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不暇

　　被蒙在鼓里的韩蕊自以为做了件天大的好事，直到进了自家客厅，都还在哼哼着近来的流行调子。
　　毕竟路上她收到了曲迎特意发来询问沈檐淇联系方式的信息，曲迎还让韩蕊务必保密，这如乘高铁般快速发展的关系很难不让人多想。
　　聚餐的持续时长大大超出韩涟的预判，他像模像样的合上报纸，等待表妹如实招来。

　　“我就说我行吧，”韩蕊往韩涟旁边一坐，兴致冲冲的开始了报喜活动，“曲迎哥哥对我找来的人非常满意，那人一坐上桌，曲迎哥哥就移不开眼了。”
　　韩涟闻言倒是诧异，反正打他心底起，他相信曲迎是那种能专情到喝过孟婆汤再新投胎才能忘情的人。韩蕊的眉飞色舞成功激起了韩涟的好奇，他赶忙往人身边凑了凑：“谁啊？有照片的话给我看看。”
　　韩蕊没有吊人胃口的恶趣味，索性大大方方的将沈檐淇的照片传给韩涟瞧。

　　“艹！”韩涟把眼睛揉了又揉，而后猛捶一拳韩蕊的大腿。
　　当韩蕊即将伸展拳脚时，韩涟赶忙补充完了下半句话：“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给曲迎介绍的，就是他前任。”
　　韩蕊险些两眼发黑直接晕倒。

　　……

　　曲迎用小号加了沈檐淇，在输入验证时，他还颇费心机的选了个不易起疑的理由：我是你的粉丝。
　　大抵是手机那头沈檐淇刚巧在线，这验证通过的很快，他们轻轻松松的成为了好友。
　　曲迎抱着“检查”的心态点开了沈檐淇的朋友圈，左翻右翻，他发现沈檐淇才发过一条动态：
　　——配图是堆积得如山高般的空酒瓶，但文案却只打了个“醒”字。

　　颠簸的公交车后座，沈檐淇和杜文恪并肩坐在后排。
　　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沈檐淇约莫着时间放行了某个好友后，立即关掉了添加好友无需验证的设置。
　　前半程路上杜文恪的话很少，甚至还有些腼腆，与舞台上展示的“辣”截然相反。待站数过了几轮，杜文恪这才牵出话题：“旅归的公交车一向驰骋，你有没有在上面摔过啊？”
　　并无此经历并严格扶好握杆儿的沈檐淇摇了摇头。

　　“那你的经历可真不完整，”杜文恪撇了撇嘴，而后他像是回想起了什么，说来还有些骄傲的拍了拍胸脯，“我跟你讲，某次我上台阶的时候正赶到急刹车，直接当众摔了个一字马。”
　　“挺好，”沈檐淇不咸不淡的撩起眼皮，思来想去，他还是给了杜文恪个中肯的评价，“看来在公交车上练腿比你在舞室里练腿容易多了。”

　　两人合租的房子像极了学校宿舍，似是为了节约空间，他们空前一致的选择了上下床铺。
　　杜文恪去洗漱时，沈檐淇刚好也去那边倒水。

　　“又把杯子举那么高啊？”含着泡沫的杜文恪口齿不清的吐槽着沈檐淇那与肩同高且偏激的角度。
　　“举低了会让杯口沾到灰尘，”沈檐淇自有一套说理，“其实举高了也不好，反而让水倒不出来。”
　　杜文恪眨了眨眼，直到吐出泡沫，他也没消化完沈檐淇的理论。

　　“对了，”杜文恪洗好了杯子，便用胳膊肘戳了戳沈檐淇，“你今天如愿见到白月光，还喜欢他吗？”
　　杜文恪抬头，与他正对着的镜子表面不知何时哈上了层薄薄雾气。他从中望见沈檐淇像是很轻的皱了下眉，但那小动作转瞬即逝，当杜文恪再凑近看去，沈檐淇的表情又好像和平常无异。

　　沈檐淇懒得和杜文恪解释一见钟情，他可不想再被杜文恪逼着讲几遍其中的“爱恨情仇”，便十分敷衍的答了个含糊的词：“还行。”
　　谁料杜文恪在哪儿都能起了兴致，他嘿嘿干笑，非要找沈檐淇探究出个所以然：“那你是喜欢白月光他一个人，还是性格相像的这一类人？”
　　沈檐淇低头看了看束在脉搏上的皮筋，那位置勒的正巧，是几年前他替曲迎扎头发时，柔软的发丝必抚弄过的地方。
　　偶尔被杜文恪感慨他手腕处勒的红印有多疼多疼，沈檐淇都不予附和——因为那种描述不清的触感与疼压根无关，它更像是谁刻意耷拉在上面的发梢，蹭得沈檐淇痒痒乎乎。
　　杜文恪明白沈檐淇的战术沉默往往象征着他认同前一个答案，他不再追问，哼哼道沈檐淇心里就那点儿空，估计最多也就盛下那一个白月光了。
　　直到熄灯躺床，沈檐淇这才有功夫招待搁那儿充电的手机。
　　冠以粉丝之名的小号热情的像是个旅归导游，连着给沈檐淇发了好几条美食攻略。

　　沈檐淇没有回复，却耐心戳开每条链接，他觉得这样的曲迎有些笨拙，但不会让人反感。根据沈檐淇的经验，他猜测小号那头的人一定处于坐立不安的状态，保不准还在用指甲抠弄睡衣的边角。
　　沈檐淇闷闷盖上了被子，布料硌得他皮肤发疼，但沈檐淇又没心情起来换掉腿上硬邦邦的西装裤。
　　他借着窗畔透来的月光，从枕头底下抓出了字母项链。

　　定制这条项链时沈檐淇还是个没能实现财务自由的学生，在花里胡哨的款式中挑选，最终他要了个品质好但样式大众的项链。

　　搁旁人眼里，这项链充其量就是件一般货。随着使用时间，或者说它陪伴沈檐淇的年岁增长，那链条渐有褪色，露出不怎么好看的黑，宛如被剜掉表漆的铁柱，唯有串在最中央的“Q”如初未变。
　　就好像“Q”刷的金漆不磨灭，曲迎就可以永远保留在沈檐淇心中的一席之地。
　　名字的缩写本就配套上千种解读方法，而只有他的拥有者，才知道里面的标准答案。

　　沈檐淇又将项链藏回进枕头底下，他翻了个身，在被窝中将西装裤褪至脚踝便睡着了。

　　次日，沈檐淇半梦半醒爬起来煮了点儿方便面，后打算去超市采购。
　　扶梯上下运行间，沈檐淇的余光扫到有什么擦肩而过。
　　他回头，曲迎正朝下即将达到楼底，而沈檐淇乘坐的路轨往上驰行。
　　双双侧影替两人补添上光明正大的相遇，分明只是衣摆相碰，沈檐淇却仿佛感觉到了曲迎滚烫的掌心，以及体内叫嚣着的肢体渴求更多摩擦。
　　各自的布料轻盈的像是滑动了下手机锁屏。

　　沈檐淇瞧见了曲迎眼中汇成风暴般的不理智，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像是在要求一个眼盲者画画，要求一个聋生演奏音阶。
　　可画架在一次次摸索中碎成了木头，琴弦也因屡屡失败最终被丢进落灰的房间。
　　曲迎正目不转睛盯着沈檐淇看，那目光远比聚餐时的偷窥大方多了，也比站在领奖台上还要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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