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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家路窄
那日梁静山把人从公主府领走后。
阮峥再没见过梁青野,以为她改过自新,放弃兴风作浪了。现在看来,这姑娘胆子还是肥得很,乔装打扮一番,甩开所有丫鬟随从,居然敢来花街柳巷看表演。唯一的同伴还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至今没能赶到现场。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阮峥。
两人对视一瞬,梁青野也看清她的脸,万万没有想到来的会是老仇人,联想起上次的事情,她表情僵硬,被极度丢脸的恼恨冲昏头脑,一腔火气撒在抓她的无赖上:“你死定了!你们全家都死定了!”
小丫头片子突然在怀里炸毛。
无赖按住她脖子:“乖一点。”
这个动作差点把梁青野逼疯。阮峥也震惊,这兄弟的手得被梁家剁掉:“哥们,我数三个数你把手松开,不然你们全家真的会死。”
无赖挑眉一笑,更加来劲,按着梁青野后脑勺逗野猫似的顺毛,一边顺一边向阮峥露出挑衅的眼神。
此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仗着后台在长安横行霸道,抢过许多姑娘。没人敢拿住他,气焰理所当然十足嚣张。在他眼里,良家妇女和花魁都一样,都是予取予夺的东西。他想抢就抢,想扔就扔,没有旁人置喙的份。至于会不会犯了太岁,冲撞连他姑父也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这是他没有考虑过。
无赖自认为看人看得准。
小丫头性子野,这般泼辣,多半是个富商家的庶女,抢回去给个小妾的名分顶了天。至于先前那位白衣少年,爱逞强的书呆子一个,能有什么大能耐?年轻人话本看多了都喜欢英雄救美。
可这世上只有权势傍身才能装英雄。
没本事的那叫狗熊。
对于阮峥的出现,无赖是没有什么耐心的。教训狗熊的戏码演一回,过了瘾,再来第二回的趣味大打折扣。他居高临下,鞭子朝她鼻尖一指:“别他娘的废话了,再不滚开,老子打断你的腿!”
谈判谈崩了。
没有再继续废话的必要。
阮峥看梁青野快疯了,打了个响指。
先前高薪聘请的打手从天而降,齐刷刷亮相。他们隐匿在人群中,此刻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纷纷大展身手,飞起一脚把无赖从马上踹下来,连同恶犬家奴,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巷子里哀嚎声此起彼伏。
阮峥穿过一地残兵败将去解救梁青野。梁青野从马上滑下来,红着眼睛瞪她:“你故意的!”
阮峥:“我没有。”
梁青野:“你早就看见了,你一直在看我的笑话!”
阮峥摊手:“我没有。”
梁青野怒不可遏:“你明明就有!”
吵架水平没有半点长进,还是小学生斗嘴方式,阮峥想笑:“好吧我有,我承认,我是看了一会儿热闹。”不得不说,三姑娘跟地上无赖真半斤八两,平常目中无人惯了,总觉得自己厉害,深陷绝境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脸上没有一丝任何后怕。
这种极端的自信掩盖了狼狈。
她脸蛋红透,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圆瞪着像只炸毛的兔子。
阮峥确认这只兔子安然无恙,没吃什么亏,便拔了根狗尾巴,转身走到无赖面前。无赖被人踩在地上动弹不得,满脸是血,啃了一嘴黄泥,方才大放厥词的狂傲荡然无存,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艰难张大嘴巴,想要说出什么。
像是想把自己的后台再重复一遍。
阮峥没给他这个机会。
她屈膝蹲下,用狗尾巴草扫开他脸上黄泥:“我喜欢蠢人,因为世上没有蠢人会很无趣。你坏了梁三小姐的名声,梁静山会将你碎尸万段。不……他根本不用动手,你姑父识时务的话,会把你剁了装在盒子里送到梁府。”
闷哼声消失了。
黄泥与血混在一起,模糊了无赖的面部表情。阮峥忽略他惊恐的眼神,把狗尾巴草插他鼻孔里,动作虔诚得像在上香:“在这本书里,你信奉的道理是对的,没有人能对抗强权。可你不是强权,她才是。”
“我是强权,那你是什么?”
梁青野走过来狠踹了他一脚。
无赖翻卷过来,眼睛望着天,身体僵得像具死尸。狗尾巴草在他鼻孔里草晃晃悠悠,没有掉出来。阮峥知道这个人还活着,但是已经死了。她捡起银鞭交到三姑娘手里,物归原主:“我只是个路人。”
梁青野冷笑回呛:“路人带侍卫出门?”
