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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打鸳鸯
机场到达厅,再熟悉不过的地点。
经常在这里会看到放下行李的男人,把前来接机的小朋友举到胸前高高地抱起来,小朋友就骄傲地勾住爸爸的脖子。
麦羽很喜欢“国内到达”这四个字,相比于“国内出发”。
谢穆洲在人群中高出一头来,身姿挺拔两条长腿笔直。
看到麦羽的时候,脸上一直保持着的冷淡表情突然带上了温度,柔和地向他们点头致意,接过行李。
距离上次在永平见过也没多久,但依然说了“好久不见”。
互相礼貌、有距离感地打了招呼,倒是平常。
苏洁新租的房子在南大附近,谢穆洲带着他们驱车前往。
以为到了可以休息一下,没想到还没进屋就被门口堆着的快递拦住,他俩忙不迭地开始倒腾,也没空招呼麦羽和谢穆洲。
麦羽探身想帮忙移出一条路来,被苏洁拉开,“你别动,让谢穆洲先送你先回家吧,等我俩收拾好了再邀你过来。”苏洁本来也只跟谢穆洲差了三个月,从来不叫他“哥”之类的称呼,都直呼其名。
看她这儿一团乱麻,麦羽也不想添乱,“嗯也好,没事,不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谢穆洲没说话,但是转身就抱起了苏洁要他带回去的一个大箱子跟着下了楼。
“我送你吧,正好苏洁这一箱子东西让我带回去。”他们一起长大的那片儿早就成了南川市的老旧社区,萦绕着最朴素又热闹的烟火气。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谢穆洲把纸箱放进后座一边,后备箱已经装满了这次他俩搬家的东西。又伸手接过她的行李箱一起放进去,“不麻烦,走吧。”
他总是在她的生活里出现得理所当然,没有让她独立做决定的空间。麦羽跟上他,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有些烦闷,不耐地靠在椅背上。她依然坚持坐在后排,跟两个大箱子挤一起。
谢穆洲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坐得很拘谨的样子,迟迟不发动,“你坐前面来。”
“我不。”麦羽已经有点儿压不住脾气,但这股气根本摸不清缘由显得她无理取闹。
谢穆洲在后视镜里像对待孩子一样笑了,“又在别扭什么呢?”
“没事,我就这样坐着,挺好的。”她把头瞥向窗外。
“把我当司机?”他回过头来看她,曾经几年前那个稚嫩到掐得出水来的麦羽浮现在脑海里。
当时坐在他自行车后座揽住他腰的女孩,现在再也不愿坐上他的副驾。
麦羽皱起眉,“你走不走?不走我下车了。”
别人看来可笑、但她不愿轻易妥协的底线,是不可能不计前嫌、随便敷衍过去的。
她会永远介意谢穆洲副驾驶的位置,是他曾经对她提过的承诺。既然他先违约,她也永远不会松口。
她依然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没受过什么真正的挫折,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阅历,但正因为如此,她板板正正地对待自己的心,爱就是完全纯度的爱,一分一毫也不让步。
谢穆洲转回身去握住方向盘,反应过来她没有变,是他变了。
他不敢再试探,“走,现在就走。”。
她蜷在后面看着窗外。
车很快驶过南川大学,已经放暑假了学校没什么人流,但能隐约看到校门口篮球场有几个零零星星的学生在打球。
去年同样的月份,就是在这里,杨屿蹲在她面前要她的电话。
少年身上张扬又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头发丝迎光晃动着,刚从球场上下来微微喘着气,抬头看向打扮成熟的她,毫不犹豫。
而她此时被困在谢穆洲的车里,冷气开得很足,隔绝在外的烈日炙烤仿佛与她无关。她成了那个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杨屿和谢穆洲明明毫不相干又没有丝毫可比性,偏偏在同一个时间段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两个选择同时出现的时候,往往会给人一种“二选一”的错觉。但是这不公平,所以她谁都不选。
宁愿输,也要泾渭分明。道德感和原则感太强已经让她错失很多机会,但是她没有悔改的意愿。
谢穆洲在苏洁家楼下车位停好车,又照例把麦羽送回去。
麦羽故意慢悠悠地上楼回家,然后踱步到阳台的窗帘后面从楼上偷看他。
还没走,还是在黄桷树旁边安静地站着,
等她走了之后点燃了一根烟。透过那棵老树夏日更茂密的枝叶,只在缝隙里露出一点他的身影。
麦文勇和麦妈今天恰好要去参加朋友孩子的婚礼,只剩麦翼在家。
麦翼从房间懒懒晃荡着出来,就跟浑身散了架似的,“回来了?怎么没叫我去接?”
