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炎热的午后，高二年段没有一个班是安静的。吵吵嚷嚷，都在为下午的开幕式做准备。
　　开幕式在即，各班也不遮遮掩掩了，周思乾一路从十四班走过来，看到的景象可谓是眼花缭乱。
　　文科班女生多，有准备汉服秀的，有跳宅舞的，大半个班的女生都聚在班里没回宿舍休息，化妆梳发型，整个教室都是脂粉香。
　　也有的班级走沙雕搞怪风，四个套着动物头套的男生从周思乾面前晃晃悠悠走过，推开七班教室门走进去。
　　周思乾：“……”
　　六班正热火朝天地打气球。马卡龙色系的氢气球飘满整间教室，穿着同色系jk裙的女生忙着练动作，甜美可爱，周思乾看得眼睛都撕不下来。
　　他眼睛还粘在六班，人已经走到五班，一个白影从他面前扑棱棱闪过，紧跟着一位同学神色紧张地追出来，嘴里喊着：“3号，3号鸽子跑了！”
　　周思乾：“……？”什么东西？
　　他是真没想到同学们花样这么多。
　　当初打听的时候不都是唱歌跳舞吗，怎么现在如此精彩纷呈。
　　各班为了亮眼的表现，消息瞒得真够紧的，就怕被别班剽窃了创意。
　　本来周思乾觉得他们班里有校草这两大杀器，还在贴吧表白墙等各大校园媒体上造势，这次的开幕式表演评分，不说数一数二，也能名列前茅。
　　谁知道这群高中生花样这么多，刚刚飞过的鸽子可真是闪瞎他的眼。
　　又不是很有信心了。

　　周思乾忧心忡忡回到教室。
　　陈清一身为学生会干部，被抽调去主席台帮忙，下午无法参加班级的表演，体育部的周思坤也正是繁忙的时候。
　　女生们三两成群，她们有一段女团舞的安排，现在在桂芝阳肖余娴的安排下精心打扮。
　　高中生的造型永远是校服运动鞋，难得抓到一个可以精心打扮的机会，大家都不会放过。
　　只有角落里两位大佬不动如山，安安分分地维持着日常一个睡一个闹的情形。
　　两个人单单坐在那里，就是非常亮眼的存在。
　　瑜柏烦的很，他有午睡的习惯，但今天中午为了准备傻逼开幕式，大家都不回宿舍，吵吵闹闹的睡也睡不好。换完班服后想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一下，齐璟易还在旁边絮絮叨叨。
　　在被勒令闭嘴后，齐璟易不甘寂寞，不断用幽怨的小眼神示意他。
　　“……”瑜柏被闹得没了脾气，恹恹地把头埋进臂弯里试图隔绝这视线。
　　其实他真冤枉了齐璟易，这人本意不是闹他睡觉。
　　只是黑色t恤显白，他们坐在床边，光线虚虚地拢在瑜柏身上，在脖颈上映衬出一种剔透的莹白。
　　齐璟易控制不住眼球，不时就往这边看一眼。
　　最后视线直接就粘在人家身上了。
　　瑜柏埋了一会，总感觉这视线如影随形，又缓缓地把头偏过来，跟齐璟易对视上了。
　　他的本意是想用眼神威慑齐璟易。
　　前面玩闹的同学把窗帘扯的一动，带动瑜柏旁边的这一帘，掀开了一瞬。盛放的阳光从缝隙里浮光掠影地一过，洒在瑜柏睁了一半纠结在一起的睫毛上。
　　瑜柏眼前一片模糊，只有睫毛上七彩的光圈，把齐璟易静静看他的身影收拢进去。
　　一恍神便忘了移开视线。
　　两人不开口，空气中只有浮动的尘埃和交汇的视线。

　　周思乾从后面进来，本来想过来找两位大佬玩，耳提面命他们好好表现，在三班的造势下，下午可谓是他们俩校草争夺战的关键一弈。
　　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
　　权衡了一秒钟，周思乾的脚不由自主地还是绕开了这块区域。
　　正好被桂芝阳一把勾走帮忙。
　　周思乾努力让奇怪的感觉从自己脑海里消失，一边忧心忡忡地像副班长汇报了各班战况。
　　“这个战况……非常激烈啊……”桂芝阳手上扎着复杂的辫子，也皱起了眉。
　　头发被她抓得龇牙咧嘴的肖余娴说道：“没关系，咱班有两大校草，就算帅哥吸引不了他们，我们还有齐哥这个大杀器在。”
　　想到她们苦心排练了这么多天的惊喜，周思乾也放下心来，说：“你说得对，就算没有高分，但在夺人眼球的领域上，我们绝对是第一。”
　　桂芝阳也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今天，我们班必是话题度第一的班级，呵呵，什么鸽子氢气球，那都是昙花一现，而我们精心安排的表演，才会是x区一中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热点。”

