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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很快,一抹料峭的黑色身影走出来。
阿满垂眼埋头,恭顺交代道:“郡主跪着跪着就突然晕倒了,郡主她她自幼体弱,贵人……你怎么能……”让郡主跪这么久。
话还未说完,她抬头便看到,黑衣少年已将她家郡主打横抱起。动作利落干脆,轻而易举。
“你,你要抱郡主去哪儿?”阿满问。
前面的人不理她,阿满只看他笔挺的背影正往台阶下走。
阿满没办法,忍住双腿又痛又麻的痛感,跌跌撞撞拼尽全力也要跟紧少年。
走到月门门口,周彦行突然出现,站到赵西赆身后侧:“殿下,还是让我来吧。”
赵西赆冷声:“不用。”环住少女腰肢和腿弯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他手臂一用力,肩膀处的伤口就撕扯着疼,以及,他与少女之间肌肤相触时奇特的酥麻痛感,此时此刻,仿若有十万只蚂蚁在他的体内,血液里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头顶一轮硕大的明月当空,映照世间,给万物都覆上一层清凌凌的皎洁光辉,怀里的人亦是。
月华将少女的脸映照得如美玉般清澈透明,皙白柔润,毫无瑕疵。少女长睫覆着,红唇轻抿,呼吸均匀,安安静静。
此刻时光,清浅,静谧。
“阿兄……阿兄……”少女软声呓语。
赵西赆脚步微顿,仔细聆听:“什么?”
少女又吐出软绵绵的音节,断断续续的,很难听得清楚,可少女眉头皱着,鼻腔里溢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委屈之情溢于言表,又哼唧一声后,脸颊贴在他胸口轻蹭。
少女多动一下,哪怕只是这种细微的小动作,都令赵西赆更加难受,胸腔下跳动的心脏上仿佛也爬满了蚂蚁。那些蚂蚁细细密密地叮咬他,食他的肉,喝他的血。
赵西赆眉心紧蹙,冷声警告:“苏莞苧,你别动!”
怀里的少女哪里听得见,睡梦中的她凭着下意识的直觉寻找最佳的舒适位置,软软的身子左蹭蹭,右动动。
赵西赆隐忍闭眼,深深吸口气。
他真想把她给扔下去!
还好少女乖巧,找到舒适的最佳位置后,便不再动作,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又继续安安静静睡觉。
从华阳轩到清苑,赵西赆隐忍一路,最后走进少女闺房,把少女放到干净清香,又柔软的床榻上。
阿满气喘吁吁地跟进来,站在珠帘前。
赵西赆凌厉的眼风扫过去:“滚出去。”
“不行贵人,这是郡主的闺房,你……”阿满说着话,突然瞳孔一瞬间放大,只见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朝她飞来,直擦她耳朵而过。
耳朵上传来一股疼意,她抬手一抹,指尖全是血。
阿满双腿一软,脚步踉跄地逃出去。
脱离了怀抱,少女又开始不安起来,嘴唇软软阖动,轻声呓语。赵西赆依旧听不清,他弯腰下去,耳朵挨到少女唇边。
“阿兄……放心……小令,小令一定会救你,阿兄……”
这下听清了,无比清楚,字字刺耳,赵西赆起身,英俊的面容此刻阴鸷得骇人,漆黑的眼眸中更是寒光凛凛。视线缓缓扫过少女的睡颜,最后落在那一截雪白柔美的脖颈。
这么脆弱的脖子,他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轻易掐断吧。
赵西赆嘴角勾起一抹恶劣邪气的弧度,青筋隐现的大手抬起,慢慢覆上少女的脖颈。掌心下的触感温热细腻,蚂蚁啃噬之痛令他手臂微颤,但依旧没有拿开。
他早就该掐死她了!
