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高二这一年，江昼开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恋爱。
　　对象是他们的班花，陆洇同学。
　　黑板上写着他俩的名字，用一个巨大的心圈起来，值日他们俩总被安排在一块儿，一起走进教室也会引起一阵大呼小叫。
　　高二四班的同学们用一种过于天真的热情祝贺这段恋情，心潮澎湃的磕着糖，反观其中一位主角却是异常的冷静，还有懵逼。
　　不知道是不是黑板上的名字没擦干净，数学老师让江昼解题没解出来之后，居然让陆洇上台帮忙，台下一阵嬉笑，一向数学成绩很好的陆洇大概是紧张，捏着粉笔写到一半就卡壳了。
　　“这题我昨天才讲过啊两位，”数学老师痛心疾首，“去外面站着吧。”

　　“哦哦！”
　　“要罚站了，两个人一起。”
　　“多耽误学习啊真的是。”
　　·······

　　数学老师一拍桌子，“羡慕啊，那也陪他们出去透透气吧！”
　　“不羡慕！”台下居然异口同声的答。
　　“我操。”江昼扭头看了一下教室，“这群人什么毛病啊。”
　　“起哄呗。”陆洇轻轻踢了一下栏杆，“我还是头一回上课被赶出来呢。”
　　“那你心里素质还挺好，第一次被赶出来基本都会哭，周日日就是。”江昼笑了笑。
　　“关键看跟谁一起啊。”陆洇低声说着。

　　江昼的头皮又一阵发麻，他往教室看了看，双手盘紧了栏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那个，我们的事儿，你不觉得那什么，太突然了吗，我那天晚上都没来得及解释，我其实真的·······”
　　“真的假的都没用了，你自己说的，你是我男朋友。”说到后面那个称呼，陆洇的脸颊发烫。
　　“哎，我当时说的是······”江昼感觉越解释越乱。

　　他说的是什么呢，他说的是——对啊，你有意见吗？
　　那他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那句话的呢？

　　也就是前几天放学路上，江昼他们几个看到有男生纠缠陆洇，好像是她之前学校的前男友。
　　这架势一看就是求复合的，能不能再续前缘就看陆洇的态度了。
　　而陆洇的态度十分明显，差不多就是宁愿去死也不愿复合的程度，但长得五大三粗的前男友显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陆洇的尖叫拒绝浑然不觉，拽着陆洇的手腕就往前拖。
　　但没拖几步，前男友就以朝前趴下的姿势亲密拥抱了大地，因为江昼同学一个飞踢，踹在了前男友的背上。

　　接下来就是一番武力的较量，前男友打不过，狠狠的抹了一把鼻血，“你TM是谁啊，洇洇，这个人和你什么关系？”
　　陆洇躲在江昼身后道，“我，我男朋友。”
　　江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陆洇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这种情况下，江昼实在不好拆她的台。
　　前男友还是不愿意相信，“男朋友？你这么快又换新的了？”
　　江昼啧的一声，双手叉腰道，“对啊，你有意见吗？”
　　就是这句话，这句话让一切都改变了。
　　那晚之后，两人在一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小天使的翅膀，从整个班级向全校扩散。
　　江昼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解释起来好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尤为的不讨喜。
　　他确实还没弄明白对陆洇是不是喜欢。
　　但陆洇同学十分自信且笃定的告诉他，“你就是喜欢我，只不过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

　　下午放学，姜袭跑到校门口，发现他哥身边多了位漂亮的姐姐。
　　漂亮姐姐笑着对他说，“你好呀，你可以叫我周姐姐。”
　　姜袭朝他哥看了看，点头，“周姐姐好。”
　　“真乖，真······”