　　李子果的电话打断了齐璟易和瑜柏的对视。
　　瑜柏不自在地垂下眼帘，齐璟易也略显慌张的转开视线。
　　瑜柏摁灭了电话，直接发短信远程指导李子果去取他放在车上的校服外套。
　　—你毛病啊，开幕式两点半才开始，现在才一点。
　　—有好多老同学要走访，你们班表演也比较排前，我当然要早点来。
　　才能拍下瑜柏难得的舞蹈啊。李子果阴阴一笑。
　　要是跳的帅，那就是纪念，要是出糗……那就是更难得的纪念。
　　—你不用管我了，好好准备你的首秀吧。期待. j pg
　　靠着全市统一的校裤和瑜柏的校徽外套，李子果成功混进了学校。

　　一片热火朝天里，开幕式终于开始。
　　瑜柏也不知道李子果混在哪个班级的方队里，索性也不管他了。
　　下午两点，正是太阳最卖力的时候。
　　“尊敬的各位领导，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金秋十月，凉风送爽，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
　　主持人在主席台上，声情并茂地念着每一年都大同小异的开幕词。
　　周思坤终于回队了，偷偷摸摸用手机拍着台上穿着礼服的女主持人。
　　“你女神不是文科班的陈郴晨吗，怎么又盯上人家主持人了。”齐璟易好奇地问。
　　“那就是陈郴晨。”周思乾有气无力地回他。
　　周思坤不满地看了一眼齐璟易，说道：“好歹人家也是校花榜上第一名第二名，你这个校草能不能记住人家的脸。”
　　齐璟易嘴角一抽，心说谁那么闲，我一般只看校草榜上的我和我同桌。
　　瑜柏听着倒是好奇起来，他知道有这么一个校花榜校草榜，但一直不知道是怎么运作的。
　　齐璟易解释到：“在贴吧啊，一个投票，每年都有，不知道谁这么无聊。”
　　身为贴吧管理员之一的周思乾几乎要忍不住自爆出来谴责他。
　　这是校园文化的建设！你懂个屁！
　　齐璟易又说：“太无聊了，多此一举，校草是谁，还需要投票吗？”
　　瑜柏原以为他又要大放阙词说自己是毋庸置疑的校草。但没想到齐璟易一笑：“当然是我同桌了，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吗？”
　　瑜柏有些惊奇，齐璟易这个人，其实胜负欲蛮强的。而且幼稚得不行，热衷于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上压瑜柏一头。
　　当然瑜柏是不屑和他争的，尤其是这个什么校草，听起来就很傻逼。
　　但齐璟易主动放弃，就很可疑。
　　最可疑的是周围人纷纷附和。
　　连周思坤都停止偷拍女神，赞许地看着齐璟易点头，似乎很为他的大度而骄傲。
　　瑜柏皱起眉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好像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但他不知道的事情。
　　容不得他多想，方队已经开始前移。
　　天气太热，前几年领导们都坐在有影子的阴凉的主席台上评分，表演班级也只能面向主席台背对着高一高三的观众群，今年在众多批评起义下，评委们终于坐到了光照充足的操场这一面。
　　高一高三的观众们坐在假草坪上，终于可以正面看表演了。
　　高三挑了二十名长相周正的男同学出来组成彩旗队。开幕式一开始，就一人举着一杆彩旗，绕操场跑一圈。
　　今日无风，彩色的大旗随着少年们的跑动而振动飘扬，最终环绕着操场围成一圈，煞是亮眼。
　　然后就是入场表演。
　　高二十四个班，十四个方队，每个班都花枝招展，花招频出，有的班级还借来个大人偶在前面领队举牌。音响一首接一首地放着bgm，陈清一在主席台工作，离得近，只觉得震耳欲聋。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三班的方队……”
　　陈清一虎躯一震，聚精会神准备看表演。
　　缩在远处的李子果也精神一振，抖擞起来准备拍照。
　　三班方队走到评委席前。

