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多了个亡夫遗赠要继承

　　时祁紧贴着门，凝神屏气，睫毛颤动着垂下，可无论他怎么听，除去最开始的四下敲门声，就再也没有其他声响。

　　猫眼像是被什么挡住了，时祁脸色冰冷而苍白，思索时又在不自觉的蹂躏指节。

　　空气静默到冰冷。

　　蓦然，他转头看向瑟缩在原地的封越，眸光微亮。

　　“来。”他勾了勾手指。

　　封越迷茫的飘近了些，又惧怕项链上的气息，停住了。

　　时祁也不想离的太近，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兜着圈子慢慢离开了门的位置，“你去看，门外的人是谁。”

　　封越：“……啊？”

　　啊什么？

　　时祁眉目认真，指尖勾起的宝石吊坠晃了晃，暗含深意，“你去看，之前袭击我的事就一笔勾销。”

　　漂浮不定的魂体让封越看上去更加柔弱，他慢慢贴近房门，又不敢穿过，只能可怜兮兮的回头，“哥，我、我没感觉到煞气，应该不是……”

　　“应该？”时祁捏紧了吊坠，黑眸阴沉沉的，竟也有些气势。

　　封越魂体扭曲的如同被大风刮过：“……！”

　　“如果我死了，你觉得——”

　　时祁话都没说完，封越就像看到了什么让他恐惧到神魂俱灭的画面，猛的扑向房门，“我去！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时祁嘴角抽搐，并没在意封越的承诺。

　　“……不是。”封越很快穿门回来，透明的脸色更加苍白，但那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不像装的。

　　“是一家花店的工作人员，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封越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灵魂体也如风中残烛一样忽明忽灭。

　　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复杂的看着与自己对峙站立的青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封越从前也觉得自己好看，但和对方一比，他反倒被衬得像个普通人了。

　　时祁的那张脸就足够清俊，加之身材比例极好，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套在身上比模特还出挑，谁会想到这都只是没牌子的地摊货。

　　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

　　时祁没理解到封越隐晦目光中的含义，将对方来历了解的差不多，知道他的“遇难”并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道德枷锁散去，面对这缕阴魂也没有那么内疚恐惧了。

　　甚至觉得这人、是这鬼魂，有点蠢。

　　“还不挪开，我要过去开门了。”

　　封越：“……。”

　　*

　　警员的手机开着免提，“刚来了个花店的人送玫瑰花，老大一束了，火红的，特好看，除此之外，再没别人来了。”

　　“玫瑰花？”专案组组长眉头拧成一团，“查到是谁送的了吗？”

　　“对方很谨慎，在中央大街上随便找的小孩来下单，孩子描述不出来样貌，附近的摄像头也没拍到。”

　　警官按着笔帽一下下点着那叠所谓的证据，站在他对面的警员脸色难看的挂了电话，“组长，咱们不能就这么结案。”

　　“我知道。”警官捏了捏眉峰，“继续查，别有压力，我来想办法。”

　　办公室的门咔哒一声闭合，坐在桌前的男人捏着手机，纠结着，最后还是拨出了号码。

　　“方知，你们确定时祁的身份了吗？”

　　电话那边，中年男人的声音难掩虚弱，“身份暂时还没有定论，但我的确看到有东西缠在他身上。”

　　“而且那东西很强，我——”

　　“方知！”警官抱臂靠着椅背，不耐的皱眉，一字一顿道，“你拿着玄学协会的上级文件，所以我才会听你的揣测。”

　　“可如果你不能拿出证据，证明时祁那孩子不是人，那么他就该享有作为人的基本权利。”

　　“这次我不想再听你的想象，我只问你，有证据吗？”

　　“……没有。”方知刚出院，脸色病态的惨败，缭绕着死气，他也没想到只是在墓园与鬼王“碰”了个面，没受到攻击，阴气的影响竟如此严重。

　　但他已经将消息上报，等上面的分析确定，到时候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我明白了。”警官肩头夹着手机，飞快的收拾起桌上的那些所谓的证据，“有件事需要你去沟通，最近的连环杀人案你应该听说了。”