　　陆洇伸手准备摸他的头，姜袭已经麻溜的坐到了江昼的后座，江昼骑上车的时候，姜袭抱住他的腰，把一脸的汗往他哥背上蹭。
　　“姜西西你又想挨打是不是？”江昼笑着把书包丢给他，姜袭接过来，脑袋又靠了上去。
　　“呃······”陆洇觉得这场景不太对劲儿，又说不上来，好像太亲昵了点。
　　“先送你回家吧。”江昼甩了一下车铃。
　　“哦，好。”陆洇骑着自行车跟了上去。
　　江昼骑车快，但今天还算贴心，放缓了速度和陆洇并排。
　　一开始陆洇还有点欣喜，但很快就觉得，这贴心不如不要。

　　一路上都是他们兄弟俩在聊天，姜袭先说，“今天有英语小测，我······”
　　“又是第一名是吧。”江昼接话。
　　“没有，第二。我故意漏了道选择题。”姜袭说。
　　“你脑子是不是有东西漏了？要不要上医院检查？”
　　“别生气啦哥，只是随堂小测，李智明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想让让他，大考我肯定不会的。”姜袭笑着道。
　　“呦，那是不是该给你颁发一个中国好同桌奖啊。”
　　“也行啊，你回去帮我画一个吧。”
　　“你脸真大啊姜西西。”
　　“比你的小，你帮我画一个吧，好久没看你画画了，你是封笔了吗？”
　　“对啊老周走了，画画的劲儿都没了，也没灵感了。”
　　“明明就是懒。”
　　“姜西西你最近很是嚣张啊，这可不行，等会在路上看有没有收小孩的，把你卖了换糖吃。”
　　“论斤卖吗？”姜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我现在可涨价了。”
　　“哈哈哈哈······”江昼在前头乐得不行，车把都快扶不稳了。

　　如果不是江昼的女朋友，陆洇也会觉得这哥俩的对话挺可爱的，但作为女朋友被晾在一边，还插不上话，就十分的郁闷了。
　　到了陆洇家，江昼连车都没下，又甩了两下车铃，“明天见。”
　　陆班花愣在原地，陷入郁闷。

　　-

　　“哥，那个姐姐是谁啊。”姜袭问。
　　江昼想了一下，“算是，我女朋友吧。”
　　“什么女朋友？”
　　“什么什么女朋友，就是女朋友啊。”江昼说，“girlfriend，懂吗？”
　　“哦。”姜袭觉得不太像，但女朋友是个身份，应该也没什么像不像的。
　　感觉身后的人沉默下来，江昼赶紧问，“怎么，不高兴了？”

　　“没，没不高兴，”姜袭的脑门在江昼背上碰了一下，轻声问，“哥，那我们会变吗？”
　　“你会只和她玩，不和我玩吗？”
　　“那你的时间都要分给她吗？”

　　江昼捏着车闸，自行车停下来，他笑着叹口气，“胡说什么呢你，不会，从前该怎样还是怎样，什么都不会变。”
　　“那以后上下学，还是和我一起吗？”
　　“当然了。”
　　“那以后还会帮我打饭，我们一起吃饭吗？”
　　“会。”
　　“那，”姜袭想了想，“还会给我画画吗？”
　　“会······哎不是姜西西你这个奸诈的小鬼，”江昼的无奈的骑上车子。“就那么想看我画画呀。”
　　“对啊对啊，哥你画吧画吧，我帮你洗笔洗桶挤颜料好不好？”姜袭说。
　　“好久没画手都生了。”江昼说。
　　“没关系呀我不嫌弃，画成怎样都行。”姜袭知道他哥这是答应了，又笑嘻嘻的搂住他的腰，“哥，你多交几个女朋友吧。”
　　多交一个他就能多提一个要求。
　　“你这小子什么思想，”江昼失笑，“算了吧，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一个都弄不好了。”

