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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太多事情压在心里,许诺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但是没想到,她睡得很沉,直到闹钟把她叫醒。
昨天晚上和宋潇约好一早去宫羽家找他的妻子了解情况。
许诺醒来时还有些昏沉,一想起昨天晚上宋潇握着她的手腕说“明早见”,她突然就满血复活。
快速洗刷完,一看时间,也来不及化妆了。许诺拍了拍脸颊,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有了点点的红晕,才着急忙慌地下楼。
楼下,宋潇换了件黑色外套,头发还带着潮湿,正坐在车里等着。
见许诺出来,他的笑容也浮现在脸上。
许诺上车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宋潇就递过来早餐,还热着的油炸糕,是她最喜欢的甜蜜。
“牛奶在你手边,你先吃饭。”宋潇语气中满满的宠溺。
清晨的滨海市还在缓缓苏醒,拐过街角还能听到早餐摊上主人抑扬顿挫地喊着“油条,油炸糕,豆腐脑”,拖长的尾音颤颤巍巍地划破清晨的空气,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东城区是滨海市的老城区,宫羽家所在的位置是滨海市第四中学的家属院,一早就已经人流穿梭不息。上学的孩子骑着自行车一阵风一样刮过,有早课的老师也是步履匆匆。整个家属院虽然年纪不小,但依旧充满着活力。
57-6,宋潇和许诺很快就找到了。
一阵敲门声后,一位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纪更大的人开了门,看着门外的俩人她有明显的错愕。
“您好,我们是滨海市刑警队的,关于宫羽,有一些问题想跟您了解一下。”许诺做着自我介绍。
“人都走了,你们还有什么事?”对方眼睛红肿、声音沙哑,明显是哭得太多。
许诺轻声说:“我们可以进屋说吗?关于案情确实需要跟您了解一下。”
对方沉吟片刻,缓缓开了门说:“你们进来吧,有什么疑问尽管问,我也希望能早点抓到凶手。”
这是一栋普通的三室一厅构造的房子,只是客厅和书房打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差不多半面墙的奖状,“优秀人民教师”、“年度先进工作者”、“优秀班主任”,看得出来王丽萍退休前是位负责任的老师。
其次是宫羽的黑白照片,毕竟家里有丧事,能明显感觉到王丽萍的哀痛之情,这种哀痛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都不止。她给宋潇和许诺端了两杯水后就坐在沙发一侧沉默着。
宋潇和许诺交换了一下眼神,来之前俩人已经研究过资料,也商量好,针对王丽萍,许诺是询问的主力。
许诺柔声问:“王老师,您节哀顺变。我们冒昧前来,确实是有几个问题找您了解一下。您和宫先生结婚多久了?”
提起这个话题,王丽萍的眼里有了点点光彩,“我们结婚34年,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对我特别好,除了……”
除了什么,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许诺觉得她想说的应该是除了宫令琪,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接受丈夫的私生子
“你们从结婚就一直住在这里吗?”许诺挑了几个让对方觉得舒适的话题作为开始。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是租房住的,这是后来我们单位分的集资房。不怕你笑话,当年我嫁给我先生,我的父母强烈反对,我是正儿八经的老师,他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穷小子一个。但他就是对我好,从我们来认识到现在,他一直对我好。”像是沉浸在回忆里,王丽萍喃喃说着,眼里渐渐覆上泪水,“可是他怎么就先走了呢?”
许诺并没有接话,而是沉默了一阵,等到对方渐渐平复情绪后继续问:“你们这么多年就没想换个住处吗?毕竟宫先生开发了那么多楼盘。”
王丽萍猛然抬头,直视着许诺的眼睛,有那么两三秒吧,才错开视线说:“这里离我的单位近,我不想搬家。再说了,只要两个人能好好在一起,住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又闲聊了一会,许诺话锋一转问:“听您这样说,看来你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那宫先生是怎么发家的您还有印象吗?”
