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无月明

作者:慕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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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咒


      年与见他脸色好了些许,眉目也柔和不少,便放开了。月桉有些失望道:“今日准备不足,未有修为去穿这最后结界。”
      年与神色又是一紧,死死扯住他的衣袖:“若是准备充足,你打算如何过”
      月桉不假思索道:“用蛮力,左不过生剐去一些修为,区区咒界还能奈我何”
      年与这回似乎有些生气,拂袖道:“修为入人之皮肉,这活剐不是闹着玩的。换一家便是,何必执迷于此!”
      月桉冷笑一声:“咒术本就学者不多,能得此境界更是少数。既然有一块宝玉,为何还要去捡破烂。”
      他平常不常开口,开口言辞便是犀利至极。年与眼中闪过沉痛之色,却也不知如何劝说,只能愣愣看着那孩子如往常般将自己的生命视为草芥。他终究是没有开口的理由。
      月桉不以为意地朝外走去,却在入第二层界时停了下来。方才在第三层界前,他已经强行卸去了浑身魔息,这法子蛮横至极,浑身经脉在抽跳。虽然是痛苦了些,但月桉剜心蚀骨地痛尝过太多早已习惯,只是不想让年与如方才般再抱一遍。不然他顶着这个短胳膊短腿的身子对他的师父做出什么事来,就太造孽了。
      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对,第二层红光泛泛,却隐隐有更加浓郁之势。与方才淡光截然不同,显然已经被人加固了魔息。月桉握紧手中小短剑,重聚了些魔息聚声道:“阁下何不现身”
      年与这时才走近,他显然比月桉更早察觉,但只是站在他身边什么也没说。月桉觉得他定然是以为什么皆可自己扛,心下不免来气。但那纤长眸子含着温柔扫过,月桉又不知该骂他什么。
      “你站到后面去。”月桉朝他狠狠道。
      年与摇了摇头又笑了,眼眸明朗,顶着风流浪荡的皮囊笑出了几分芝兰玉树:“保护我吗,徒儿”
      月桉对他态度的转变有些迷惑。之前他皆是有口难言的沉静样,但交谈相处之后也常见他这般开口嘲人的样子。莫名月桉就觉得,之前是有什么绊住了他,眼前的年与,才最是鲜活。
      “后面。”月桉挽起袖子,将魔息凝在手心。咒术是所有术法中最不可大意的一门,于生息变化中取人性命,十足强者千百步外可一瞬骸骨遍地。若要抵挡,偏要将五感开到最大。可位于第二层界内,月桉方开耳目便是如遭雷击,鲜血小线般流出。
      还未强撑着开其他窍,眼前已是一阵眩晕。只感觉一双温热的手覆住双耳,还是那轻柔的声音:“徒儿,闭五感。”
      魔修纵然封闭五感也可用灵识探视。月桉见着那人轻轻拢住他,近乎呵护的动作。月桉这回是实在愣了,年与身上太温暖,以至于他封闭了五感,还是依稀能从肌肤相贴的触碰中感受到。魔息自成结界,将他们圈住。屏蔽了外界咒术干扰,月桉了然地释放感识,周遭一下通畅不少。
      在极压咒术下还能结界,年与比他想的还要修为高深。
      “来者为何”一个高昂的声音从界内传来,月桉又是一惊,隔界传音仍可让人感受到那极富威压的修为,只怕便是对上年与,也是不遑多让。
      他平静内心的惊慌,努力掐出淡然的语气:“听得前辈咒术精湛,特来此请教二三。”
      又是一阵笑声,但月桉并未听出几分笑意。对方既然没有问来路,自是有不屑之意,因此他偏要开门见山,激上一激。转头却发现年与定在原处,双手仍是停在耳旁,但两眼直向前,对这声音无甚反应。
      月桉正神,明白自己方才估错了,坦明道:“大魔月央之子,月桉,特来请教。”
      这主人显然通透,约莫在方才他们入界起便暗处观察,也能将属从猜个八分,其敏锐是不容小觑的。避开年与,存了两分的戒心,也是咒术上压制的警示。如此月桉收了锋芒,趁其未答,迈向前俯身拱手。
      龙墟是有这般收徒的做派,但其人若不是临羽化的大魔寻着渡化修为之后人,便是如年与这般想寻一处安逸依附着的。此人既可在此处沉寂如此之久,自然不会安心再蛰伏于人,月桉便是再不愿,也得磨了性子,将这路先铺好。
      “前辈既已出声,便是赏脸给月桉如此机会。”他拿捏语气,揣了恭敬又不显谄媚,“那月桉自当不负,若是前辈有何需要,月桉自得倾力相助。”
      一点点进,他耐心引诱。月桉心里也非十拿九稳,只能一步步套出话来,再顺藤摸瓜探出人的骨性。果然,那人轻轻笑了声:“这可不成。”
      他琢磨一阵:“前辈既可在此蛰伏,必然志非居隐。月桉得咒术,也不过应一时之需。用一时换长时,只需传与咒术之法。”那人仍未回应,月桉反应过来,道:“此次偷出结界能见前辈已是万幸,若可为师,自当以礼相待,勉力相助。”说着便行善如流地俯下,叩了三响。
