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工程师

　　车队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大家便又回到了各自原来的生活中，睡觉的睡觉，上课的上课，聚会的聚会，只有艾昕跑去了车队办公室。出去比赛半个多月，桌子椅子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艾昕去卫生间打了一桶水，拿抹布把整个办公室的桌面擦拭了一遍，然后回到自己平时的座位上坐下，打开电脑，坐下开始写比赛复盘。

　　坐了一会儿，周翔宇推门进来：“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大一圈。”

　　“我复盘一下比赛，怕时间长忘了。”

　　“当初叫你来车队你还有点不愿意，现在都要离队毕业了，还想着给车队做贡献，你说你怎么进了什么坑都爬不出来。”

　　“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设计可以更好的，就想整理好可以留给下一届的队友，让他们少走弯路。”

　　“我刚去看过艾老师，他说你回国以后家都没回，我才来这里找你的。”

　　“哦，我平时也不常回去，回来忙忘了，晚上回去看他们吧。”

　　“我来找你也还有个别的事，今天晚上霍氏集团有个交流晚宴，邀请了你们一家人和我。”

　　“交流宴会？我们和他们家好像并不认识。”

　　“霍家应该是邀请了科研领域的一些知名专家学者和科技公司代表，以交流的名义想寻找合作伙伴，也是想招揽人才，凌寒家也被邀请了。”

　　“不想去。”艾昕一听这样的聚会就心生反感，断然拒绝道。

　　“去吧，苏老师让我来叫你的，说是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呢。”周翔宇故意试探艾昕。

　　艾昕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总是喜欢帮我安排，好吧，那等我先把数据整理好。”

　　艾昕答应，周翔宇也就放心了：“行，五点我过来接你。”

　　艾昕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感觉有点累，于是翻开手机，有意无意地点开了微信里霍文的头像，又打开了他的朋友圈。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夺冠的颁奖台，下面艾昕只能看到周翔宇和霍茜地点赞。艾昕忍不住一直往前翻下去，一直翻到了霍文几年前的动态。内容也几乎都是比赛和车队公开发布的信息，还有各种艺术展的记录，几乎没有个人生活隐私。

　　直到手指滑动屏幕已经到底，艾昕才关暗了手机。再回到电脑前面的时候艾昕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什么也写不出来了，于是只好对着电脑开始发呆。任凭各种想法在脑子里混乱挣扎，但他身体却已经疲倦得受不了了，低头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直到周翔宇开车来接艾昕，电话铃声响了十几个来回才把他叫醒。艾昕揉揉眼睛，看到翔哥的消息，才拖着称重的脚步离开了办公室。

　　周翔宇看他没精神的样子说道：“我先带你回家换身衣服吧，正好接上老师和师母。”

　　艾昕点了点头说：“嗯。”

　　于是两人先回了艾昕家。

　　艾昕家离学校很近，就在学校对面一个七八十年代的老式小区里。大概因为小区里住的大多是科大的老师，同样是公房小区，艾教授家这个似乎当时在设计上就受到了优待。建筑之间的间距明显比其他老式小区要宽，宅间种着一排排高大的悬铃木，小区中心还有宽大的花园。艾昕家就住在中心花园旁一桩5层洋房的一楼，前后都有院子。前院是一块铺装硬地，放了一套庭院桌椅，角落上有一个小小的藤架，架子上是艾昕妈妈种的丝瓜和黄瓜。艾教授正坐在门口抽着烟，等艾昕和周翔宇回来。

　　看他们从梧桐树下走来，艾茹柏保持着一如既往严肃的表情说道：“回来啦？听说比赛成绩不错。”说着自己又点了一支烟。

　　听到艾昕回来了，穿着一身老式棉布旗袍的苏老师推门迎了出来：“你们来啦？艾昕，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不精神，时差还没调回来吧？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艾昕的妈妈苏老师是学校图书馆的馆长，严格说来也是情报学的专家。说来她很少像其他的母亲那样与儿子特别亲热，小时候甚至比艾教授对艾昕的要求还要严格。