　　到家之后，姜袭从车上跳下来，江昼发现这孩子明显长高了一点，不变的是娃娃脸肉嘟嘟的，跟从前一样可爱。
　　“过来，”江昼朝他招手，“我看看你涨了多少价。”
　　姜袭小跑过来，伸直双臂乖乖站着，江昼举着他的胳肢窝往上提了一下，立刻道，“哎呦呦，长了大概三倍啊。”
　　“我最近开始晨跑了，个子也高了吧。”姜袭对着他哥的身高比划了一下，还是有不少的差距。
　　不过个子没长，力气应该长了，姜袭丢掉书包，“哥，我抱你试试。”
　　江昼站在原地没动，姜袭上前搂住他的腰，努力想往上提，但他哥还是跟块石头一样稳稳当当的立着。
　　姜袭试了好几次都不行，累得喘气，“哥你又胖了吧。”
　　“滚蛋，你这叫人笨怨刀钝，”江昼拍拍他的肩膀，“继续加油，我期待依靠你的力量离开地面。”

　　-

　　第二天去班上的时候，江昼照常和陆洇打招呼，没想到那人只装作没看见。
　　哎，昨天还以为她变温柔了呢，没想到还是这么怪的脾气。
　　两节课之后，陆班花忍不住了，趁着教室里没什么人，她主动跑到江昼座位前质问：

　　“你昨天回去为什么没给我发消息？”
　　“今天早上为什么没给我带早餐？”
　　“你做错了事怎么不主动来和解呢？”

　　江昼举起双手，“哎哎，您慢点说好吗？我做错什么了？”
　　“你，你还没做错？你昨天和你弟聊得那么开心你想到我了吗？我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你没发现吗？”陆洇怒视着他。
　　好，好像是这样。
　　江昼抓了抓自己的脖子，“我和西西一直都是这样，你不舒服应该早点说啊。谁让你憋着不说话的。”
　　“那还怪我喽，我早上都没吃饭一直饿到现在你知道吗？”陆洇有点委屈，“你这什么男朋友啊，放了学跟人间蒸发一样，一条信息都没有，还不如普通朋友呢。”
　　“所以，你是想让我给你买早餐，然后放学之后发消息给你，是吧。”江昼总结了自己该做的事。
　　“重要的是，你要把我放在心上，要关心我在乎我，这些都是基本的啊，你有心的话就不用我说。”陆洇的眼眶泛红。
　　江昼点头，“好的，我了解了，我会做到的。”
　　至于放学后不喜欢和西西走一起，那就不送她回家了。
　　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放学回家后江昼给她发消息问了一句：到家了吗？
　　陆洇：到了。
　　哦，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隔日江昼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买早餐，姜袭在一边问，“哥你没吃饱啊。”
　　“不是，给陆洇买的。”江昼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发消息过去之后，陆洇让他自己看着买，江昼就随便买了。
　　“西西你是不是想吃烧麦？”江昼递了个袋子给他，“一直盯着。”
　　“啊。”姜袭拿出来咬了一口，“好吃哎。哥你尝尝吧。”
　　江昼把剩下半块吃了，点头，“经常在家吃饭，都会觉得外面的东西好吃。以后我们可以时不时在外面吃早餐。”
　　“好呀好呀。”姜袭高兴地说。
　　江昼按照陆班花的指示又做了一些男朋友该做的事之后，消停了几天，陆洇又不满意了。
　　老调重弹的说起放学回家的事，还有午饭不和他一起吃，加上微信的敷衍了事，还有买了几天早餐居然都没发现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总之就是不在乎她，总之江昼就是一个劣迹斑斑史上最不合格男友。

　　“散了吧。”江昼叹气，“我快要累死了，好烦啊好烦。”
　　李戍劝他，“哪个女生谈恋爱不作的，而且像陆洇这种，打小就漂亮，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的，肯定是习惯别人对她好。我看她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你昨天打球的时候，她吼得声音比谁都大。”
　　“可我真得不想哄人了，这恋爱谈得，还没我初恋有意思呢。”江昼说。
　　江昼的初恋是一个对吃有着独特见解的女孩，她身上好像装了关于美食的雷达，哪里的什么好吃她都能立马探测到，江昼跟着她逛了许多卧虎藏龙的苍蝇小店，享受了很多美食的滋润。
　　哎，那是一段想想就流口水的时光啊。

