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双凰

　　六月初七是李夫人的生日，因为娶了个称心如意的新媳妇，儿子如今又常在家，李夫人心情特别好，虽然不是大生日，但也着实铺张地大搞了一回，还请了戏班来演戏，满府上下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折腾到很晚。李廷昆和夫人见大家都累了，就叫大家回房休息，明天也不用早起请安了。
　　第二天，李廷昆和夫人倒是很早就起来了，正在房里喝茶闲话，忽然听见外面前厅吵吵嚷嚷的，就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李就揪着一个家人叫阿三的，口里嚷着：“你还不承认，看我请夫人发落，把你打死！”
　　李廷昆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李就答道：“这家伙偷了夫人的玉坠拿去当，被我撞见了，居然还不承认！”说罢把一块玉坠递给李夫人。
　　那阿三跪在那里大叫冤枉，说那玉坠是家里祖传的，日子实在穷了，才把它拿出来当的。
　　李夫人咋一看模样果然是自己那块玉坠，只是平时都收藏在房间柜子里的，那阿三是外面使唤的家人，难道如此胆大，竟敢偷进内屋？
　　然而她仔细一看那块玉坠上面的字，写着“永结同心”，愣了一下：“咦，不是我那一块。”但是神色凝重起来，把玉坠递给李廷昆。
　　阿三一听李夫人也说不是她的，腰杆就硬起来了，大喊李就冤枉他。李就见状，也以为自己搞错了，低头垂手站在那里不敢出声。
　　然而李廷昆一看那块玉坠，脸色也严肃起来，对阿三喝道：“大胆奴才！从那里偷来的玉坠，快从实招来！”
　　开始阿三还坚持说是自己家传的，后来看见李廷昆真的动怒要打了，才吓得老实交待：“真的不是偷的，是那天大少爷的师妹姚姑娘拉下的，我捡起来看没有人看见，一时动了贪念，就收起来了。请老爷恕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廷昆和夫人对望了一眼：“姚姑娘的？难道她是……”
　　“老爷，这可怎么办？”
　　李廷昆吩咐李就：“快，快派人去叫大少爷。然后把阿三带下去，扣他半月人工，以做惩戒。”
　　李夫人也返身进房，从柜子里翻出一块玉坠，竟跟刚才那一块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写的字是“百年好合”。

　　李元希夫妇原来听说不用请早安，故此也睡了个懒觉，两人正在缠绵着，忽然又说老爷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忙忙梳洗出来。
　　两人出来看见李廷昆夫妇神色凝重，心中更是不安，但也只能请安坐下，听李廷昆有什么话吩咐。
　　李廷昆问李元希：“你那个姚琳师妹原来是姓什么的？哪里人士？”
　　李元希见父亲忽然提起姚琳，虽然奇怪，但也只能照实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才跟了师傅的姓。据她说她打小就跟着乳娘流浪，她乳娘临死才跟她说要来广陵找人，可是又没说清楚要找谁。”
　　“人海茫茫，没名没姓的可怎么找呢？”
　　“可不是，所以师傅才收留了她，一直到现在。”
　　“她身上没有什么凭证么？”
　　“她乳娘临死给了一块玉坠给她。”
　　“她的左耳根是不是有一个绿豆大的痣？”李夫人连忙问道。
　　李元希从小和姚琳耳鬓厮磨，更有肌肤之亲，这么明显的标记他当然留意到了，只是听见父母问起这些东西，心里隐隐觉得他们知道姚琳的身世，可又不好细问，只点点头。
　　李廷昆连连点头说：“那像是了。”然后把那“永结同心”那块玉坠递给李元希，问他：“你认得这块玉坠吗？”
　　“咦，这不就是琳儿那块玉坠吗，怎么在您那里？”
　　“这还有一块呢。”李夫人说罢把另外一块也递给他，李元希是见惯了姚琳那块玉坠的，却不知道竟然另外还有一块一模一样，一时如坠云雾里。
　　李廷昆长叹一声：“说来话长，跟你有很大的渊源呢！
　　“当年我在朝廷为官的时候，有一位挺合得来的同僚，姓孙，名讳德同。我们经常一起饮酒谈论人生，两家是通谊之交。
　　“那一年你才三岁，孙家也得了一个女儿。你娘带着你去看孙夫人和那新生儿，谁知道你对那个小女婴爱不惜手，竟不肯走。孙夫人笑着逗你：‘要不，就给你做媳妇了？’你娘正有这个心思，我和孙翁也十分赞成，于是果真就替你下了聘，两家成了儿女亲家。你娘找人雕了一对玉坠，上面一个写着‘百年好合’，一个写着‘永结同心’，‘永结同心’那个就给了孙家作为信物。