　　方知站在医院街边，忽然不急着打车了，侧身认真的听电话，“我知道，怎么了。”

　　那四位死者的阴魂本该戾气滔天，但驻扎在这的玄学分会却没觉察到一丝气息，这也意味着，不论是作为人还是魂，他们很可能都遭遇了不测。

　　和圣轮号一样。

　　“那我长话短说，有人将第四位被害人包装成了凶手，暗示我们尽快结束调查。”

　　“我可以肯定，真正的凶手已经盯上了时祁，只等我这边结案收回人手。”

　　方知顿住了：“……”

　　他刚想说时祁的处境会不会很危险，突然想起那个鬼王的存在，还有时祁到现在都没法下定论的身份。

　　危险？

　　到底谁更危险。

　　警官追问道：“怎么不说话，联系你那边让玄学协会施压啊，这案子我绝对要查到底！”

　　灵异事件频发，玄学协会水涨船高，已经归于国家编制管理，在任何事件中，灵异事件有绝对的优先级。

　　方知：“……可以试试。”

　　按着笔帽的警官眉头一跳，“什么？”

　　“我说，”方知压下狂跳的心脏，越想越觉得可行，遂走到公交车站的角落小声解释道，“将计就计。”

　　“如果时祁不是人类，对方那是自投罗网，如果他是人类，缠在他身边的东西也不是好惹的，咱们完全可以……”

　　“你他妈疯了！”电话中传来警官压抑的怒斥，“我们凭什么拿活人的命做赌注！”

　　方知愕然愣住，紧接着就是对方劈头盖脸的痛骂，而其中的两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如果他真的被害了呢！”

　　“鬼迷心窍！我看你才是被鬼迷了心窍！”

　　鬼迷，心窍。

　　方知愣愣的看着手机漆黑的屏幕，倒影扭曲着狰狞，恍若那缕阴气还缠在他身上。

　　*

　　时祁出租屋里的东西已经打包好，只留下一些维持日常生活的物品，随时可以搬出。

　　网购的摄像头到了，他费了一番功夫才算隐蔽的安在门外。

　　他准备好了一切，但是，这两天却什么也没发生。

　　时祁拎着垃圾袋，推开门，封越正缩成一团靠在走廊的墙角面壁，听到声音，头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幽幽问道：“哥，要出门吗？”

　　“……嗯。”时祁压低帽檐，捏紧了背包肩带，锁骨下的宝石吊坠微微发热。

　　哪怕比较熟了，他还是不太习惯如此直面会说话的阴魂。

　　最近事情不断，仿佛空气中都带着死亡的味道，时祁洗澡时宝石吊坠都不敢离身，紧贴着他的锁骨。

　　昨晚林博来电，说要带他去五处房产看一遍，就是除去目前定居的A市，其余四处房产都分散在B市、S市。

　　最后商议，今天只去A市内的公寓，就在寸土寸金的长兴街。

　　这只是走个流程，对时祁来说，主要目的是为了确立遗嘱。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并没消失，时祁神经高度紧张的绷着，不做点什么，他怀疑自己迟早会在未知的恐惧中发疯。

　　入秋后气温骤降，车内空调正暖，标准的商务车里储存着各种零食小吃，正如林律师毫不掩饰的殷勤。

　　时祁看着窗外稀稀落落的街道被高楼大厦所取代，一闪而过的“长兴街”三字映入眼帘，莫名有些熟悉，看着周边繁华景物，想起方心溪在这边也开了超市。

　　寸土寸金的地方。

　　漆黑的轿车缓缓驶入高档精美的小区，门卫保安都认得林律师了，言语攀谈间，很快就帮时祁更新了业主身份。

　　行动有车代步，上楼有电梯，时祁连楼层不用按，只需要跟着林律师慢悠悠的往前走，就来到了21楼门前。

　　时祁暗自叹息，还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推门而入的刹那，时祁理解了林律师开门前为何会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骄傲，这是个面积很大的复式公寓，和时祁想象中一眼能看到全貌的单间公寓完全不同。

