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少年

　　两个人在面馆快吃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程雨落还在慢悠悠地嘬碗里的最后一根面，叶寒声已经用纸巾擦完嘴了。

　　“哥你等我一会儿。”程雨落快速吞咽，端起碗想再来口汤。

　　屋外的夜色浓重，屋里的灯光只能照亮一小片黑暗。面馆的招牌是好多年前的，不是时兴的会发光的那种。但就是这样，店里的生意一到饭点就停不下来。叶寒声吃完了想赶紧走，给后面的人让位置。

　　程雨落喝干净了碗底的汤，抓了张纸胡乱地擦了擦嘴。“我好了，我们走吧。”

　　此时，叶寒声的手机进来了一条短信。

　　这年头会发短信的除了购物广告就是赌博小彩信，叶寒声以前基本不打开的，但是今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打开清理一下垃圾短信。

　　程雨落帮叶寒声把球捡起来，两个人同时起身。叶寒声点开短信界面，看到了最上面的那条信息，那是一张照片。

　　一个男孩坐在网吧包间的椅子上，惊恐地看着摄像头，然后被抓拍下了这张照片。

　　叶寒声猝不及防地看到这张两个月没见过的脸，心里没起什么波澜，表情却不太好。

　　“哥，你等下直接······”程雨落难得见他哥这幅模样，撇了眼叶寒声的手机，惊呼出来：“我去，这不是那小子吗？”

　　这一嗓子音量不小，不少人都往这边看。

　　店主阿姨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叶寒声抓住程雨落的手腕微微用力，示意他别大惊小怪的。“阿姨没什么，我们吃完了，先走了。”

　　阿姨点点头，冲他们说：“行，这么晚了回家小心点。”

　　出了店门口的两人却没有回家，而是奔着网吧去了。
　　短信里不止发了照片，下面又附赠了一个地址。

　　叶寒声今天没有骑车，只好带着程雨落上了出租车。

　　程雨落却还没回过神来，问：“我没看错吧？是刘洋那小子吧？”

　　叶寒声摇下车窗，夜晚的风肆无忌惮地刮进来，将他的头发吹得凌乱。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仅仅一秒就吹散在了呼啸的风里。

　　“他这是被绑架了？不是他被绑架了关你什么事啊，你又不是他监护人还得给他赎回来吗？哥，咱别管他了，一碰上他就晦气。”

　　一看到刘洋程雨落就来气，本来自己可以和叶哥一块上学放学，一块打球吃饭，一块儿玩游戏抄作业的，现在就剩自己一个人了。

　　叶寒声也知道，刘洋出了事他没道理非要过去。
　　但是······这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把没必要的人卷进来，叶寒声过意不去。所以就带着程雨落上了出租车。

　　本来也不想把程雨落带上，毕竟让程叔叔知道了不好。
　　但是这人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撵不走的，况且他还看到了刘洋的照片······

　　“估计是王震干的。”叶寒声说。

　　程雨落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喃喃着说：“王震？”

　　叶寒声点头，“就是你爸上次来学校帮我处理问题的那次。”

　　“嗷！”程雨落想起来了，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不，其中一个不是什么好妖。程雨落已经暗暗握起了小拳头，等下见到他们，程雨落还拿不准究竟是要先给谁一拳比较好。

　　叶寒声转过头看到程雨落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开口说：“等下你别进去了，你在外面等我。”

　　程雨落一下就斜了气，“啊？为······为什么？”

　　“我俩都进去了，万一等下我出不来呢？总得有个人在外面接应吧。”

　　程雨落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理，但是不能进去把这些欺负我叶哥的人都教训一顿也挺让人生气的！

　　车子在路口停下，叶寒声率先下车，程雨落抱着球跟在后边跑。

　　快到的时候，叶寒声刹住脚，让程雨落在外面等。
　　“我要是半个小时还没出来，你就给许清风打电话。”

　　毕竟叶寒声也不确定，除了王震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妖怪的存在。

　　程雨落点点头，走到街对面的角落里等着，手里抱着他哥的篮球，活像一个和大人走丢了的小孩。
　　站定后就从兜里拿出手机，随时准备待命。

　　叶寒声见他在阴影里藏好，径直走进了这家网吧。
　　应该是家黑网吧，叶寒声进门的时候没被拦住。也可能是王震提前打过招呼。

　　网吧里灯光昏暗到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凭着墙上的“安全出口”的绿色灯光来走。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刚走进来了一个人。整个空间弥漫着浓浓的烟味，混合着几丝泡面的味道，令人作呕。

　　这应该不是人类的网吧，叶寒声想。要是人类开这样的网吧，有生意的话就有鬼了。
　　看来今晚的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就能解决了。

　　知道他要来，王震的小弟已经在门口候着叶寒声了。

　　叶寒声看到两个人在门口一本正经地站着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了。

　　但是接到命令的两个小弟没打算轻易地就让他进去，准备给人来个下马威。但是叶寒声走着走着就凭空消失了，然后门吱呀一声响，漏出一丝光来，很快又被掩盖上。

　　站在门口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一个人问：“刚才那里是有人的吧？”

　　“是······是吧，我看到了啊，人呢！？”

　　昏暗的地灯，以及冒着绿光的墙，要不是有另一个“人证”，几乎觉得是在闹鬼。两人背后起了一身冷汗，想要推开门问问老大，然后发现门推不动了。这是两个人类，不是妖怪。叶寒声理所当然地把王震的同党都当成妖怪了。

