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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单
姜苑恐惧地又掐了一把自己,疼痛钻心,伸出手向阿菩的脸,颤巍巍道,“阿,阿菩?你,你怎……”
那肩膀上的脑袋突然一动,一声“咯吱吱”的短促的声音响起,正好从他嘴巴中传出来。
姜苑尖叫一声,条件反射地一把将阿菩推开,趔趄一下滑到在地。
再抬头时,阿菩已经软软地跌落在地,下巴杵着泥土,几乎爆出来的眼球慢慢转动着,从嘴巴里接着溢出痛苦的呻吟,双手一点点抠着地面,好似要朝她爬来。
姜苑浑身僵冷,忍不住地打起颤,而阿菩还在一点点如下肢瘫痪的人一般朝她挪来,一张一合的嘴巴好似在求救。
她眼睁睁看着,有些受不住了,道,“阿菩,你我短暂相识一场,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好心帮你一场,你可别祸害我啊,更更更别吓我啊!”
说着心一横想过去拉起他,正伸手时,黑透的空中一道闪电劈头而下,恰好照亮阿菩的身形,那裸露的手腕脚踝,脖颈处,好似有一场波浪在寡白的皮肤里激荡,又好似有无数的什么虫蛇在里面钻。
姜苑又大叫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去。
阿菩此时却已经扭曲着像蛇一般的支棱起来,头一仰,那一声“咯吱吱”再次从喉咙间响起。
电光火石间,姜苑还来不及反应,一只只黑色虫子从阿菩的七窍爬出,阖开发亮得像指甲片的翅膀,飞上半空,不断鼓着坚硬的腹部,发出杂乱的潮水一般的“咯吱吱”“咯吱吱”的声音。
姜苑完全被这一幕惊呆了,看着阿菩嘴里鼻孔中源源不断爬出来的虫子,呆滞了一瞬,惊呼一声,“奶奶的,要人命啦!”
软脚虾似的跌跌撞撞爬起来立即转头就跑。
而那停在半空的黑虫也反应迅速,也不知是“看到了”她,还是“感应”到了她,她刚撒丫子狂奔,有几只便像婴孩一般尖利的叫着,号召起黑云一团的虫子向她追来。
姜苑没头苍蝇似的的瞎跑,雨水迷了眼,湿漉漉的树枝噼噼啪啪打在脸上,好似几十个人不断抽她嘴巴子,打得她眼冒金星,更加失了方向,而脚下湿滑,一脚深一脚浅,铁线似的藤蔓缠住了,将她一绊,摔落在地。
姜苑还来不及痛呼,那一团黑云便叫嚣着从雨水中移动过来。
她脚腕被缠住,抽刀解了半晌,解不开,慌得不行时,便抖抖索索往身上摸,摸到火折子心中一喜,道,“只要是虫子总会害怕火吧!”
忙抽将出来,可才点着,那一星点的火光,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暴雨浇灭了。
姜苑慌得骂起娘,怎么就她这么点背!
忙将行囊全部翻开,里头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浸透了水,无法用作燃物,再一摸身上,因为戴了斗笠和背包的缘故,最里面的衣服好似还干燥着。
姜苑这些年勉强残存的一点点少女的娇羞,此刻令她还是犹豫了一秒,稍微考虑了一下女孩子贞洁的问题,再看着越来越近的黑云,骂道,“贞洁哪里有小命重要,人都死了,管她还是不是体面溜光!”
当下一把扯开衣服,挡在头顶,再撕下贴身的小衣,裹在刀刃上,点燃火折子,头顶的斗笠和衣服撑起一片空间,那火光登时膨大。
火光冲起一团的瞬间,那一团黑云就吱吱吱吱的停在她头顶几尺远处,叫嚣着要向她头皮冲来。
姜苑用斗笠和外衫护住那火光,举到额上,示威似的晃了一晃,见那虫子果然退开去,她心道有门,便一边举着,一边慌里慌张扯开缠住脚腕的藤蔓。
终于挣脱开,忙护着那越来越孱弱的火光,野狗似的乱窜,一边蹿,一边大喊,“楚玉墀!!”“二猪哥!”“彭彭彭大哥!”
喊得四处山林仿若鬼哭一般,却一个救兵也没有!
姜苑此时恨不得化身飞鸟,或者地鼠,能上天入地,奈何生而为人,而手中火光仿若她即将逝去的生命,也几乎没了光亮。
正生出绝望的时候,突然树冠中轻捷地蹿下一人,一把揽住她的腰,在她以为有救时,那人影却箍住她就势一滚,砰一声拽着她一起没入旁边暴雨积流而成的洼坑里。
姜苑不妨,正大张着嘴要惊呼,一股水流登时呛入口鼻,她本能地想挣脱起来,可那人的手臂却仿若铁铸一般,反倒将她往更深处带,整个身形便在水中坠落下去。
水坑好似早已成型聚了水,深度是她没想到的,好似有两人那么高,姜苑几乎被按到了底部,源源不断的水流压进她的喉咙肺部,一阵钝痛胀闷。
她本能地乱踢乱蹬起手脚,紧紧地抓住旁边的救命稻草,感觉最后一口气在扑腾中从胸中挤压出去。
快要窒息时,被她抓紧的人,也伸手抓住了自己,扼住她下颌,唇上一软,一口气渡了过来。
在水中明明是没有嗅觉的,姜苑却觉得有一股似幽兰的清香从唇齿间传来,从身旁的人身上传来。
她猛然睁开眼,一张发白的冷峻非常的脸赫然就在面前。
姜苑脑中一炸,唇齿一紧,竟然一口咬在其嘴唇上,明显感觉对方吃痛时,楚玉墀再次一把将她箍住,游了两下,将她拖出水面。
外面暴雨仍旧倾盆,昏天暗地,不见颜色,但密集的黑虫早已不见了踪影。
姜苑仿若涸辙之鱼一般,趴在地上,不断咳嗽,一大口一大口的浑水,甚至夹杂着水草和什么软体水虫,从嘴巴里呛出来。
惹得她一阵恶心,咳嗽得更厉害,甚至干呕起来。
楚玉墀亦是喘息了两口,刚刚在水下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已是他的极限,在加之渡气给姜苑,此时的他,只觉得胸中挥之不去的窒闷。
缓了缓,翻起身,见姜苑呕出的夹杂着干草水虫□□的苦水。
他不由也泛起恶心,抬手扯了扯喉咙,轻咳出一声,感觉好了一些,才有些不耐地等着旁边的拖油瓶断气般的呕了一会儿,道,“你瞎跑什么?那些毒蝽又是怎么招惹上的?”
