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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情窦开
范少玄闭着眼睛,唇上的柔软是那般真切。他身上清冽的梅香几乎盖过去了伤痕的血腥,瞬间就让谢必安头昏脑涨,就连范少玄撬开他的唇齿,与他的舌头相触相缠,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加没有躲避。
范少玄的亲吻很轻柔,像他的人一样,温和而没有攻击性,但谢必安却像被大火烧着了一样,抓心挠肝似的痒从舌尖传到全身。但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他,范少玄身上有伤,绝对不可以推他或是甩开他。
因此,直到范少玄离开了他的唇,他都像一具会大喘气的石雕一样,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没动。
“船来了。”不知愣了多久,范少玄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谢必安望向忘川,一个骷髅船家正摇着橹往这边眺望。
谢必安重新背起范少玄,坐上了船,还是用托着他后脑勺的姿势,让他半倚在自己怀里。
谢必安快憋死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问,但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头。
他是喜欢男子,但不是看见一个男子就喜欢。若是有个男人来对他这样来上一口,他毫不犹豫就会卸了那人的膀子拿去喂狗。但是范少玄,他竟然并没有想要推开的冲动。
简直疯了。
范少玄一路都闭着眼睛,直到船停靠在酆都码头才睁开眼睛,原来这一路他并没睡着。谢必安照旧背起他往无常府走,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谢必安不想说话是找不到话可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范少玄为什么不讲话,他猜不出来。
范少玄不能平躺,只好侧身倚在榻上,眨着眼睛望着谢必安。
谢必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看我做什么。”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范少玄笑着说,“我可是为了你,好疼的。”
谢必安当然有很多话想说,吭哧了半天却只问出来一句:“你既然知道鬼界律令,为何要跟太清动手,骑鹤跑了不就是么。”
“太清对你无礼,我不会坐视不理。”
“你……”谢必安的良心备受煎熬,“早知就不跟你说了。”
范少玄对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谢必安俯下身子,蹲在榻前:“干什么。”
“你不能不跟我说。在仙界越是卑躬屈膝,越是软弱,反而让人得寸进尺。强硬一些,日后你再去仙界,才不会有人再敢为难你。”范少玄拂开他额头上的碎发,在他眉心吻了吻。
谢必安捂住额头,若没有冰绡遮挡,眼珠只怕要咕噜出来。
范少玄依旧笑盈盈的,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两道很明显的卧蚕,眼角会向下弯。这双眼睛,若不是瞳孔的颜色差别太大,还真的挺像一个人……
谢必安看着他深邃无底的眼睛,神经突突跳着,思绪突然间失了控,而后做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举动。
他抚着范少玄的头,低头含住了他清凉的唇。范少玄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揽住他的脖子,带着几分急切回吻过来。
舌尖传来的微甜让人口干舌燥,思绪和呼吸一样凌乱,甚至已经跟不上身体向前探索和抚摸的动作。
直到范少玄低哼了一声,谢必安才找回一丝理智。范少玄后颈处的伤口因拉扯而裂开,洇出了道道血红。
“流血了!”谢必安从榻前蹦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找药箱找绷带。蹑手蹑脚地包扎完,他看到了范少玄半睁眼眸中温柔的笑意。
谢必安跟被揍了一拳似的,脸红脖子红,甚至衣裳遮盖看不见的地方也在红。
自己竟然亲了范少玄。
而更让他一口气没提上来的是,范少玄笑着说道:“必安,我喜欢你。”
心擂啊,鼓啊,肆意地蹦哒啊,谢必安觉得要不捂着嘴,心大概能从嘴巴里滚出来。
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范少玄道:“怎么了,嘴被我咬破了?”
“没有!”谢必安放下手,“你不是在冥府等人么,他会介意的。”
在彼岸花海里,范少玄的那句“千回百转,死生不渝”言犹在耳。范少玄在他的腮上碰了碰,低声道:“他早不记得我了,不如重新开始。”
“都等这么久了,你想清楚了吗?”谢必安不太放心,“我可不想破坏他人姻缘,也不想……”
“嗯?”
“不想当成什么替代品。”谢必安道,“你之前说,我和你那位很像呢。”
范少玄有些无语。他觉得自己的提示已足够明显,但谢必安好像一点道儿都没上,反而走入了一条怪途。他叹了口气:“你就是你,永远都不会是谁的替代品。我喜欢的人,就是我眼前的你。”
谢必安拽着他袖子的一角,在手指上缠来缠去。
范少玄道:“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特别好。”谢必安实话实说。
“喜欢么?”
谢必安沉默许久,浅浅地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看见范少玄疑惑的眼神,他抓了抓头发:“或许吧,我不知道……”
“果然还是吓到了。”范少玄勾了勾嘴角,“给你点时间好生想想。”
谢必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平素转得还算快,但到了范少玄这里却跟生锈了似的怎么也转不动。安顿他休息下来,谢必安走出房间,站在飘零的红叶下抱着头蹦了两下。
“必安呐,干什么呢?”阎王的声音从府邸门口传来。
谢必安甩甩头,小跑过去:“阎王爷,您怎么来了,我正思考鬼生呢。”
“思考出什么了?”
