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为夫

作者:一杯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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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懒第九


      真真是奇怪极了。
      陆宜祯托腮望着一桌子茶点小吃,心中暗暗地想道。

      “听闻祯儿妹妹自昨日回府后,便因受惊心情不大爽利,这各色吃食,约莫能使你纾解纾解郁气。”
      隋小世子坐在桌案对侧的石凳上,摇着一柄新换的玉竹骨折扇,见她兀自出神的模样,笑问:“怎也不动筷子?”

      “这些东西,都不是从一个铺子里买来的罢。”
      小姑娘当着他的面,如数家珍:“这桃酥和桂花糕,是西大街茶馆子里的;这甲鱼汤,是长庆楼的;还有这酒蒸羊、白炸春鹅,都是明景楼的招牌……”
      “意哥哥,你今日是把整个赵京城的茶馆酒楼都逛了一遍吗?”

      小世子摇头:“只逛了城西和城南的,城东、城北还没来得及去。”
      陆宜祯:“意哥哥为何突然起了这心思?”

      小世子朝她眨眼笑:“祯儿妹妹不妨猜猜看。”
      “意哥哥,你怎么老喜欢卖关子?”

      “说书人若不会卖关子,又怎能引来宾客满座呢?”
      “可你不是说书人,我也不是宾客。”

      “非也非也,世事错综,祯儿妹妹又怎知自己不在他人局中?”
      小姑娘被这话说得一怔,眉眼耷拉下来:“意哥哥说得对,有些事情,如果不是遇上,真没法想象居然有这么的曲折险恶。”

      隋意闻言,神色微动,还未再开口,见她复昂起脑袋,明净的眼睛里盛满了他的倒影。
      “多谢你,意哥哥。我都听我家女使说了,昨日是你救了我、还有我家的那么多人。如果不是你叫侍卫们提前列阵、还威胁那伙坏人退走,我家侍卫,没了性命的会更多。”

      “只是顺手的事情。”
      小世子合拢折扇,漫不经心地道。

      “不管怎么说,意哥哥都是我心中最好、最厉害的人。”小姑娘肯定罢,想了想,又悄声地问,“可是,意哥哥,你为什么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呀?我爹娘、宝蔻、还有护卫们,都叫我只对那些查案的官员说——坏人是因为不敢杀你,才不敌众势逃跑的。”

      小世子微微露出唇角笑涡,瞳仁乌黑,好似深邃不见底的幽潭。
      “自然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蛇?是那些坏人吗?”
      “除了他们,还有别的蛇呢。”

      “别的,是谁?”
      “祯儿妹妹猜。”
      “意哥哥又卖关子。”

      隋意勾唇莞尔,直身站起,拿扇头敲了敲小姑娘乌溜溜的脑袋顶:“我明日去城东和城北,就不给祯儿妹妹带吃食了。这几日,祯儿妹妹要乖乖呆在府中,知道么?”
      “嗯,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万事无常,祸福相依。是麻烦还是机会,谁又说得清。”
      小世子说着,垂眸望向她,瞳底漆黑不见光:“不过,祯儿妹妹好端端地,对我来说便是绝对的重要。”

      直到隋小世子颀长的影子从院门口消失,陆宜祯才将将缓过劲儿来。

      她余光扫见铺满桌案的珍馐美馔,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慌忙趴下身,把脸颊埋到了臂弯里头去。
      心室如擂鼓般地跳动着。

      ——好像是生病了。
      小姑娘心想。

      ……

      州北瓦子,会仙楼。

      隋意甫一踏进酒楼正门,便立即有眼力劲好的小二、点头哈腰地迎上前来。
      “这位客官,可是要雅间?”

      隋小世子颔首道:“要间二楼,正对着东街的。”
      “好嘞,客官这边请。”

      小二打着手势,把人引上楼,又挑了间最是窗明几净的雅房,推开门,请贵客落了座。
      “这间包厢,位置正正好对着东街的瓦肆,客官您听,开了窗子,连对面唱的什么曲子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呢!”