他口气一时有些像老妈子,姜苑终于接上一口气,也如回老妈子一般,不耐的摆摆手,道,“等会儿再说,等我缓缓。”
她只穿了扯得七零八落的中衣,喘息着坐起身时,胸前一大片几乎是敞开着,在夜里一片晃晃的白。
楚玉墀难得惊愣住,定了定,姜苑后知后觉地促叫一声,裹紧衣衫抱起胸口,杀气腾腾地怒瞪着他,一副“我挖了你的眼睛,你个流氓”的面部表情。
楚玉墀淡淡收回视线,嗤笑,“是我吃亏了。”
姜苑怒目,“你什么意思?!”
楚玉墀不屑地轻笑一声,“风景太差,煞人!”
姜苑大怒,真是占了便宜还卖乖!
正待发作,只觉得头脸罩上什么,扯开来一看,竟是楚玉墀的外衫。
她一时有点难言,磨蹭了一会儿,快速地穿上扎好。
楚玉墀听着后面动静转过身来,见她一副土地老公公的样子,不由莞尔,但笑意仅仅一霎,便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们走着走着怎么不见了?楼主怎么又会回到此处?”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停了一会儿,楚玉墀挑眉,“我没有听错的话,不是你漫山遍野叫我的名字么?如此热切,我怎么能不来?”
姜苑脸上一红,从善如流地忙将怎么和队伍走失,又怎么看到了古怪的神像,将那神像形容了半天。
楚玉墀打断她,“这我们已经见到了,说重点。”
姜苑接着将阿菩如何异变,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一通,末了道,“楼主说的从阿菩身体里钻出来的叫,叫毒蝽?是什么东西?”
楚玉墀脸色沉下来,“阿菩现下在哪里?”
姜苑往四处瞎找了一会儿,还没确定方向,只听楚玉墀啧了一声,不耐地一把揽住她,跃上枝头,循着她来时拨乱的树草丛痕迹,往回走。
边寻迹时,边就将毒蝽为何物简单解释了一遭。
原来毒蝽在幼体时是一种寄生虫,寄生于活的动物体内,靠蚕食动物的□□获取养分,最丧心病狂的是,毒蝽在活体内时,为了保证活体的新鲜,源源不断的供给食物,以及自身环境的保温,它们通常在成长时,有意地不去破坏人的脏器,以使得被寄生的生物能存活更长时间,直到毒蝽孵化成成虫。
姜苑听着一阵恶寒,“那岂不是被它们蚕食过的人,到后来看着像人,实际上只剩下一具躯壳了?”
她说着,猛地想起阿菩,一时心里不舒服。
楚玉墀直视着前方,快速扫过姜苑来时的痕迹,不动声色地将她贴近的身形疏远了一些,却仍旧能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气息,以及那高很多的热度,一时有些烦躁起来。
“活体生着液化,更像是一个脏器完好的水袋,跟我们来时看到的麝鹿差不多。”
他捡着最恶心地道。
姜苑果然闭嘴,咽了两声口水,半晌不语,后在楚玉墀的脖颈处咕哝,“楼主,如此险恶的环境,小的又如此肝脑涂地,您看,您看能加钱不?”
楚玉墀往前掠的姿态稍稍一刹,万万没想到这人脸皮厚到,在这种情形下惦记的是这个,冷声一笑,“你看我愿意么?或者你值得么?”
姜苑嘿嘿干笑,继续争取,“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你看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气息喷在楚玉墀喉处,他轻轻一让,“苦劳,也不见得。”
正说着,姜苑惊呼一声,“在那里那里。”
密林中的一方草丛里,阿菩正正仰躺在地上,身形没在其中,仿若一块久经风雨的破布。
两人落地,姜苑一时不敢上前,心却沉了下去,只见走近了,阿菩一张惨然的脸完全暴露出来,眼睛嘴巴都大睁着,好似不甘心一般,控诉着上苍。
楚玉墀停顿两步,上前蹲下,才要伸手探鼻息,阿菩好似一口气终于回了上来一般,猛然嘶嘶呼出一口气。
眼皮一动,登然热切地看向他们二人,“……楼,楼……主,救救我……”
楚玉墀不动。
阿菩极困难地转过眼珠子,瞪住姜苑,喘息道,“姑,姑娘……我,我就知道你……你会回来的,姑,娘,您……行行好,救救我,我……不想……死……”
那声音仿若用钝刀锯着脖颈发出的,听着使人发疼,又绵绵不绝,好似断了再续起,好似殷切地祈盼着生,怎么样都不肯死。
姜苑不自觉地在他旁边蹲下,一时心中酸涩,“阿菩……”
正要碰触他,楚玉墀难得温声道,“放心,我当然会救你。”
声音落时,腕间手刀极快地插进阿菩的心脏,阿菩闷哼一声,连眼皮都未眨,便悄无声息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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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伴们,最近一般隔日更哦,有时来不及写完,就两日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