      “聪明不足,狡猾有余。”那人虽说重话,但语气轻柔,月桉明白事成了。方才这人不过是等着他将筹码掷出,更可能是忌惮月央身份,要等月桉全部坦白,才有斟酌的余地。还未及谢过起身,月桉便感觉到心口剧震,他咬着牙忍住了,稳跪坐在原处。
      那声音隔了许久才悠悠传来:“便是再听话的狗,也得拴个链子。这本是你自寻的,便忍着。”
      月桉紧抿着唇,那层咒印加固入了皮肉,他脸上血色褪尽,却咬牙未说话。
      等到身上禁咒完全刻入骨髓中,那主人才发出轻笑:“若是寻常学着咒术,潜心入理还可有所为。如你这般一时,皆是学些皮肉,心术不正还要得全理才会走火入魔。种了个轻些的咒,往后要走便寻我去了。”
      这话说得回环余地太多,月桉并不相信届时他会情愿放他走,但此刻受制于人,还需得先放一放。
      “谢师父。”他敛了眉,恭敬站起拱手。
      年与还在他身后立着,却似有了动作。月桉撇眼看了,暗说不好,那主人果真时刻盯着,此刻便凛声道:“你身后之人留不得。”
      “为何?”月桉装聋作哑。
      那主人也未挑明,只是语气松了几分,淡淡道:“修为不小,不可留。”
      龙墟一筹压一筹,此般忌惮倒也为常事。偏生那主人吊着话:“天下也并非没拜二师之理,但师徒一事,魔修与魔修,又是另一事了。”他轻易便看出了他们的关系,月桉想着其中自然还有揣测成分,自然笑道:“说笑,这是驯养的魔人,此刻跟来罢了。”提到魔人,他眯了眼,“这咒术也是唯一的削弱之法,此刻一求,不过是为了将他禁住。”月桉面无表情,说话间的真诚却是实打实。
      那声音歇了,似在思考。
      月桉又笑:“若是前辈忌惮,可见我这魔人是有三分威力的。若是实在难办,杀了了事便是,不过换个宝贝。”说着他手中唤出魔息,便要往年与头顶覆去。
      似是感应到魔息,年与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上动用魔息的光也弱了很多。
      “不必。”
      月桉哂笑,魔息擦过年与的耳畔,像是来不及收手的样子。
      “往后循北,三里处阡陌山来寻。”
      月桉觉得稀奇,龙墟遍地荒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很少有人为这事物费心取名,只得觉得他有特殊雅好。那主人也没解释,只是周遭结界淡去,便是常人也可自如通行,当下便明白了这逐客的意思,拉着适才释放了禁制的年与向外走去。
      走到界外,年与才上前,月桉明白他差不多猜到事已经成了,只是顾念安危,便宽解道:“无甚事,只是谈了一二句。”
      奈何他目光敏锐:“你颈上何物?”
      月桉低头去看,原本白皙的脖颈上盘了道红痕,便知是方才心口禁咒的遗留之物,只微微拢了衣襟避去:“剐蹭罢了。”
      年与半信半疑,搭了手要来探查,只得这半身小孩一句冷淡的停手,斜眼看他:“谈不过去,让他亲了一口,明白?”
      年与先被出离的愤怒笼罩,以及懊恼自己听了月桉魔息传声没有冲破那可恨的禁咒,而后等到身前的人远去了,才明白方才那半是嘲讽的话是句玩笑。他觉着十分委屈,盘算着往后私下找着机会看看,抬脚跟了上去。
      月桉走远,站定了看那红衣跟来,无谓道:“方才我说你是我的魔人。”
      年与身形定了定,不明白他的意思,先红了耳根。等到回味来,又扮得云淡风轻,机敏非常:“为师会配合。”
      他似又不解:“你有为师,如何要去向别人讨教。”
      月桉斜睨他,看他看向别处,才转头悠悠道:“师父教的是些护卫的法子,且各派尽有,若要学得深些,还需得去请专研的大魔。”
      年与的确将杀伐的修术都换去了,想着到底少些生杀罪过,有事自己护着便可。哪像月桉一直看在眼里,便强自镇定:“是为师落下了,徒儿说便是,又何必去请教?”
      月桉自然露出了显然无用的神情:“数门里唯咒术最是精钻,学咒毕单,不可并行。而咒术里又人人有法门,我择了他,也是魔息最为相近,最易相融之故。”
      学术的确需得看个相融,方才能跟随。月桉能接纳年与,也是看在他们法力气息相近之故,年与自知这是前世日夜相处的沾染,也是他能如此快变飞升的缘故,便也神色黯然,没再反驳修为千百门,为何独选咒术?”
      月桉愣了愣,走在前头,年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等他似乎想好了,回头来答他的话。
      月桉笑得淡:“因为我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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