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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村落里街道上高高悬挂的灯笼亮了起来。
远处传来隐隐的笑声,月枝打开窗户,看到穿着粉色和服的女孩子提着圆滚滚的金鱼灯笼结伴从她的窗户下走过。
她们梳着月枝从来没见过的发型,簪着几朵盛开的樱花。
“想去玩的话,可以去看看哦。”耳畔传来了温柔的话语声,月枝抬头看去,发现春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边。
月枝看了看热闹的街市,又转头看了看靠在窗棂上的春绘,她轻声问:“真的可以吗?”
春绘挑眉,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她好笑道:“去吧,叫里树他们陪你一起吧,好不容易出来了一趟,既然遇到了,那就去看看吧。”
“老师不去吗?”她说着,眼神落在春绘身上,后者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
“我就算了,好不容易清净会,还是放过我吧。”
月枝新奇地走在街市上,小胖子跟在她旁边,脸上摆着同款好奇,里树臭着一张脸,手枕在头后慢吞吞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月枝拿着一个狐狸面具,放在脸前虚虚带了一下,她余光里瞟见里树的那张臭脸,心里不觉有些好笑。
“试试,”她把狐狸面具递过去,第一次朝他笑得眉眼弯弯:“这个面具还挺可爱的。”
里树大人用施舍的眼神瞟了这个面具一眼,他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傻乎乎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依旧伸手拿起了这个面具。
金色和红色的颜料均匀地分布在白色的面具上,勾勒出一只狐狸的模样,他看了眼月枝,神差鬼使地从包里拿出一些钱,递给了老板。
月枝忍不住出声:“等等……”
里树的眼神晃了晃,他在月枝有些诧异的眼神中,把面具递到了她的面前,有些别扭地说道:“拿着,你不是喜欢吗?送你了。”
他的脸悄悄地红了起来。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啊?
——太可笑了吧。
月枝看着他愣了一下,略微迟疑地伸出手,就在快要触碰到面具的时候,她带着警惕看了看他的脸,小声嘟囔:“你这家伙……不会又想着怎么整我吧。”
话随着温润的风断断续续地传到了里树耳朵里,他气得跳了起来,将面具往月枝怀里一摔,“你真是够了!”
此刻他心跳如鼓擂,人群带来的嘈杂声恍若被隔绝在外,一切声音都听不真切……包括月枝在背后的喊声。
里树有些懊恼自己的举动,却又不停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刚刚的那一幕仿若慢动作一般无限在他脑海里回放。他一面想,一面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跑去,妄图用风来带走他脸上的燥热。
月枝睁大了眼睛,有些奇怪地看着跑出去老远的里树。
小胖子终于吃完了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刚刚事发太突然,甚至都来不及阻止,他有些纳闷地看着月枝,用眼神询问她:追吗?
月枝无奈地看了田真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说道:“走吧,不知道那家伙在发什么疯,总得把他找回来吧。”
她把怀里的面具收好,带着田真朝里树跑掉的方向走去,然而一路上都看到没有里树的身影。
“那家伙到底跑去哪里了?”月枝小声嘀咕着,身形朝前一跃,轻松地跳上了粗壮的树枝。
眼前的树林一片黑黢黢,参天的树木茂密繁盛,微弱轻柔的月光被挡在外面,几盏花灯不知用什么被悬挂在树上,散发着昏暗的光,再往下看去,有条用石板随意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这里万籁俱寂,偶尔能听到鸟飞起的声音,远处的喧嚣被隔离开来,像是各自存在于两个世界。
月枝回头看了眼站在另一边树枝上的田真,问道:“要进去看看吗?”
田真探头看了一会,他思考了片刻后说道:“走进去就是所谓的很灵验的神社了吧?”