　　艾昕没多说话便推门进屋了，苏老师拖开院子里的椅子说道：“翔宇，你陪艾老师坐会儿，我给你倒杯茶。”

　　艾茹柏吐了几口烟，语重心长地对周翔宇说：“翔宇啊，你也不小了，该找个人成家独立了，你小姨也有自己家庭了，没法事事顾及到你。”

　　“艾老师，我不想成家，我就想把工作做好，有你们和小姨我就很幸福了。”

　　“你们年轻人啊，都只顾自己，要学会为家庭承担责任，成家生孩子也是社会责任。”

　　这话说得周翔宇有苦难言，只好说：“嗯，我记着。”心想，艾老师本来就有心理疾病，要是知道儿子出柜，得疯。

　　幸好艾昕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好了，穿了一身黑，黑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天鹅绒的休闲西装，比平时多了几分精致浪漫，连周翔宇都忍不住夸了一句：“你今天这一身真好看。”

　　苏老师也说：“今天这打扮女孩子肯定喜欢。”

　　“走吧走吧，要迟到了。”艾昕岔开话题，开始催大家。

　　私宴的地址在一个湖心岛的会所里，传说是霍家的私人产业。车行一路经过了一个十八孔的石桥才来到岛上。岛上只有一组院落式的建筑，看起来非常私密，从外面只能看到高高的粉墙黛瓦和错落的屋顶，连装饰的八角漏窗也是从里面封住的。入口处是一个“丁”字形的卷棚顶大堂，下车走进大堂便能看到别有洞天，四方的院落里是一个方形水池，水里有成群的金鱼游动，水面却可以平静如镜面，精致而禅意。引导的礼宾姑娘介绍道：“这个水庭院叫四水归堂，取自江南民居独有的布局方式，建筑风格理念来源于天人合一的理学思想。”

　　艾昕心想，果然是搞房地产的，擅长设计建造，营造氛围，享受生活。这典雅奢华的风格倒是真跟霍文大相径庭。

　　四个人被引导到了一个包间，包间里只有霍天、霍茜、盛巍，和几个穿着商务装的男士。周翔宇疑惑地想，交流会，怎么只有这几个人？只有霍茜是认识的，于是开口问道：“霍茜总，今天是私宴吗？我们也没带什么礼物，这么隆重有点担待不起。”

　　霍茜看到艾昕一家，自己热情地主动站出来给他们介绍了大哥和盛总。

　　盛巍也主动解释道：“霍董特别交代，第一次见艾教授要特备重视，于是就给安排了包间，大家也方便交流。”

　　艾教授和苏老师被安排在霍天右侧，周翔宇和艾昕被安排在了霍天的左侧依次坐下，盛巍坐到了霍天对面副陪的位置上。霍茜自觉坐到了艾昕的旁边，开始逗艾昕：“未来科学家你好，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有霍茜在，艾昕倒显得自然了些，没那么拘谨。

　　宴会开席，餐桌上龙虾鲍鱼各种珍馐佳肴一样不少，简直是满汉全席的配置。礼仪小姐给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倒好的红酒，唯独霍天面前是一个盛了白酒的翡翠杯。霍天和平时所有的商务宴请一样先举杯给大家敬酒，又礼貌地和每个人依次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客气地说道：“艾教授是国之栋梁，周博士，艾昕都是青年才俊，今天结识大家真是我们霍家的荣幸。”

　　艾教授也礼貌地回应道：“霍董过誉，大家只是各尽所长。没有商业的推动，科技也没有机会惠及大众。”

　　艾昕一家和周翔宇都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大家寒暄完都安静的吃起菜来。盛巍看氛围有些冷场，作为副陪赶紧再次端起酒杯给主宾们敬酒：“敬各位，今天是私宴，大家随意。”

　　陪同的几个商务人士也开始依次敬酒致意。

　　艾昕特别注意到席间有服务员专门给霍天端上来一杯中药，待霍天饮用完毕，还专门送上了擦嘴的热毛巾和小糖丸，心想怪不得这么多人为了名利拼得头破血流呢，特权服务确实让很多人向往。