阮峥摘下她头发里一片树叶:“以后长点记性,带点人,出来玩只带一条鞭子可不够。”
梁青野生着气,偏不让人碰:“谁说我只带了一条鞭子。”
“哦,还有个小伙伴。”
英雄救美都救完了,白衣少年还没有赶过来,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可惜体力不太行。阮峥回忆方才在街上匆忙一瞥的瞬间,对此人印象深刻,感觉似曾相识……在永宁公主的记忆里活跃,兴许是某个熟人。
梁家是公主母舅家,有熟人正常得很。
阮峥没有细想。
“无赖送官查办,把三姑娘送回府。”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她两边安排好,准备收工散场,转头看到巷子里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同她下酒楼的洛云桢不见了,张大人也不见了,只有老黄狗撇开腿站在那看热闹。
人呢?
阮峥环顾一圈,发现除了地上躺着的,只有几个侍卫架着刀,梁青野在擦银鞭,巷子里再没其他人。他们酒楼一帮人下来,冲到最后全部掉队,只有她成功赶到现场。她一个人在这对峙,废话了老半天?
难怪无赖丝毫不怵。原来她刚才是单枪匹马。
一路沿着主路过来,弯都没拐几个,迷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走得快,也不至于把人甩开这么远。事都办完了,他们还没赶到是什么情况?张大人就算了,洛云桢怎么也……关键时候掉链子。
阮峥正纳闷,转念一想,太阳这么大,别是晒中暑了吧。她惦记洛云桢身体刚康复,立马原路返回,想去看发生什么事。
转角迎面相逢。
一张熟悉的脸撞进视野。她刹住脚,上身被惯性带着往前扑去,侧过脑袋,脸擦着对方的肩膀滑下,停在腰侧,保持了一个僵硬的半弓姿态。洛云桢正在找她,没料到会直接撞上。她鼻尖气息喷在他手背上。
“殿下。”洛云桢扶住她。
阮峥弹起来,感觉自己咬到了对方。
洛云桢手上被啃出牙印,浅浅的粉色凹痕,破了皮。他没有太在意,确定她稳住重心:“抱歉,我来晚了。刚才出了点意外,张大人去处理了。”视线径直扫进巷子里,发现无赖已经制服,抬手示意身后一队官兵接手。
阮峥:“出、出什么事了?”
洛云桢:“殿下得问梁三姑娘。”
后头的梁青野被点名,有如惊弓之鸟。她曾去公主府撒泼,点名要洛云桢,如今正大光明见到本尊,却是在此出糗局面下,心中又恨又恼。乱子闹大了,洛云桢说的什么她心知肚明,竟意外有些慌乱。
梁青野紧张问道:“他怎么样了?”
洛云桢知道她问的谁:“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
气氛有点古怪。
阮峥看他神情严肃,梁青野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猜刚才那位白衣少年来历有问题,反问后者:“你拐带良家少男了?”
梁青野捏着袖子恼羞成怒:“是他自己遛出宫,让我带他玩的!”
英雄救美的故事引发了雪崩的后续。
一刻钟内,东营街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犹如一口滚沸的热油锅被罩上盖子,浸入冰水中紧急降温,爆鸣动静伴随釜底抽薪消失。整条街被封锁,雀仙楼的人扣押下来,酒楼清退闲杂人等,被官兵围成铁桶。
街道司临时赶来的长官在维护秩序。
张歇忙得焦头烂额,站在酒楼门匾下,见阮峥与洛云桢一行人回来,终于有了主心骨,一张脸憋闷成苦瓜色:“殿下,您可算回来了。两头大街都封住了。已经派人去禀报宫里,御林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方才繁华街道,转眼已成死寂。
杂耍的、卖小吃的、过路的消失无踪,剩一堆摊子无人看顾。酒幌子被风翻着,街上还掉了几只鞋。东营街多年来从未遭过封锁,官兵来得太急,脚步声震得整条街在颤,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撵人。百姓们以为出了大乱子,撂下摊子四下逃散,鞋掉了也顾不得捡。
一切都异乎寻常。
阮峥穿过严阵以待的官兵,所过之处全部低头。她脚下生风,跟张大人打了个照面,抬腿迈进酒楼:“人呢?”
张歇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太子殿下在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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