      隋意坐于椅上,往左手边大敞的木窗外瞧了瞧,颇有些兴致地挥了挥扇。
      一旁跟随的小厮立地明悟,给酒楼小二扔了一块碎银子。

      小二如获至宝般,捧着银子在衣袖上擦了又擦;嘴上功夫也没落下,词儿都不带重样地,往外蹦了一大堆吉利话。
      隋小世子微微偏过头望他,语调温文地打断道:“将你店里的招牌菜都给我端来罢。”

      小二喜出望外,连声应是,直勾勾地看着小世子时,简直就像在看一个大金锭般。
      待他的身影彻底从雅间中退出去,隋意才懒懒地往旁一倚,手肘搁到窗台上、支着下颌,眸光朝对街张灯结彩的瓦肆——边上的一个小肉铺投落而去。

      那是一家已有些年头的铺子了。
      匾上“李氏肉铺”的四个字样,都在日晒雨淋的磋磨中稍显褪色。

      或许是铺子里的生肉定价稍高,从铺面前行走过的路人,少有向它分去眼色的。
      只偶尔会有一两个衣着还算体面的妇人家,挽着竹篮停驻于肉铺门口。

      肉铺的屠夫是个胡子络腮的中年男人,额间戴着黑色汗巾,身板壮实。
      今日他似乎有点身体不适,砍肉时,右肩臂几乎都不怎么使力,只用左手握着屠刀。而他发力的姿势,也颇有些门道。

      隋小世子眯了眯眼眸。
      在瞧清那屠夫手掌的全部模样后,他浅淡地勾起了唇角:“可叫我好找……”
      “博古。”

      唤作“博古”的小厮俯身上前:“世子有何吩咐?”
      “去楼下那家李氏肉铺,订五十斤猪肉,让那屠夫明日辰时,亲自、且是独自一人,把肉送到甜水巷东第十八户人家府中,就说那户人家明日府里做宴。记得,只给他付一半定金。”

      博古对这吩咐感到很是茫然:“世子,世子为何要替甜水巷那家人买肉?”
      隋意啖口茶,笑了声:“我又不识得那户人家,作何替他买肉?”

      “这,可方才……”
      “无他,只因我有一处私宅在甜水巷附近而已。去罢。”

      博古仍一头雾水,见窗边人不欲多言的神色,他只得讷讷应声,领钱下去了。
      隋小世子阖上手边窗户,又唤:“通今。”

      小厮通今低首走到桌侧:“世子。”

      “明日辰时之前,你领二十人人守在甜水巷旁。若是那屠夫一个人前来,你们挑个无人看见处,直接动手,将他抓到我的私宅中;若是那屠夫没来、抑或是带着人来,不必声张,报官去,就说州北瓦子李氏肉铺、窝藏凶案罪犯。”

      “是,小人明白了。”

      小世子交代完这一通事项,眉眼间的稳重神情微敛,人又松松散散地倚着靠背,懒了身子。

      轻闲地抱怨道。
      “这会仙楼的菜,上得可真慢哪。”

      ……

      甜水巷。

      屠夫拖着一板车新鲜猪肉,满头大汗地蹚进了巷子尾。
      还未到辰时,巷子里的门户都静悄悄地,只偶然有一两丝炊烟飘入半空,伴着几声鸡鸣狗吠。

      他神色颇有几分警惕,喘着气,左右打量了一圈,在并未觉察到异样后,这才由东向西地数起门数来。
      “第十八……”
      屠夫喃喃着,拖动板车继续往巷中深入。