“我对他的生意了解的不是很多。”王丽萍一脸坦然。
“那我换个问法,1996年宫先生成立百成房地产公司是走了谁的门路?”许诺紧盯着对方的神色。
王丽萍紧揪着沙发垫,整个人拘谨起来:“我不知道你们今天来到底是想问什么,我确实不了解他的生意,你们要是想知道他公司怎么发展的可以去问公司里的老人,我可以帮你们联系。”
许诺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前倾:“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们就是想问1995年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听到许诺说出1995年,王丽萍瞬间攥紧了手,她的眼神透露着难以置信,虽转瞬即逝,却没有逃过许诺的眼睛。
许诺继续说道:“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宫先生的去世和1995年发生的那件事有密切关系,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早日抓到凶手,那就请你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丽萍苦笑一声:“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很少了解他的工作,对于公司的事可以说是什么也不知道。”
许诺也没有指望能这么容易就问出来,索性就中断对话,准备晾一晾她。询问,有的时候就像放风筝,线拽得太紧容易断,太松又飞不高,需要掌握一个中间的度。
正在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宋潇霍然起身,走到那满墙的奖状前,仔细端详了一会说:“王老师,看来您是一位很优秀的教师啊,这里还有早就毕业的学生写给您的感谢信。不知道您平常都是怎么教育学生的呢?”
宋潇这句看似普通的话却戳中了王丽萍的痛点,她竟嗫嚅着无法开口。
从进门开始,宋潇就一直在观察王丽萍。作为一名亿万富豪太太,王丽萍却始终坚持住在学校家属楼,而且从家里的布置来看,她十分看重自己工作中获得的荣誉。
最明显的是,她一直坐姿笔直,说话的声音也尽量保持在同一个频率与音色。
从这所有的表现看来,王丽萍不仅仅是一位称职的老师,她还是有着极强的职业归属感、荣誉感的人。
想到此处,宋潇继续说道:“我上学的时候,老师经常教我们的一句话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前我没什么感触,现在看来,人还真的不能做坏事。天理昭昭,没什么是逃得过去的。”
宋潇这话说得很有诈人的成分,1995年的滨海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这种时候就看是谁的心理素质更过硬了,是王丽萍能咬紧牙什么都不说还是警察更能挖出东西。
宋潇说完瞟了一眼王丽萍,她本来正机械性地捋着沙发坐垫的流苏,听到宋潇的话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双眼睛在宋潇和许诺俩人之间往返数次。
宋潇坐直身体,无畏地直视回去,他有在赌地成分,赌地是一位人民教师的职业荣誉感。
对王丽萍来说,这几秒钟比接到宫羽的死讯还让她难熬,她只觉得一颗心翻来覆去,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她拿起水杯,紧紧攥住,感受到手心中传来的异物感,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思绪。明明只是几秒钟,却好像过了几辈子那么漫长。
眼光一转,宫羽的遗照映入她的眼帘,照片中的他是年轻的,但同样是没有生机的。人死如灯灭,想到这里,王丽萍瞬间泄了气,是啊,人都走了,自己还在踟躇什么呢?她突然就有了一种看开一切的感触。
“我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王丽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当年宫羽一直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一直在外面跑路子,想干成点什么,后来他好像是搭上了什么关系,事业开始一帆风顺起来。我问过他,但他从来都不跟我说。”说到这里,王丽萍神色间有些许的迷茫,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无措。
许诺和宋潇没有出声,静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那是96年吧,他开发的第一个楼盘顺利上市,我记得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回家的时候已经烂醉如泥。我好不容易才扶他躺下,他突然说了一句‘真得好好谢谢那个小瞎子’。我当时就觉得很疑惑,等他第二天酒醒了我问他小瞎子是谁,他跟我说是句醉话,让我不要当真。当时他的表现没有任何可疑,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却一直记得。”王丽萍说完后,整个人涌出一股肉眼可见的疲惫,她放弃了笔直的坐姿,向后倚在沙发上。
直到此刻,自己才正视了自己心。王丽萍心中想着,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疑惑一直埋在自己的心里。
她自己很清楚,宫羽是个坚韧又有目标的人,他刚刚创业的时候就是凭着一股闯劲才走到现在。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真的意识到什么,怎么会在今后的数十年再也没有喝醉过。
谈话到了这里,许诺知道他们已经挖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看着瞬间失去神采的王丽萍,她心中微微不忍。1995年宫羽一定是做过什么,可不管他做了什么,对于王丽萍来说,他都是自己深爱的人。
人性的复杂是千百年来无数哲学家、社会学家讨论无果的话题,他们用太多词语释义过人性,譬如宿命,譬如选择。但这一刻,宋潇清晰地体会到人性的复杂,人性的光辉源于这种复杂,同样,邪恶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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