他看着幽暗的树林,心里忽而产生了一丝不安,他对着月枝摇了摇头,“走吧,太黑了,说不定里树已经回去了。”
“那好吧,我们先回……”月枝的话语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她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然后侧耳凝视倾听。
有风吹过花草树木的声音,有溪流穿越过山间的声音,有远处人群的喧闹声,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利刃互相摩擦声,以及那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不管怎么样,都昭示着来者不善。
月枝皱起眉,环顾了一下四周,总觉得漆黑的暗影中蛰伏着可怕的敌人,她朝田真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此地。
后者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但是却来不及离开了——三个穿着暗部服装的忍者已经将他们围住,白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月枝和田真,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心里头快要炸开的恐惧得到了微微释放。
她放在手里剑上的手微缩,偏头有些疑惑地看向田真,发现他也用同样的眼神看向她。
暗部?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随着时间的流逝,月枝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心底的不安与慌张如水般将她淹没。迟疑的片刻,三个暗部突然拿着苦无朝冲了过来,月枝下意思地拿起苦无抵御敌人的攻击,趁着对方攻击的空档,她用力朝田真喊道:“快跑——”
田真固执地冲她摇头:“不,不能丢下你。”
那几个暗部向后跃了几步,凭空出现的白雾迅速从他们身边蔓延开来。
月枝的眉头一跳,未待她做出反应,密密麻麻的手里剑挟着疾风从四面八方射来,她有些艰难地闪躲着,但衣摆和袖口处出现了好几道划痕,脸上也被手里剑划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温热的鲜血沿着她的脸颊慢慢流淌下来。
总算避开了一轮攻击,“没事吧?”月枝微微喘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她对田真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们要尽力撑到老师过来,对吧?”
背后是一片的寂静,没有得到回答的月枝微微疑惑地转过了头。
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倾泻了下来,穿着暗部服装的月生硬生生地撞入她的视线中,他有些长的黑发,熟悉的脸,黑色的衣服,白色的马甲——
月枝的瞳孔因为太过震惊而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月生,身体越来越僵硬,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对面的月生突然笑了起来,而月枝全身的血液像是开始倒流,心中突然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冲破牢笼。
脑海里浮现出哥哥安静苍白的脸,让她混乱如麻的思绪里有了一丝清明,是……幻术吧?
她艰难地往前挪了半步,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苦无,而下一秒猛然在头部炸开的疼痛却让她瞬间失声。
耳畔似乎传来了小胖子的叫喊声,都慢慢地随着黑暗的袭来消逝。
身体也好,思绪也好,都慢慢地坠入了黑暗中。
———————
遥远的水滴声破开迷雾,变得渐渐清晰可辨,一滴又一滴地砸在了月枝的耳畔。
她微微睁开了眼,发现触目是一片黑暗,她想说话,却依然发不出声,她发现自己的身后是一堵冰凉的石墙,双手被交叠着用一把剑贯穿钉在石头的缝隙中,只要一动就会立刻传来钝痛。
月枝动了动身体,试图用疼痛来使自己更加清醒。
但是……这是在哪里呢?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的时间,她茫然的思绪终于被中断在一些话语中,像是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几个人刻意压低的絮絮声。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样不太好?
“会死的吧,万一被族长知道……”
——是谁……会死?是自己吗?
“少罗嗦了,现在已经来不及回头了,快点动手吧!”
——动手?
凌乱的脚步声在月枝的耳畔响起,她已无力抬起自己的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片刻后,厚重的木门伴随着摩擦声被人从外面打开。
月枝在那片狭小的视线内,借着一息的光看清了站在她身边的人裙裾边绣着的金色羽毛,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折射出有些夺目的光芒。
她微微张嘴,震惊与绝望溢满了她的眼眸。
“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
“快点吧,如果不能复活源月生,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吧!”
——复活?哥哥?
“可是……唉。”
——等等……
“别忘了,大人需要月生的能力,而这位……不过是颗弃子罢了。”
——要对……哥哥做什么?!又要对我……做些什么?!