　　两层高的宽大落地窗迎着阳光，将室内映照的璀璨明亮，装修风格奢华温馨。

　　自然垂地的轻薄窗纱、琉璃般晶莹的吊灯、宽大柔软的沙发、毛绒绒的地毯、钻石一样明亮的玻璃茶几……每一寸空间都被暖色调所填满。

　　“时先生，可还满意。”林律师上前两步，主动担任起房屋中介的职责，为呆滞在玄关的青年讲解布局，从楼下的各种功能房到楼上的卧室休闲区都走了一遍。

　　看的越多，时祁越是沉默。

　　小到每件家具，大到布局风格，竟然都完全符合他对“家”的憧憬。

　　太过贴心了。

　　贴心到时祁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读取了意识。

　　时祁面色自若的站在二楼，虚扶着栏杆，眸光沉沉向下看。

　　恰巧落地窗外的天空有云团飘过，光线暗淡刹那，时祁一愣。

　　恍然间，浮于表面的温馨透出沉沉死气，看似奢华的表象就像是为了避免独居在这的人感到空旷与孤独，而刻意填充的“温暖”。

　　恍若一具空洞苍白的“骸骨”，努力将自己打扮成符合人类审美的模样。

　　林律师并未发觉时祁一瞬间的不自然，如朋友一般劝道：“您身边发生的事我大概清楚了，不如今天就让我帮您搬到这里，警局那边我去交涉，也更安全些。”

　　时祁已经收敛了眼底的惊惧，手掌握着栏杆，微微摩挲。

　　再抬手，刚刚扣在栏杆下方的指腹白皙干净，并无一丝灰尘。

　　真是干净整洁，纤尘不染，保持在随时可以礼包入住的状态。

　　“不必麻烦林律师，我找好房子了。”时祁并不觉得这里比出租屋安全多少。

　　“……”林博欲言又止，侧目观察青年的神情，很好，拒绝都不遮掩了。

　　他当然知道时祁会来看房子只是因为相信了自己“哄骗”的说辞，以为这是流程的一部分。

　　正因如此，林博依旧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钱往外推，不是想着捐款，就是要写遗嘱，年纪轻轻的怎么比他的想法还要消极。

　　“您不喜欢这里的装修吗？”林博明知故问，继而故作遗憾的叹气，“温言先生告诉我——哦，就是段先生的助理，他说这些家具都是段先生一件件亲自挑选的，装修风格也是段先生亲自指定。”

　　“如果您不喜欢，给我两天时间，一定能帮您重新修整成喜欢的模样。”

　　时祁脊背一僵，攥紧栏杆：“……！？”

　　段、段先生挑的？

　　锁骨处的吊坠微微发烫。

　　既然是……那自己的意见就根本不重要了，毕竟这里是段先生的“家”。

　　时祁无意间，绷紧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认真欣赏起这里舒适的环境。

　　嗯，温暖明亮，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心情也会变得温软，一定是非常热爱生活且温柔的人才能安排出来的布置。

　　时祁十分自然的吐出一句话，“这里很好，什么也不用变。”

　　林博压下唇角的弧度，回过头便想继续说些什么让时祁住下来，却猛然愣住。

　　时祁斜依着栏杆，这一路都绷着油盐不进的冷峻面容此刻竟然柔和下来，神情中还有些恍惚的向往。

　　“段先生的家，保持原样就好。”

　　用房租继续替段先生做慈善的计划要以后再研究了，总之，这里他不能动。

　　时祁脑子里只有这句话，心情复杂激荡，他正处于“段先生与自己酷似喜好相同”的奇怪感受中，捉摸不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还是应该继续多看书，时祁一直都知道自己学历低，懂得太少，很多事都要依赖林律师。

　　被看做“无所不能”的林律师暗自后退半步，眼底难掩惊骇。

　　就在刚才，林博好像知道时祁为何对使用这笔合法遗赠如此抗拒了——

　　时祁失去了记忆，可他的潜意识里是不是依旧认为，段先生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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