　　叶寒声进门后，手背在身后落了锁。
　　一进屋今看到房间里站着四个人，哦也可能是妖。王震坐在那里打游戏，像是没看到他进来了。

　　专注于电脑画面的王震用余光看见了叶寒声，并不意外他能如此轻易地进来，毕竟早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小神仙了。

　　刘洋见到叶寒声简直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冲着他喊：“叶寒声！救救我！”
　　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地就被抓过来，无论他怎么问屋里这五个人没一个人理他的，看起来是大哥的那个人自顾自地在打游戏，剩下的几个小弟轮流看着他。

　　刘洋没见过这样的场合，问了几遍之后缩了缩脑袋就噤了声，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自己连这些人的面都没见过，为什么会被抓到这种地方来。

　　所以看到叶寒声的时候，几乎是没什么犹豫就喊出了声，得到叶寒声一个没有感情的眼神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忽然就不敢再说话了。

　　屋外的两个小弟见推不开门，焦急地拍打着门，“老大，门是你所锁的吗？”

　　这一屋子除了刘洋都不是人类，屋外站着的那两个正好相反——他俩都是正常人，所以被安排在了外面。

　　“是，暂时没你们什么事了，不用在门口等。”里头的应声到。

　　俩个人在幽暗的灯光里摸不着头脑，难道真的看错了？然后就找了个机位坐下了，但还是时刻关注着这边。

　　屋里的气氛可比外面见了鬼的要严肃多了。

　　王震像是被外面的人提醒，才刚看到叶寒声进来了一样，抬了抬眼皮子，挑起一边眉毛，冲叶寒声露出嘲讽的笑容。

　　叶寒声站在门口，气势上却不输他，问：“说吧，什么事。”

　　有小弟在，王震自然不会亲自发话，看了叶寒声一眼王震就接着打他的游戏了，整个房间只剩下鼠标被按得咔咔响的声音。

　　站在旁边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妖怪，把电视里的反派学了个三层像，表情和语气都到位了，至于为什么是三层，那是因为他长得不够帅。
　　他说：“什么事？你不觉得你欠我们老大一声道歉吗？我们听说这人和你有过节，这样，你给我们老大道个歉，这个人就给归你了。当然了你要是不舍得下手，嘿嘿我们可以帮你。”

　　被扣分和记过的是我，你们才欠我一个道歉吧？叶寒声心想。而且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哦？是吗？”

　　“你害得我们老大······”丢人这两个字硬生生被他憋回去，他怕说出口先被揍的就是自己了。顿了顿继续说：“你害得我们老大白挨了一顿训，你要是今天能扛得住我们一顿教训，我们就放过你，还能帮你揍他一顿。听说你是因为他被赶出北宜高中的？”

　　至此，刘洋知道自己被抓过来，完全就是当诱饵来了。
　　他也不知道叶寒声会不会老老实实挨教训，但是自己肯定是扛不住这些人的欺负的。

　　“叶寒声······”话才刚张口，就见叶寒声以根本就看不清的速度冲到了那人的面前，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然后······然后刘洋就莫名其妙地晕过去了。

　　叶寒声没打算在这里久留，既然都不是人，那就没必要客气了。

　　叶寒声一出手就制住了他，房间里的其他妖也纷纷出手，甚至隐隐约约幻化出了原身的部分特征。

　　有看起来向蝎子尾巴的，有蝙蝠翅膀的，有蛇的信子的，至于被叶寒声制住的那只已经和刘洋一样晕倒了。

　　王震仍然信心十足地坐在原地，好像对这场打斗漠不关心。

　　几个小妖怪应该刚成年，和叶寒声这种一百多岁的小神仙完全没有可比性，三两下就被叶寒声撂倒在地。

　　解决完这些妖，叶寒声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王震说：“你这当老大的有点过分啊，让这种年纪的小妖怪当替你当前锋。”

　　此时叶寒声站在月光下，星星点点的银光萦绕在他周身，灿烂得仿佛遥远的银河。密闭的房间里，他的衣摆轻轻浮动，有一阵感受不到的风在他身旁吹起。

　　一抬眼，就是冷如银月的杀气。

　　“对付你，我一个就够了。”王震开始慢慢变换成豹子的模样，脸部开始幻化出毛发，尾巴在身后有力地摇摆，身上的衣服快要包裹不住肌肉，每一声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

　　叶寒声本没有那么生气，但动完手后发现这四个小喽啰居然真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小喽啰，根本就不经打，甚至连妖力都不懂得掌握。

　　妖和仙是不一样的，妖没有沉睡一百年，稳定灵力才能在人间活动的规矩，有的妖怪家长对自家孩子也不够严格，不会好好传授“妖力使用法则”。
　　当小妖怪乱用妖力打扰到人类的时候就会被仙界抓起来进行管教。

　　除了不能打扰人间秩序这一点是绝对不能违背的规律，仙对于妖的管理还是很放松的。

　　叶寒声握起一手月光，说：“既然你一个就够了，让他们来干什么？”

　　王震也握起拳头，肌肉瞬间收紧，吼道：“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两个人互看不顺眼，立刻就动起手来。幸好刘洋已经晕了过去，不然看到这漫天的银光飞舞，和一个张了尾巴和满脸长毛的人扭打在一起，估计害得晕过去一回。

　　灵力的波动普通人是感受不到的，但是站在网吧外等候的程雨落立刻就感知到了。

　　“糟了，打起来了！”程雨落捏着手机自言自语，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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