“你接人态度太差。”
“切,对你笑脸相迎的人非奸即盗。”
“是,只有你这种摆臭脸的是好人。”
“我懒得跟你吵,”每次吵不过她麦翼就说这句,又松了口,“下次回来提前跟我说。”
“你不能提前问我啊。”
“?”
他这姐姐从来都不领情就对了,他很想问问是不是别人的姐姐也是这样。
麦羽不再理他往屋里走,握住门把手时觉得有点发烫,推门进去,看到早就被改造成客房的房间。
那晚少年像小野兽一样匍匐在暗夜,她愣神了两秒。
麦翼跟过来靠在她房间的门框上,“这次待多久?”
“一周左右吧,我过来交接南川那个项目。”
“交接?之后不回了?”他向来跟麦文勇夫妇一条阵线,他自己就规划着毕业了也留在南川,所以想让麦羽回来,“麦羽,你一个人在永平有什么意义?”
又来了,她一阵烦,“怎么?你们是都约好了吗,一个个地净要求我这要求我那。”
“什么叫要求你,大家那不是关心你吗?你耍什么脾气?”他高二的时候就比他姐高了,站直已经快顶到门框,“麦羽,谢穆洲又为什么在楼下等你?”
他的房间和阳台一个朝向,麦羽在阳台悄悄看谢穆洲的时候他还躺在房间,顺着她的视线,一低头就也看到那棵黄桷树和站着的人。
“我他妈看不惯这人很久了,你就因为他跟杨屿分的手?”
麦羽的火已经撺到脑门,“你是哪里有毛病?我跟杨屿分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是为什么?”麦翼依依不饶。
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说因为他太年轻了,不够成熟。
但是在麦翼面前这根本算不上理由,她蔫下来,“你出去行不行,我不想跟你说话。”
“行啊!怎么不行?谁能拿你有办法。”麦翼毫不犹豫往后一个大退步就出去了,还带上了她的门。
麦羽始终端着姐姐的架子,麦翼又始终用很坏的语气想要关心她。
最近一段时间,不管是麦羽今后的发展,还是和杨屿的分手,他们甚至都没有坐下来沟通过。一拖就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麦羽其实有计划,这次回去就跟领导提她想调回南川的事情。
她本来就是南川人,公司几个让她跟的项目又都跟南川挂钩,合情合理的。
也是在某个瞬间,她突然不想折腾了。
人到了某个阶段,把自己想经历的经历过之后,那股子劲儿就没了。她想回来。
她想稳定地、有安全感地、慢慢地去生活,想把种子埋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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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周一一早,麦羽就和许俊安一起出发赶往南川郊区。
和上次比起来,项目主体小楼的土木结构都搭好了,已经等着精装施工进场了。
麦羽熟练地递给老许安全帽,然后自己也戴上。
本地的同事跟她已经很熟悉了,“羽妹儿又来啦?看到你我咋就那么安心呢。”
“是吧,以后说不定有机会调回南川和大家一起工作呢。”
“真的?那就太好了,我们南川分公司又多一个高颜值小伙伴。回来好,你的小男朋友不也在南川吗?”
“干活吧。”许俊安及时打断,给那个同事使了个眼色,“你带我先走一遍,什么进度了现在?”