“还没思出头绪就被您打断了。”谢必安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的没有光线,“阎王爷,今日酆都也没出太阳,您怎么这么闲?”
阎王可从来不是个体恤下属的上司,他每日忙于案牍,屁股几乎粘在阎罗殿的椅子上,更别提来关心手下阴官的思想生活。
阎王尴尬地笑了笑:“这阵子清闲一些,找你聊聊。”
“您不会想干掉我吧?”谢必安警觉道,“我这眼睛……”
“非也非也,你不要胡思乱想。”阎王打断他,“本君既为冥府首君,自然关心下属。不知这几日,你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在铁树地狱里睡,您说好不好。”
“你这两日要好好休息。”阎王一滴汗流了下来,“你照顾少玄辛苦,不知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要的,告诉本君,本君一概不会推辞。”
“我想转世。”
“除了这个。”
谢必安面无表情:“没了,您请回吧。”
“你等会,”阎王生气道,“你就没个兴趣爱好了?”
“有啊,我想做人。”
“死脑筋。”阎王无奈了,“你还阳做人,是打算再吓死亲朋,还是继续早夭横死?”
谢必安叹道:“既然没办法改变,那您费这个口舌做什么。若真觉得我辛苦,不如给我加薪,还有少玄,也得加薪。”
“你这个小玩意儿……”阎王咬牙切齿了一阵,拂袖而去。
谢必安哼了一声。自从他发现阎王爷不懂得护犊子,铁面无私过了头之后,他就很生阎王的气,自然不打算给什么好脸色。看范少玄如今的伤势,只怕这气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范少玄在房中修养疗伤,勾魂索命的活儿谢必安一人全包,途中碰上个恶灵还被在手上咬了一口。夜深,他精疲力尽地回到无常府,看了一眼范少玄后,便一头扎进床上,衣裳未脱就睡了过去。
悠悠转醒时,房中弥漫着清淡的梅香,一个人影在帘帐外晃动。谢必安脱口而出一声“少玄”,掀开帘后却看到了一身海色锦袍。
傅云疏坐在桌案前,执着一卷戏文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床上的动静,他放下书道:“醒了?”
“尊上?”谢必安从床上爬了下来,瞥到了戏文之名,仿佛是《西厢记》,纳罕上界仙尊怎的也看九州凡人的情情爱爱,“你怎么在这?”
“想不想出去玩?”
“去哪里?”
“人间。”
“为什么突然要去……”
“长安城中有凡人的比武,热闹非凡。”傅云疏走出门去,“走吧。”
谢必安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没答应要出门,傅云疏却已经走到无常府门口。他只好穿上鞋子,跟了出去。
这些日子傅云疏出现在鬼界的频率属实有点高,不是都说他极少下长生天么,怎的仙界事务这么清闲,首尊大人可以到处乱跑。
行至九州,傅云疏在谢必安眉心点了点,谢必安脚下一沉,从透明变成了实体,并摘下了他眼前的冰绡。
“尊上,这个不能摘,会吓到人。”谢必安把冰绡抢了回来。
“我隐去了你的鬼瞳,回到冥府之前不需再戴。”
“当真?”谢必安揉了揉眼。
傅云疏点点头,摇身换了身世家公子哥的锦衫华靴,改了正常的青黑发色与瞳色,但依旧没有摘下面纱。
谢必安瞧着他的装扮,虽说是个凡人模样,但气质卓然,不染尘烟,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不,披着人皮的仙。
他不禁提醒道:“长安城奇人异士多的很,我还曾见过披兽皮染黄毛的萨满法师,尊上实在没必要乔装。”
傅云疏道:“凡人的衣裳硬邦邦难受的紧,我本不想穿。但常有仙妖下凡游历,看到我不好解释。”
谢必安恍然:“怪不得你总带着面纱,是怕微服出巡被人认出来不方便吧。说来,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想知道?”
“想。”
“以后给你看。”傅云疏理了理面纱,“此纱也不完全是遮挡容貌,亦可掩盖龙息。龙息存在于人间过长,容易影响时令气候。”
人间的话本中说,龙王有求雨之能,所及之处往往风雨如晦雷电交加,原来并非无据杜撰。谢必安感叹:“真龙之身,还真是不太方便。”
长安城中,适逢一武道盛事,为江湖闻名之密报组织听雪阁所办的听雪会武,三年一届,九州武者皆会在此盛事上大展拳脚,互相对擂,拼个好看的排名。
正值午休停赛,傅云疏寻了一家装修体面的菜馆,看着一溜招牌菜,问道:“能吃辣么?”