就像一把利剑刺破混沌一样,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月生”两个字。她不明白,他们究竟想要对她做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的成功了,她一定会死,而......月生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她并不知道哥哥有什么能力,他也从未跟她提起过,回想起来哥哥只会哄着她,然后带她去甜品店吃蛋糕,现在能想到的竟然只有哥哥的笑容。
虽然很想要哥哥能活过来,但她并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换哥哥的命,即便是哥哥。
这种轻而易举地就决定他人命运的口气,真的让她很不爽。
她一定要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人朝她伸出了手,月枝微微喘着气,压抑住心中的绝望与痛苦,想要找准机会逃离这个禁锢。
那人伸手拔出了刺入她手掌上的剑,因为没有了支撑,她不由地向前跌去。
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用鲜血画就的奇异阵型,是她从未见过的。有人粗暴地抓起了她的头发,毫不怜惜地将她扔到了阵眼之中,她跌坐在黏腻的血液中,凑近些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顾不得这些,月枝很是费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从凌乱的发丝间看到了外面的场景——几个穿着黑色长袍的族人围着阵型盘腿而坐,那三个带着面具的暗部站在他们的身后,室内的光线实在太差,她看不清他们的脸。
既然她在这里,那么,水岛川同学呢?她努力地在黑暗中逡巡着,想从中找到他的身影——实在是太暗了,她什么都看不真切。
“开始吧。”
随着一声令下,有些奇怪的查克拉沿着阵型流入,最终汇聚在月枝的脚下,发出黯淡奇异的红色光芒。
不,不要!
月枝的身体一僵,伴随着光芒愈盛,她清晰地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她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
绝望和无助快要占据了她整个人,面临死亡的威胁,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不可以……有没有人能够救救她……
月枝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但双方的力量太过悬殊,她根本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亦或是说,她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能力。
过于强烈的痛苦迫使她越来越清醒,她清醒地能够感知那个术带来的痛楚,就像一把刀活生生地割开她的皮肉,蛮横地扯出她蜷缩在内的灵魂。
她的喉咙轻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的双眼似乎有热泪流过,顺着脸庞滑落向脖颈。
所有的事与物都飞快地从她眼前闪过,然后又转瞬熄灭,是谁在她耳边轻笑,又是谁在她耳边轻叹?那些虽然没有哥哥陪伴的日子,依然被她所珍藏在心底,她咬紧牙关,求生意志强烈了起来。
不,不能死……至少不可以死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惊讶地发现桎梏住自己的术变弱了,她可以轻松地站起来了。她抬眼望去,看到室内变得明亮起来,每一处角落都展露无余。
她看到那个平时爱吃烤鱼,说要保护她的水岛川同学安静地躺在角落里,她看到眼前四个族人面带恐惧地看向她,她看到远处夜鸮歪着头站在树上,她看到几名少女笑着站在一起放烟火,她看到三月的樱花在夜色里轰然绽放。
她意识到了什么,竟然微微笑了起来,奇异的金瞳里有花瓣悄悄舒展,显得妖冶而神秘。
她看向因为害怕到极致而抱在一起的族人,伸手扼住其中一人的喉咙,她看着他努力翕动的嘴唇和不停挣扎的身躯,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快感,她看着他们,就像神看着蝼蚁。
“你们......想要哥哥的什么能力呢?”月枝微微笑了起来,满意地看着那个人在自己手里疯狂地挣扎,她又问:“是我这样的吗?”
没有人敢回答她的话。
“……算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惋惜,“不重要了。”
伴随着这句话的结束,她干脆利落地扭断了手里的人的脖子。
她缓缓走向下一个人。
一共是七个人。
这种强大的能力带给她身体巨大的负担,从骨髓深处来带的痛楚丝毫不亚于灵魂撕裂的疼痛,更何况她根本不懂如何控制住这个恐怖的能力。
好在,现在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她的生命了。月枝痛苦地捂住眼睛,鲜血不停地从眼眶中渗出,她跌跌撞撞地跑向躺在角落里的水岛川田真。
“醒一醒,水岛川同学……”她碰上对方的身体,冰凉僵硬的触感让她指尖轻颤,她害怕地说:“拜托你跟我说一句话吧,水岛川同学。”
可是他好像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带你……回木叶。”
月枝咬了咬牙,踉踉跄跄地背起他,朝外面走去,当走出这个石室的时候,她发现外面已经天亮,温暖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稍稍缓解了她体内极致的痛楚。
只觉得恍若隔世,更像做了一场噩梦。
她拖着小胖子的尸体往森林的边缘走去,鲜血顺着她的腿蜿蜒而下,与她脚下的泥土混为一体。
像是为了完成约定一般,她麻木地向前走着,直到看到了那个银发忍者。她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像不知道为什么他脚边的狗会穿衣服会带护额一样。
耳边的风声小了,他的面容就悄悄映入了她的心底。
那一瞬间,她的心突然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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