　　“半年之后，我辞官回广陵，当时也劝孙翁离开这个是非危险之地，但是他却不听。结果我回了广陵才一年，就听说他得罪了朝廷重臣，结果被人陷害，全家抄斩。我当时听了噩耗，赶去京都，打听到他们一家大小三十几口人全部被杀，草草葬在乱葬岗里。
　　“我偷偷地使人起了他们的尸骨，护送回他家乡安葬，也算是结交一场。当时以为他们一家遭难，那小女孩自然也不能幸免，所以也没有跟你提起过。后来看着你也年长了，才替你定了萧家的媳妇，以为天意就是这样了。谁知如今看来，那小女孩竟是被人救了出来，孙翁竟也有后了！
　　“你那师妹姚琳，身上既有这块玉坠，胎记也吻合，想应该就是孙家的女儿了。我刚才和你娘商量了，她既然是你当初中意的人，又从小和你就有婚约，还是故人遗孤，论情论义，也应该把她娶回来。
　　“只是……”李廷昆说到这里，看着萧桢桐，继续说道：“只是你已经娶了妻子，但她也是李家当年正式聘下的媳妇，不好委屈她为妾，所以和你娘商量了，让她和萧家媳妇姐妹相称，不分大小，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萧桢桐听了这番话，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什么滋味，却又不敢流露半点，唯有低头说道：“任凭公婆安排。”
　　李廷昆夫妇大喜，心想李元希更应该是求之不得，谁知却看见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是喜是悲。半晌他才说：“不必了，琳儿已经另外有人了。”
　　李廷昆夫妇反倒吃了一惊：“啊？这真是有缘无份哪。既然如此也就算了。只是她始终是故人之女，找一天你请她到我们家来，也好告诉她的身世。”
　　李元希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和父母闲聊了一会，就和萧桢桐回自己屋子里去了。他回到房间也不和萧桢桐说话，叫下人拿了些酒来，一个人坐在那里闷闷地喝着。
　　萧桢桐远远地坐在一边看着，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青儿看见两个人都怪怪的，也不敢搭话，静静地站在一旁侍候。
　　忽然李元希抬头问萧桢桐：“你那萧天赐族兄人品脾性如何？”
　　萧桢桐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已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她含泪问道：“你还想着你的姚琳师妹？”
　　李元希只道她吃醋，于是走过去搂住她：“我知道我一开始怠慢了你，可是现在不也好了？姚琳始终是我的师妹，就算她不跟我了，我也希望她能够得遇良人，快乐一生。何况我们两家还是世交，以后咱们就当她是妹妹了，好不好？”
　　萧桢桐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下跪在李元希面前，倒把李元希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萧桢桐哽咽着说：“我对不起你和姚琳妹妹，其实，其实没有萧天赐这个人。”
　　李元希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什么？”
　　“萧天赐就是萧桢桐，萧桢桐就是萧天赐！”
　　李元希站在那里，终于明白过来，气得浑身发抖：“那你，你为什么说，说你和琳儿......”
　　萧桢桐只是低着头在那里哭。
　　李元希扬起手想要打她，却最终没有打下去，他厉声问道：“那琳儿现在在哪里？”
　　“她那时说要去泸州，后来又说想回姚家庄，估摸就是这两个地方。”
　　李元希撇下萧桢桐，冲出门外大叫：“李升，备马！李升，快备马去姚家庄！”
　　青儿看见李元希走了，才敢走过来扶趴在地上哀哀痛哭的萧桢桐，萧桢桐伏在青儿身上，哭道：“青儿，我做错了吗？是我做错了吗？”
　　青儿不敢接口，只是说：“地上凉，小姐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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