房间里,夜明珠散发出柔和微光,空气里氤氲着和少女身上一样的香,清新浅浅的蔷薇花香,一室安宁,恬静。
“水,我要喝水。”
睡梦中的少女突然出声,绵软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但少女并未睁开眼,像是在说梦话。
赵西赆身形一僵,放在少女脖子上的手掌有细微的颤抖,犹豫几息后,他抿紧了薄唇,起身,走到桌边,拿水壶倒了一杯水,水是热的,冒出一缕缕白色的轻薄水汽。
他端着水杯,走回床榻边,自己递到唇边抿一口,不烫,温度合适,他才将少女轻轻摇醒。
莞苧懵懵懂懂坐起来,身子靠着床沿,水杯直接就递到了唇边,她眼睛都没睁,手也没握水杯,就着端水杯的人将水杯倾斜下来,张开小口缓慢喝水。
等喝好了,她又躺下去,侧着身子很快入睡。
赵西赆起身将水杯放回去,走到桌前他脚步停住,手握拢成拳,生生将水杯捏碎了。他阴沉着一张脸,恨极了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
站立片刻,他脑海里闪过弄死少女的千万种方法。
“疼……”
身后又传来少女的呓语。
她又在喊什么!怎么昏睡了还这么多事!赵西赆纹丝不动,他咬咬牙,抬步便要出去。
“……好疼……”身后少女委屈的声音再度传来。
赵西赆回头,恨恨地走回到床榻前,冷冰冰的眼看向少女,少女依旧没有醒,只是皱眉,轻轻的呢喃着喊疼。
视线寻找到少女的一双手,红肿的,掌心,指间有小小的细密的血点。
少女还在一声一声的,委屈又可怜地喊着疼,赵西赆不胜其烦,最终,僵滞的身躯弯下去,在床榻边半跪下来,从心口处拿出崭新的白色小瓷瓶,又拿过少女红肿的手,他把白色的药膏轻轻地均匀地涂抹到少女手心,手指,指缝,手背。
他一边帮她抹药,一边理智地想,苏莞苧是苏淮安的女儿,苏淮安现在对他还有很大的用处,等苏淮安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他再亲手将苏莞苧杀掉。
一刻钟后,赵西赆从清苑出来。走出两步,他再也忍不住,抬左手捂住右肩膀,然后步履艰难地朝华阳轩走。
月亮被乌云遮蔽,四下幽暗,偶有阵风,吹过树木飒飒作响,黑鸦在暗夜里划过一道迅捷的影,随之发出粗劣嘶哑的啼鸣。
赵西赆进了月门便看到周彦行抱剑站在廊檐下,神色严肃,但严肃中又掺杂了几丝忧愁,忧愁中又带点疑惑,疑惑中还有淡淡的怜悯,总之神色很复杂。
“殿下,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般这种情况,赵西赆便让他直接闭嘴不必讲了,但现在,他想听。
“讲,我看你能吐出什么象牙。”
周彦行自然听得出这不是一句好话,但还是硬着头皮讲:“殿下,苏俭和赵莘都威胁过您,让您不要再碰小郡主,且苏俭还刺伤……”
赵西赆瞥他一眼,口气不屑:“你觉得我怕他们?”
“不是殿下。”周彦行深吸口气壮胆,语重心长劝阻。
“我们现在身处弱势,林先生也说过,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万事都要细细谋划,万事应当小心谨慎。”
赵西赆眉头蹙紧了,神色哀愁,啧一声,又抬手拍拍周彦行肩膀,无奈唉声:“道理我都懂,”
周彦行等他后半句,但他好像没有后半句。
周彦行又说:“殿下,小郡主她对您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啊,甚至还救了您,又两次给你送药,平时对您说话也笑眯眯的,温温柔柔的,您干嘛非要跟她过不去?”
赵西赆瞬间变脸,阴沉沉的目光盯周彦行好半晌,厉声问:“你也被那妖精给迷住了?”
周彦行低着头:“属下,绝没有。”
赵西赆冷呵一声,抬步踹开房门,后槽牙几乎都要咬碎。
进屋后,他拿起桌上的茶水来喝,喝了一口,重重地将茶杯掷到桌面上,发出砰的巨大响声。
“去弄热的来!”
周彦行赶紧去吩咐婢女弄热水,回来后看着少年,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林先生说,练字可以平心静气,还可修身养性。”
林先生的话不无道理,赵西赆走到书桌旁坐下,宣纸铺开,拿起狼毫,蘸了黑墨,下笔。
一本《心经》没抄几句,赵西赆放下笔。
“苏俭在跪祠堂?”
周彦行:“是的,殿下。”
赵西赆起身。
吱呀一声,祠堂沉重的红漆木门被推开。
苏俭没想到赵西赆会来。
赵西赆敏锐捕捉到苏俭眼底的淡淡失落,他背着手,走到苏俭面前站定,身姿清峭笔挺,气质冷如淬霜的刃。
“你以为来的是谁?苏莞苧?”
苏俭目不斜视,亦不言语,只默然跪对苏家祖先,虔诚似铁。
“放心,她以后都不会再来。”赵西赆又说。
跪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一双冷厉的眼望上来,“你把她怎么了?!”
赵西赆似笑非笑,神情带着几分傲慢轻蔑,他看了苏俭一眼,不说话,走开,到前方的牌位前背着手慢慢悠悠地巡视。
身后传来男人愤怒的喊声。
“赵西赆!”
赵西赆转悠好一会儿,才重新转身,走回到苏俭面前。
“我没把她怎么样,只是让她替你赎罪。从现在起,你不用跪了。”
“是我刺伤你的,与她无关,此事我苏俭一人承担,你放了她!”
赵西赆发笑,还真是兄妹情深,可他们分明不是亲兄妹!眸色渐沉,声音也冷下来,他盯着跪在身前的苏俭,一字一顿道:“你给我磕个响头,我就放过她。”
跪着的人身躯明显一震。
“不愿意?”赵西赆问他。
苏俭不语,发狠地盯着赵西赆,胸口剧烈起伏。
赵西赆啧一声,“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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