　　排好了队形，瑜柏等几个主舞低头摆好造型。
　　音乐从巨大的音响里流出来，刺眼的阳光灼烧着他们，每个人都有些睁不开眼。操场上人头攒动，周遭有无人机和工作人员兢兢业业地拍着照。
　　站在舞台中央的少年少女们，耀眼得不可思议。
　　“我我我…我紧张啊卧槽！”
　　“你他妈！刚才不紧张，现在可别掉链子！”
　　“放松点，你女神可在主席台上看着你。”
　　“齐哥往这边站一点！不然等下不好操作！”
　　瑜柏被晒得有些昏沉，周遭尽是窃窃私语，每个人都认真地想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他想，真的很耀眼。
　　周围的这些人，比什么都耀眼，比什么都热烈。

　　但他不知道更热烈的还在后面。

　　踢腿，摆胯，跳跃。振动四肢，晶莹的汗水被抖落，转动身体时，瑜柏甚至能看见它们的轨迹。
　　大开大合的动作，燃烧跳跃的音乐，在太阳的烘烤配合下，一小段舞蹈就带动了场上观众的情绪。
　　洪段也在评委席里，看着这群孩子活力四射地样子，老怀欣慰。
　　“十七八岁，真好啊…”
　　高三的许段也点点头。

　　主舞只跳高潮部分，接下来就是变换队形，换女生上场，也是一段很燃的舞蹈。
　　瑜柏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平息呼吸，才猛然发现齐璟易竟然没有变位置。
　　“！”
　　他还在c位。
　　一时间种种不寻常在他脑里警铃大作。
　　女生把齐璟易围起来，肖余娴和桂芝阳两个人上去一顿操作。
　　前后不过半分钟，再散开时，中间已经不是一个穿着宽松黑色t恤工装裤的潮流男同学了。
　　是个长卷发，白衬衫和短裙的高个女生。
　　瑜柏神情恍惚，是真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骚操作。
　　难怪他一直觉得齐璟易今天的衣服过于宽松了。
　　周思乾排位就在瑜柏身边，他看瑜柏一脸受到震撼的样子，不无得意地说：“你看，我就说，今天过后，校草只能是你了瑜头儿。”
　　瑜柏一脸空白。
　　“他们之前排练都不让看，我也不知道效果这么好，哈哈，主要还是齐哥底子好，你看这腿…嘶…”
　　“以后齐哥是校花，瑜头儿是校草，咱班就齐活了。”
　　原来不和他争校草的意思是，齐璟易要去校花榜上和他遥相对望。
　　瑜柏的表情有一丝开裂。
　　客观的说，女装大佬是很常见的套路了，变装也不算什么新奇的手段。齐璟易身材匀称，除了个子偏高，在女生们的巧手下，变装得并不辣眼。
　　那双匀称的长腿在短裙下非常吸引眼球。五官攻击性比较强，但经过柔化，和长发并不冲突。
　　单看脸，只能说是雌雄莫辨，而全身这样打扮下来，更像一个个高腿长气势惊人的御姐。
　　甚至可以说惊艳。
　　但瑜柏毕竟被瞒到上了场才直面同桌一朝变辣妹的场景，实在承受不住。
　　不过高一高三的观众是有被惊艳到。
　　开场没几分钟，女装大佬已经出现，又是这样的优质选手，全场都燃起来了。
　　起哄声叫好声一片。
　　评委们倒是见多识广，见怪不怪，淡定得很。
　　校长还笑呵呵地问洪段：“这就是那个j省挖过来的齐什么是吧。”
　　洪段眼皮一抽，干巴巴地说：“啊。是。”他知道齐璟易这孩子一向比较不走寻常路……

　　观众的呼声几乎要盖过音响的音乐。
　　女生的舞蹈也是选了比较酷炫性感风的一支舞，主要是为了配合气场强大的齐璟易。
　　倒是没有为了搞怪而选甜甜软软的歌。
　　舞蹈不长，带来的视觉震撼却不是其他班级的安排能比的。
　　等三班整好队形，绕着跑道向安排好的空地前进时，瑜柏还没缓过神来。
　　但三班其它人并不像他被蒙到现场才知道这个安排，他们适应的非常良好。
　　退场的时候要喊口号。
　　那句平凡中透着嚣张的口号被三班全体大声喊出来，回荡在空旷的操场上空，直接把现场氛围又点燃上一个新高度。
　　这个年纪，的确很容易被引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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