      途径第九户人家时,屠夫的脸色陡然生变。
      他当即甩开一板车肉,大步往巷尾退去——
      然而为时已晚,后路已被数个持刀带棍的魁梧壮汉并排堵住。

      屠夫张了张嘴,正欲高声呼救,后颈忽感一阵劲风袭来。他连忙侧身而避,怎知那劲风一转,便击中了他本就重伤未愈的右肩。

      他闷哼着撞向巷壁青墙。
      再抬头,脖颈已被数柄寒刃架住了。

      十数个精壮的男人前后将他围住,简直是插翅也难逃。
      屠夫背泛冷汗,眼珠子扫过一周,强自镇定着:“你们……唔!唔!”
      围攻的人根本不给他发声的机会,掏出破布便将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脖间有刀,屠夫不敢大动作反抗,只能憋屈地看着自己被一捆麻绳五花大绑起来。
      最后,那群男人把他装进了麻袋里。

      屠夫感觉到自己被几个人凌空抬起。
      呼吸不畅、伤势发作、加之空有身手却无法施展的郁塞感积满了胸口,他只差没吐出一口老血来。

      也不知七拐八绕地,到了一处什么地方,他终于被放下了地。
      袋子取下,屠夫发现他被搬到了一间空旷的屋子里。

      屋中只有一套桌椅,门窗皆紧紧关闭着,看不见外面是何布置;屋里也守着四个腰间别刀的练家子,一眨不眨地将他盯着。

      屠夫双眸冒火,恶狠狠地瞪着离他最近的男人,喉中发出野兽似的低吼。
      可这些人明显是训练有素地,只任他折腾,神情都不见波澜。

      屠夫只得放弃了让人拔开他口中破布的想法。
      他决定自食其力。
      倾身倒地,身躯扭动,他蹭着地板,拱到了雕花的桌腿旁,口中发力,借着镂雕的勾扯,终于把封口的布料给吐了出来,

      “呸,呸。”
      屠夫吐干净口中污秽,倚着桌腿坐起身,看向屋中几个冷眼旁观的木偶似的守卫。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缘无故就把我绑来这里?”

      “我是良民!大赵律法里白纸黑字地写了,无故伤人、杀人,是要吃官司的!”
      “指使你们的人在哪?叫他来见我。”
      “……你们敢青天.白日地捉我,就不怕我铺子里的人见我不回来,去报官吗?”

      说了这好些话,屋中守卫都不曾回应。
      倒是最后一句话音未落时,门外传来了几声轻笑。

      屠夫正觉那笑声耳熟,脑子还没转清楚,房门忽而便“吱呀”地打开了。
      大片日光泻进来,一道修长的人影,也逆着光跨过了门槛——
      “报官?就凭你头上这道烙疤,你的同谋们,敢么?”

      骤见来人,屠夫浑身一颤。
      那双淌笑的桃花眼……不正是两日前叫他第一回吃了败仗的靖国公府小世子?

      隋小世子像是没瞧见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似的,慢条斯理地踱到他跟前,蹲下,在他震惊尚未回魂的眼神里,故作不解地问:
      “怎么,不过几日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屠夫目光瑟缩:“你,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们最好,最好是快些把我放了,不然闹到府衙去,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小世子凝睇着他,忽地往旁一伸手。
      旁近的守卫立即从袖中摸出匕首交给他。

      屠夫骇恐地往后缩了缩。
      就眼睁睁地看着小世子将匕刃从壳子里抽出,而后把刀刃平放着,贴到了他的额上。
      匕首微微一挑,他头上的黑色汗巾便被挑落了,露出一道狰狞又醒目的烙铁疤痕来。

      隋小世子依稀把疤印的字给辨认了出来:“秦……原来你是秦州的厢军哪。不远千里地跑来京城起事,也是难为你们了。”
      他说着,手腕动了动,寒凉的匕首便轻轻地在屠夫头上的疤痕处拍了拍。

      屠夫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两抖。
      但他压抑住喉间的颤音,强撑着道:“做厢军太苦了,我,我只是逃来京城做小本生意……”

      话还未完,小世子的手又动了。
      锐利的匕首刃自额角划到眉骨尾,撕开皮肉,画出一寸长的血痕。有血珠“滴答”地顺着屠夫的眼角、脸颊、胡须,蜿蜒流下。

      偏生那张隽美的脸还笑吟吟地,语调也是分外温润。
      “再嘴硬,便将你的眼睛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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