麦羽被留在原地。
她突然的,有些落寞和无所适从。被大家记得的小男朋友,已经被她抛下了,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当时杨屿的车就停在外面,护着她的腰逼到墙角,两顶安全帽不合时宜地“砰”一声撞在一起。
麦羽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开始处理工作。
每周一刚开电脑就要跟进一大堆甲方爸爸的需求,北宇园区的招标也快了,群里不停地弹消息。
李总在群里疯狂cue她俩,“@麦羽,@柳柳,下周二下午2:00第二次现场答辩,到南川去跟客户面对面沟通。正好麦羽在南川出差吧?有必要的话柳柳也去到现场办公。”
......
李总说的安士集团就是谢穆洲归国之后入职的公司,作为投融资总监也是麦羽这个项目重要的决策评委之一。
柳柳的私聊窗口弹出来:“小羽我能不能不来出差啊,天气好热我不想动呜呜呜。”柳柳就是从小到大都在永平长大的姑娘,带着北方的利落和率真。
麦羽当然能猜到她偷懒的小心思,这个项目也还没到紧急的阶段,就回她“应该能。”
“小羽你就是天使!!我肯定会及时响应支持好你的!!”
她打开安士集团的文档,许俊安他们也正好走了一圈回来了。
“小羽,晚上撺了个局,庆祝我顺利回南川工作。晚上下班之后一起?”
“我不去了。”她点开对话框给老许看,“李总连发了十几条消息,我就算通宵干活他都要嫌我没长俩脑袋。”
许俊安跟麦羽在同一个公司,自然是知道他们李总火急火燎的行事风格。这项目也是他推荐给总部的,做下来也能稳住他刚调任的阵脚,下周就答辩时间所剩无几,“那好吧,那你加班完了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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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饭局大家都是熟人,苏洁带了一大群他们的共同好友,也包括麦翼。麦翼还不知道他姐和杨屿分手的原因,自然没把这事儿和苏洁扯上关系,就不知好歹地带上了杨屿、黎妍芝一行人。
本来也没想叫他俩只想叫黎妍芝的,自从遇上了她,什么时候都想见她,找着机会就要约她见面。
黎妍芝在舞房换下舞服,故意为难麦翼回道,“就我俩?那我不去。”关系不清不楚的被带去见麦翼的哥哥姐姐,算什么意思。小姑娘心思细,麦翼楞楞的真以为她想邀杨屿他们一起。
球场上,麦翼叫杨屿和李一麟,“一会儿打完球一起过去呗,我许哥工作调回南川了。”
杨屿站到三分线以外投进一个球,“不去。”他并不想和麦羽的朋友圈搭上任何关系。
“帮帮忙大哥!我都跟芝芝说了你俩都会去了。”
打完球,他们三个就接上了芝芝一起过去。
苏洁毫无预兆地在餐厅看到杨屿这个劈腿负心汉的时候,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她暗自骂了一声,忘记跟麦翼打招呼了,幸好麦羽今天加班没来。松了口气,转而阴阳怪气地叫麦翼:“小翼,你以后交朋友呀,眼睛要擦亮点儿。有的人净在背地里勾三搭四,破事儿一堆还装正人君子。”
老许扯扯她胳膊。虽然知道苏苏这性格,但毕竟是长辈又是小翼带来的朋友。
杨屿和李一麟对望一眼,这姐们儿吃炸药了?说他俩呢?
麦翼也摸不着头脑,但他只关注黎妍芝。小姑娘尴尬地揉了揉鼻头,然后手移到脖子上往后摸马尾,初次见面这个姐姐不太友好呀。
麦翼赶紧领她坐下,瞪了苏洁一眼,“姐,我跟你介绍一下,”他对着麦羽反正是叫不出一个姐字,对苏洁倒是叫得顺口。“这是黎妍芝,目前是我学妹。”
“目前”这个词加得怪别扭的。
苏洁才把目光投向他们后边儿跟着的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妹妹。
但是......不对,这个妹子?怎么这么眼熟?