　　吃了一会儿，霍天便主动说道：“不好意思，最近身体不适，精力也不是很好。”

　　艾教授客气地说：“我前段时间也住了一段时间院，有时候心里很想多干事，但不得不服身体的软呀。您当这么大企业的董事长，要为企业亲力亲为地操心更是要多注意休息。”

　　霍天回道：“年轻人有时候想事情太简单，不看着不放心啊。我有个弟弟霍文，周博士和艾昕应该认识，国外待久了，看待事物有时候就过于天真。”

　　周翔宇听霍天这么说倒是想帮霍文说几句：“霍董，我跟霍文认识很多年了，他是我见过处事最成熟的人之一了。”

　　霍茜也不忘帮腔倒：“比起那些败家儿子，二哥确实特别靠谱，就是只做自己喜欢的事。”说完哈哈笑起来。

　　酒过三巡，霍天找了个理由提前离开了。于是盛巍先主动接过控场的角色，想着老大不在可以说点年轻人的事，于是把介绍霍茜给艾昕的事拿出来半开玩笑地说：“艾教授家公子看起来跟我们茜茜总年龄相仿，可以多聊聊呀，说不定有发展的机会。平时茜茜总身边的凡夫俗子她都看不上。”

　　霍茜倒是很自如，马上端了酒杯就起身先去给艾教授和苏老师敬酒：“叔叔阿姨好，你们把艾昕培养得也太优秀了。德国比赛最后冲刺的那一搏简直惊掉我下巴，竟然冲到了第二。我可崇拜他了。”

　　苏老师见这富家小姐倒也没什么架子，还很热情，状态轻松了一些，说道：“你们年轻人多交流，艾昕从小比较愣，霍小姐性格开朗，多带他玩玩，别总闷着学习，也别总待在车旁边。”

　　“苏阿姨放心，交给我。我们很熟了，是吧？艾昕。”

　　这话倒是让周翔宇一惊，心想，这兄妹两想干啥，跟霍文还不清不楚的，又来了个霍茜。

　　还没等周翔宇回过神来，盛巍已经端着酒杯过来套近乎了：“周博士，来，敬您一杯。您是做研究的中坚力量，未来有机会我们可要深度合作。”

　　周翔宇观察到盛巍整个过程中都表现得谦恭、尊敬，显然是商场上摸爬滚打过的老手，于是也端起酒杯弯腰致意道：“一定一定。”

　　“周博士爽快。合作细节我随后再找您谈。”

　　霍茜倒是表现出了本色，坐在座位上和艾昕聊些有的没的，让艾昕一晚上没那么难熬。

　　终于宴席在各种客套官话中结束了，路过大厅，其他的宴席一样奢华隆重，心里产生了一些怀疑，霍氏这么奢华铺张的做事方式真的能把科技创新创业做好吗？只能看后面具体的计划和做事的团队了。

　　盛巍和霍茜把艾昕一家送到院门外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凌寒。盛巍不知道凌寒跟艾昕是一个车队的队友，还很热情的给艾教授和周翔宇介绍道：“这是我们另外一个重要合作伙伴，凌动科技董事长的儿子小凌总。”

　　凌寒的性子根本不会理会盛巍，只跟艾昕和周翔宇招呼道：“翔哥，艾昕，看来我们到哪儿都是一伙儿的呀。”招呼完眼神就跟着霍茜去了，殷勤地说道：“霍小姐是给我颁奖的嘉宾吧？……”巴拉巴拉对霍茜一顿吹捧。霍茜越是一脸不屑，凌寒越是来劲。

　　场面无论怎么尴尬，盛巍总是能保持很好的姿态道：“你们认识呀，那更好，以后大家合作就更方便了。”

　　周翔宇却不想继续假装热情，说道：“艾老师最近身体不适，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聊。”离开会所，四个人都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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