有余。”

　　夏言枝没有立即应允，他眉梢微挑，期待值拉满地看她。

　　她终是不忍拒绝，便点了点头。

　　向衡如释重负：“谢谢。”

　　“那辅导时间怎么安排，白天你要上学，我要上班，时间最好固定下来，形成习惯。”

　　他想了想：“晚上我自习完回家，你再辅导我一个小时，高三周六会补一天课，周末你再辅导我六小时。”

　　这样安排也是比较科学的，夏言枝回到客厅喝水，默默地想，那这样一来，她也没必要搬走了？

　　一切看似合理通顺，但又总让人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些操作更像是给她找了个不用搬走的理由。

　　睡觉时，向衡发来一条转账。瞪眼看着数字，整整一万块，她一时没敢收。

　　向衡：【先支付你一个月的家教费用。】

　　夏言枝：【不用，我可以免费教你。】

　　何况一个月哪里需要一万块？白霞大学生的家教时薪她不清楚，大概是五六十？

　　向衡：【我像白嫖党？】

　　夏言枝一时无言，思索后说：【不如这样吧，你让我免费住你这儿，我免费给你辅导功课。】

　　向衡：【也行。】

　　他撤回了之前的付款，又打了笔新的款过来，五千块。

　　夏言枝收了款，很快发了一个两百的红包给他。

　　向衡：【还有返利？】

　　夏言枝：【房租加押金一共4800。】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感觉他仿佛在咬牙切齿地说：【不愧学的财务，算得真够仔细。】

　　这句话令她疑惑，他怎么知道她学财务？租房那天她有跟他表嫂说吗？

　　只是，她跟向衡走到了明着算账的这一步……叹了口气，也……挺好的。

　　*

　　夏言枝睡得不大好，醒得晚。一睁开眼睛，便算了算，距离高考还有四个多月，大概一百四十天，整个人瞬间充满焦虑。

　　这么短的时间，向衡又要练体育项目，又要学习文科知识，来得及吗？他说他上了网课，但平时他的精力都扑在游戏上了，上网课的效果如何？

　　夏言枝不敢再贪睡，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厨房飘来一阵皮蛋瘦肉粥的香气。洗漱完走到厨房门口，腰背挺直的男人站在灶台前关掉了火，平底锅里煎了鸡蛋葱花饼，砂锅里的粥散发浓郁香味。

　　他用纱布包着砂锅的耳朵，端着它转身，十分自然地吩咐：“帮忙摆个隔热垫？”

　　片刻后，坐在餐桌对面的夏言枝，感觉这一切仿佛是在做梦。

　　对面的男人像从前一起吃饭时那样，帮她盛了碗粥递过来，甚至不忘提醒：“粥有些烫。”

　　如此真实，并不是梦。

　　夏言枝看着鸡蛋饼，问道：“饼糊是你自己调的？”

　　“啊。”他说，“我记得你吃葱花的吧。”

　　“吃……”不是，她不是要说这个，“你昨天还买了面粉？”

　　她的厨艺仅限于煮米饭、煮面和家常炒菜，复杂的面食没接触过。但她知道他很小就会自己做饭，后来到了俱乐部，有阿姨做饭，他也会时不时自己做做宵夜。

　　向衡很随意地耸了下肩膀：“昨天傍晚在超市顺手买的。”

　　“哦。”夏言枝应着声，埋头吃早餐，“挺好吃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扫过来，男人低哼一声，仿佛不屑：“要是觉得不好吃，也不用违心地夸。”

　　“确实挺好吃的。”夏言枝有些尴尬，说完后安静地喝粥。

　　短暂的沉默后，他问：“你今天有事么？”

　　夏言枝抬起头：“没有，今天休息。”

　　“陪我去趟一中？”他的眼睛直直看过来，眼神诚恳，“回来前已经跟教务处谈过，今天去面谈。”

　　“好多年没回过学校，现在重返校园，怎么说呢？”他的嗓音低哑极了，“恍如隔世。”

　　夏言枝精准地被“恍如隔世”四个字击中心脏，若干天前，走出白霞车站的那一刻，她也是这般，怔忪之间恍如隔世。

　　她点了点头，语调尽量保持平静：“好啊。”

　　*

　　他们开车去的一中，向衡的新车价格多少夏言枝不清楚，也没问，从小区到一中，开车只花了不到十分钟，他把车停在路边：“我们还是走进去吧。”

　　夏言枝起初亦觉得他到底是学生，开车去学校不大好，但没说出来，没想到他有分寸。是了，仔细想想，他其实一直都是有分寸的人。

　　阔别将近六年，站在一中门口抬眸望去，校园主体建筑并没什么改变，只是大道两边的树更茂盛了。

　　门口的保安有些面熟，看到向衡时，他先睁大眼睛说：“你你你，你是向衡！打电竞的那个！”

　　向衡礼貌回应：“你认得我？”

　　保安兴奋地道：“那怎么能不认得，你是我们学校出去的啊！我也玩游戏，也关注你们比赛，不过你没怎么在赛场上出现了。”

　　向衡笑笑：“嗯，最近做赛训工作多一些，现在已经退役了。”

　　“退役了？！”

　　保安惊讶着，将视线放在夏言枝身上，疑惑中正欲再度开口时，向衡转头对夏言枝说：“走吧。”

　　夏言枝跟着他走进校园，忽然意识到，他是这个学校的骄傲与传说，现在有很多高中生也玩游戏，看比赛，他这样的人，不管在哪个班，都会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他回头，拧了下眉心：“怎么了？”

　　夏言枝回过神，摇摇头：“没怎么。”

　　他忽地扯起了嘴角：“是不是在想——”

　　“什么？”

　　他的语调有些拖：“古今天下岂有二十二岁的高中生？”

　　夏言枝没忍住发笑，随即哭笑不得地真诚解释：“我没这么想，但是应该有……何况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仿佛并不介意，懒懒地边走边说：“我这么个大龄男青年，跟一群小屁孩同班参加高考，他们不得看怪物似的看我。”

　　夏言枝：“也许，他们更崇拜你。”

　　他意味深长地回望她一眼：“借你吉言。”

　　周六，高一高二的同学都已经放了寒假，只有高三生还在补课，校园里有些安静。

　　夏言枝万万没有想到，会在综合楼下，遇到从前的班主任张明德。

　　向衡率先看到他：“张老师。”

　　夏言枝只得鹦鹉学舌：“张老师好。”

　　向衡这两年一直有跟张明德保持联系，张明德也知晓他想回学校读书，因此说了句“回来了”后，他的注意力全在夏言枝身上，打量许久，才狐疑地问：“你是，夏言枝？”

　　夏言枝惊讶不已：“老师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我教了那么多届，从来没教过从深市转来的学生，也没教过会背那么多古诗的学生，印象可太深了！”

　　张明德忽然话锋一转：“况且你俩当时偷偷早恋，别以为我不知道，原来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呢，真好啊！”他叹了一声，感慨万千。

　　夏言枝心里一顿，不知如何应对，向衡却很平静地澄清：“老师，我们没早恋。”

　　“哎，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们教了那么多年书，谁和谁有点儿意思，一眼就看出来了，炼成火眼金睛了都。当时看你们的学习不退反进，才没插手。”张老师笑眯眯道。

　　解释已然无效，夏言枝识相地闭上了嘴。

　　早不早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老师眼里，他俩现在还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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