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空损寿

作者:闭目听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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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19.
      经历了地狱般的130天,苏轼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重见天日。苏辙亲自接了他回驿馆。
      终于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苏轼能感觉到微风拂在脸上的快乐。
      “平生文字为吾累,此去声名不厌低。塞上纵归他日马,城东不斗少年鸡。”
      苏辙听的出,苏轼这“少年鸡”说的是唐天子宠爱的伶人弄臣贾昌。暗讽朝中的小人。苏辙摇摇头,自家哥哥,还真是不可救药。
      因为王安石在御史台里还多少有些声望,所以他的上书起了决定的作用“以公一言而决”而使苏轼被从轻发落,公元1078年12月29日苏轼获释,被贬往黄州充团练副使,但不得签办公事。
      而苏辙也因为要求免去一切官职的那封奏折而同受贬斥,贬为筠州监酒。
      范缜、司马光、张方平被罚红铜若干。
      李定被罢黜,终身不能再回朝。
      乌台诗案,以两方都各有损伤的结果,轰轰烈烈地结束了。
      除夕夜,汴梁那二层的饭馆里,再一次接待了这多舛且不平凡的一家子。
      “子瞻,你瘦了,多吃点。”沈绛心疼地给苏轼夹了块肉。
      “哼,看他还敢不敢再这样大意。”赵顼见沈绛给苏轼夹肉很不满意,别过头去说着讽刺的话,这孩子,总是时刻把风凉话挂在嘴边,却心底比谁都热。
      沈绛坏心眼地笑,和黄庭坚使了使眼色,两个人又正好都坐在赵顼身边,一左一右地一人给赵顼夹了一个大大的狮子头,“亲爱滴,吃吧。”腻死你。
      赵顼哼了一声,不敢瞪沈绛,因为沈绛身后还坐着宠溺地看着沈绛的赵曙呢,所以只能回过神来,收拾黄庭坚。好啊,联合起来欺负我。
      “啊……望开偶……”可怜的小黄,双颊被赵顼捏着拉向两边,话都说不清楚了。
      “顼儿,这杯,我敬你。”突然,苏辙拿起手中的杯子,举向赵顼。定定看着他。这些年,苏辙也渐渐懂事,明白了赵顼的苦心,但是心里挂怀着沈绛被赵顼推下山崖的事,而嘴硬总是和赵顼拧着干。后来发现沈绛没死,虽然心里过意不去,却因着两人打了这么多年而拉不下脸来服软。直至今日,赵顼再一次救了苏轼的命,苏辙才真正放下芥蒂,想和赵顼好好道谢。
      赵顼听得苏辙叫他,松开了捏着黄庭坚脸颊的手,却并不离开,手轻轻揉着,关爱之心胜于言表。
      赵顼另一只手,拿起酒盅,“最近偶感风寒,庭儿本不让我喝酒,不过,你敬的,难得,我想庭儿不会反对的?”最后一句显然是对黄庭坚说的,黄庭坚心想,这赵顼从来不听他的,现在却把他搬出来拿架子,真是淘气。
      而赵顼却想着,哼哼,终于出了口闷气,这苏辙,生生怨了他十多年,自己也该欺负欺负他了。
      “好了好了,想喝就喝吧,你以为你在我这里偷喝酒的事,庭坚不知道么。”沈绛笑着打圆场,毕竟两边都是自己的宝贝,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两杯相碰,化解了一切仇怨。
      送走了苏氏二兄弟去赴任,鹅黄的赵顼,负手而立,迎着风,低低说着,“你们啊,还是就继续像以前一样和我做对吧,不然经过这次他们会更加迫害你们。”
      可怕的并不是常伴君侧,而是那些嫉妒的小人诋毁和迫害。这样远离京城是非之地,才是最好的保护吧。
      “庭儿,我爱你。”
      “嗯?”黄庭坚不明白赵顼怎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露出迷茫的神色。