　　李戍和周晓东都很注意不踩到初恋的雷区，以为他旧情难忘。
　　现在江昼主动说起，李戍赶紧问，“还是因为辛甜啊，你还没能忘了她。”
　　“不关她的事。”江昼说，是那些美食在诱惑他。
　　“那你也别觉得恋爱没意思啊，”李戍推了周晓东一把，“你看看他，妹子的面都没见着，天天对着手机聊得多欢，牙龈都笑出来了。”
　　“我靠周日日你也恋爱了？谁啊，我们学校的？”江昼立马被勾起了兴趣。
　　“说了还没见到面呢。”李戍砸吧了一声。
　　“网恋啊。”江昼捶了他一下，“这可有风险啊。”
　　“我见过照片。”周晓东说。
　　“有照片？我看看我看看。”李戍来劲了，“你这小子不是说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吗？”
　　“昨晚上才给的。别抢，不能给你们看。”周晓东把手机藏起来，“等以后稳定了再说吧。”
　　“哎呦，还稳定——”李戍一脸奸笑，“日日这是认真了啊。”

　　-

　　“分手”两个字像是催泪.弹，江昼每次刚说到一半陆洇就开始哭起来，哭到最后两人还是没分掉，各自冷静之后，又酝酿着下一次的争吵。
　　这一天两人刚吵架没多久，陆洇主动找到家里来道歉。
　　江昼正在和姜袭玩拼图，心情甚佳，于是还算友好的招待了她。
　　趁着江昼去切水果的时候，陆洇坐在姜袭身边，她也觉得这孩子很可爱，只可惜，她和江昼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他。

　　“我可以叫你西西吗？”陆洇笑眯眯的问。
　　姜袭正在把他哥拼错的几块拼图给扣下来，闻言只点点头，“可以。”
　　“好，西西。那个，你应该知道，我和你哥的关系吧。”陆洇问。
　　“你是他女朋友。”姜袭说。
　　“嗯。”陆洇琢磨了一下该怎么说，“西西啊，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
　　姜袭摇头。

　　“哦，那你可能不太懂，姐姐今天告诉你，男女朋友之间呢，需要，私人空间，因为他们的关系很亲密，所以呢，不太想别的人来打扰他们。你想一下，如果以后你遇到你喜欢的女孩子，你会只想和她在一起，也会想要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空间，是不是？”陆洇轻咳了一下，
　　“这么说，你明不明白？”

　　“大概能明白，但是，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姜袭说。
　　这个姐姐说的私人空间，他只想到了他和他哥。
　　就现在，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里，陆姐姐却进来了，只是够打扰的啊。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我想说，你现在也上初二了，看你平时也挺独立的，就不用太,粘着你哥，对吧。你们应该，有各自的生活，就像小江魁，她年纪比你还小，可是就完全不跟在你哥后面。”陆洇低声说着，又见江昼已经切好了西瓜，她赶紧道，“姐姐说这话不是讨厌你的意思啊，你别误会，就是请你给我们一点私人空间，就这样。”

　　江昼端着西瓜和果汁走过来，“拼好了没姜西西，拼好了有奖励啊。”
　　“快，快了。”姜袭赶紧低头拼着。
　　陆洇坐到沙发上喝了一口果汁说，“哦，你要不要去游泳？我舅舅的游泳馆下周新开张，咱们叫上一些同学一起去啊。”
　　“行啊。”江昼点着头，“西西也去吧，正好看你退步了没有。”
　　姜袭的游泳是江昼教的，他学得很快，当天就游得有模有样的。
　　姜袭差点点头答应了，但他扫了一眼咬着吸管的陆姐姐，顿了顿道，“我还是，不去了。”
　　“怎么了？”江昼问。
　　“我，我泳裤丢了。”姜袭说。
　　“我当什么呢，再买不就行了。”江昼笑着递了一杯果汁给他，“这次要是有进步，哥哥给你买大桶冰淇淋。”
　　“好。”姜袭立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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