她直勾勾地盯着黎妍芝回忆,在哪儿见过呢?麦翼这个崽子继续对黎妍芝嘘寒问暖,又倒水又转空调风向,不停献殷勤。
等等,苏洁捏住杯子瞳孔收缩,这不就是杨屿出轨对象?那天在女生宿舍楼下和杨屿拥抱的美女?!
这混账东西,渣了我姐们儿还绿我弟?苏洁一拍桌子站起来,“麦翼!你跟我出来!”揪着麦翼跺脚走了出去。
留下一大桌子人不明所以,场面一度混乱,这饭怎么吃?
苏洁转身就进了楼道,捂住起伏的胸口看起来气得够呛。
麦翼再大的个子也总是被制服得死死的,“姐,我亲姐!你放开我,怎么了?”
苏洁表情复杂,“那小姑娘谁?”
“哈?”麦翼完全摸不着头脑,“芝芝吗?黎妍芝,我刚刚不说了吗,我们南大的学妹啊。”
“你知道他和杨屿的关系吗?”苏洁都想抬手抽这愣头青,被绿得光明正大还一脸无辜呢。
“知道啊。”
“知道你还??你们现在女朋友也可以共享了?”
“???”麦翼往后退了一步,站定看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苏洁?是你吗?”
苏洁一巴掌他手打下来,“我亲眼看见杨屿送她回宿舍!一路有说有笑的,最后还抱在了一起!要不是你姐我撞上了,不知道你还要被瞒在鼓里多久!”
麦翼突然头皮发麻,正要解释。
芝芝撑开楼道的安全门,往里探头,“那个......姐姐,你可能误会了。”黎妍芝后脚跟着出了房间找到人,大老远地听了个大概明白。
那段时间正好赶上杨屿父母都住院,公司的事情也着急,苏洁看到的那个开豪车的女人是董事会助理任萱萱。这已经是任萱萱不知道第几次在公司焦头烂额后冲到学校找杨屿了。那次确定完集团最新产品线立项制度,还罕见地抽空带他俩吃了个饭,然后杨屿送她回宿舍。
他精神状态很差,连日的压力他一人承担,连杨毅华也无法依靠了,他的至亲双双倒在病床上等着他照料。他的犹豫和青涩变成别人的把柄。
他们几个小孩儿的父辈是战友,杨毅华是黎爸爸和陆爸爸的长官,职位更高年纪也大了许多。杨屿、陆钦鸣作为兄长和她一起长大,他们三个年纪相仿,杨屿却要更早地独自面对这些。
黎妍芝看着他眼神空洞洞的,因为休息不够眼圈青黑,瘦了不少,身型在外套下面晃晃荡荡的。告别的时候,站在宿舍门口台阶上附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背。
苏洁听着,慢慢理清了头绪,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
麦翼双手握住苏洁的肩膀摇了摇,“姐,你清醒点儿......”
......
苏洁声若蚊蝇,“小翼,我这......是不是就叫做——棒打鸳鸯?”
麦翼继续摇苏洁的肩膀,“姐,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是的!”
哪有那么多血气方刚年下弟弟不耐寂寞异地出轨的剧情,苏洁羞恼得想原地遁形消失在这里,被麦翼强拉硬拽回包间。
进屋以后,气氛变得有点儿诡异。苏洁看着杨屿充满了愧疚,脸上写着“是姐姐对不起你”七个大字,视线直直越过大圆桌看得杨屿心里发毛。
芝芝机灵得很,从追着出去听了第一句话开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现在眨巴着眼睛,在几个人身上来回打量,低下头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在桌子底下拉了拉麦翼的衣角,“麦翼,你们家里人都好好玩啊。”
麦翼皮笑肉不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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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在加班的羽妹儿:怎么了?你们在玩什么呢?
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作者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