“可以来一点。”谢必安点点头。
因逢听雪会武,长安城中汇聚八方来客,菜馆爆满,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上齐了菜。
化作人形后,比鬼身之时更容易饿,谢必安差点饿成扁的,然而看到菜,他却不知道如何下口。
剁椒鱼头,爆椒黄牛肉,口水虾,每一道菜都覆盖在大面积的小米辣椒下,几乎看不出食材原本的样子。
“怎么不吃?”傅云疏双手交叠撑着下巴,歪头看着他。
谢必安夹了一筷子看不出颜色的鱼肉放进嘴里,慢慢道:“尊上,我说能吃一点辣,不是能吃一盘辣椒。”
他裹了一大口米饭,又灌下一大壶茶水都抹不去嘴里要烧着的辣,抬头一看店面招牌,“湘逢客栈”,后面还刻着三个辣椒图案。
“那试试这个。”傅云疏夹了一只虾仁到他嘴边。
“多…多谢。”谢必安吞了虾仁,却辣到嗓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了一阵,涕泗横流。见傅云疏还要给他夹菜,忙摆手道:“稍等稍等,我自己来。”
傅云疏拿筷子戳了戳菜,皱眉道:“不好吃么?”
谢必安往嘴里扇着风:“你自己尝尝看就知道了。”
“我不需饮食,已经百年未曾吃过东西。”傅云疏招了小二来,“你这里可有不辣的东西?”
小二拧着眉想了半天:“蒸蛋,行不行?”
“来一碗。”
谢必安只好吞了那碗没滋没味的蒸蛋,秉着不浪费粮食的心态,又硬吃了几口菜。和傅云疏出来时,他满头大汗,像是摔一跤脸着地一样,嘴巴肿了,舌头跟牙齿一碰,一阵生疼。
而傅云疏依旧风华得体,翩翩若仙。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讨厌。
下午晴光大好,近乎暴晒,但在傅云疏身边站着却总有丝丝凉意。傅云疏指了指城中央激战正酣的擂台:“你想不想去打一打?”
“我不会武功。”谢必安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小时候是瞎子,翻看不了武学秘籍,便没学了。”
“那你可想看我打?”
“啊?”谢必安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并没看到披着人皮的妖或是鬼,“这些都是凡人,你跟他们打,这不是作弊……”
傅云疏笑了笑:“我化作人躯就是。”
他收起法力和仙灵之气,与听雪会武的主办人说了几句话,抛下一锭银子,而后登上了擂台。
傅云疏虽说已是凡人之躯,但经万年灵气浸养,又怎会与凡尘浊世沉浮几十年的凡人真的一样。他甫一站上擂台,台下观众皆噤了声,望着他的模样,一个个都呆愣痴傻了。
傅云疏或许真的是在长生天憋闷太久,偶然出来放个风有点激动,也不是不能理解。谢必安暗自想着,被迫也挤进人群里,仰着脖子往擂台上看。
与傅云疏对擂的是中原某大门派的派主,武功在江湖上名列前茅。一派之主合该有些威严,但还没开打,就在傅云疏面前却瑟缩成了小鸡子。若硬让他解释为何如此怂包,却又解释不上来。
傅云疏的眼睛很漂亮,更是从来不会目露凶光,但就是那种难以消除的压迫感,寻常人但凡靠近他三步之内,必定抬不起头。
谢必安莫名紧张,这天生的血脉压制实在无法抵抗……
傅云疏挑了一把长剑,作揖道:“在下江湖无名小卒,请君指点。”
“请。”派主定了定神,抽出了一柄弯刀。
接下来的场景,让谢必安可算是开了眼。仙尊就是仙尊,即使是化身凡人,他依旧是仙尊,手中剑如霓虹,凌厉凛冽,比起凡人爱好花里胡哨的招式,实在是简洁到了一种美而不屑的地步,三两下就把对手逼退到了擂台边缘。
本能速胜,但谢必安总觉得傅云疏在调戏对手,比如故意不出招,弯着眼睛朝他勾手指;或者表达天气太热,打斗的途中遮遮阳,扇两下风;甚至故作困倦,假意拍拍嘴打呵欠,把对手气得咬牙切齿,七窍生烟。
谢必安台下一边笑一边鼓掌,不为傅云疏的剑法,而为他为老不尊的本领。谁想乐得太大声引人侧目,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叫:“我的老天爷,那是不是谢必安?!”
“亲娘哎,活见鬼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诈尸了,谢家的妖怪诈尸了——”
人群顿时汹涌澎湃起来,谢必安甚至来不及拔腿跑路,就被人按倒在地,往脸上砸了七八拳,又被踩了十几脚。
“叮——”一个细小清脆的声音贯穿人海,所有人都不动了。甚至连泼出去的茶水,倒下擂台的人,也统统凝滞在了半空。
谢必安被揍得七荤八素,眼前一片血雾。傅云疏飞下擂台,抱起他冲出了人群。
消失在天际的那一刻,擂台又恢复了喧闹,面面相觑的群众摸不着头脑:“哎?刚刚怎么了?”
“怎么回事,我们刚才在干什么?”
………
云层中,谢必安欲哭无泪地抓着傅云疏的衣裳:“尊上,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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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投降了,每天看着自己的文章名字都不愿意写下去
改回来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