      “呵呵,还和以前一样呆,可爱死了。”赵顼突然探过来舔了舔黄庭坚的脸颊,美味啊美味。
      “顼儿!”黄庭坚推开赵顼,这么多人呢。
      唉……小竹子背过身去,这都老夫老妻了,怎么在大雪天还这样腻着,皇上还生着寒,别再在外面挨冻了。
      还好黄庭坚记得赵顼身子带病,“回去吧,凉。”
      “你亲我一下就回去。”赵顼突然撒起娇,病中的他就是喜欢粘人。
      “好好,啾。”黄庭坚轻轻亲了赵顼脸一下,笑着拉起他。赵顼当然觉得他敷衍,不干。
      “回去让你亲个够,快回去吧,好冷。”黄庭坚其实并不冷,被赵顼弄得反而窘得有些发热,但是他若是说怕赵顼着凉,赵顼必然不服,所以只能这样说,还仿佛增加效果一样地抖了一下。果然哄得赵顼急忙拉着他回宫。
      然后,取暖运动开始。

      乌台诗案后,本该安静的朝堂,又因为太皇太后曹氏的溘然长逝而一片唏嘘。这位辅佐三代皇帝的皇后,晚年虽然多疾,却有着赵顼的尊敬,过得十分幸福,也算得了善终。
      赵顼为曹太后守孝一年。期间身体骤然变差,急的高滔滔和黄庭坚急急叫回了那和柳御浩到处逍遥的唐慎微的徒弟段若风来诊治。
      “皇上,放开心怀。”段若风临走时,对赵顼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些年,让赵顼劳心劳力的事情太多。而段若风秉承唐慎微的志向,两人分头各处行医心系百姓,所以不能总看着赵顼。
      而且,心病还须心药医。必须从赵顼自己这里,放开胸怀,才能活的长久。
      而时局却容不得赵顼放松。
      元丰四年,公元1081年,凭借着之前王安石变法缔造的熙河大捷,赵顼不给西夏喘息的机会,借几年来积蓄的军事力量,对西夏发动了强大的攻势。是年八月,在宋夏交界的弧形线上,赵顼调动了熙河、秦凤等五路大军,不下四十万,运夫也有二十多万,准备一举攻占兴庆府和西平府,击破西夏。
      这赵顼,比他父亲更有魄力和王者风范,不仅力排众议实施变法,试图整治国家积弱面貌,对外敌也从不姑息,驰骋疆场,春风得意的很。
      “启禀皇上,高遵裕、王中正在泾原、环庆两路军屯兵于西平府城下,已经有两天了。”新拜的中书舍人曾巩如实回报。
      “什么?”赵顼一听,来了气,这两个混蛋,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话,非要把兵带到那里去?
      “我警告过王中正,在那里安营扎寨很容易被西夏人趁机偷袭,况且在西平河下游,很容易被切断水源。若是西夏人再学关羽来个水淹七军,他们不用我砍他们,自己也不能活着回来。”赵顼把奏折一扔,离开书房,怒气冲冲地用脚踢开内室的门,厉声叱去前来解袍卸冠的小竹子,挥手赶走捧来漱洗浴盆的春桃冬梅,自言自语地骂出声来:“无法无天,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时候,黄庭坚也同样因为京城危险太多而被调离京城,任江西太和知县,不再赵顼身边。所以赵顼心情更加不爽。
      “皇上息怒。”小竹子也很多年没有看见赵顼这样生气了,看来,黄主子不在,皇帝主子还是多少受些影响的。
      “皇上,边关急报!”侍卫急急在福宁殿外侯着。
      “读!”赵顼怒气冲冲地喊。
      “皇上……这……”小竹子先看了,惊得手抖,不敢出声。
      “快点!。”赵顼却没注意他的行为。
      “西夏决七级渠冲毁泾原、环庆两营,官兵四散溃败逃散,高遵裕、王中正不知去向,我军……损失惨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小竹子才读完这令人心惊胆战的奏折。
      “啪!”小竹子惊得一抬头,看见赵顼气急,捏碎了一个茶杯,血正顺着赵顼的手臂流到地上,滴进深红的地毯中,看不见了。
      “皇上,保重龙体啊。”冬梅急忙拉过赵顼的手,细细清理着碎片,包扎着。
      而赵顼竟然不知道痛似得反而怒极反笑。
      “好啊,传旨,高遵裕、王中正全家收押,以通敌叛国罪查惩。宣徐禧。”
      赵顼此时真是动了怒,谁都不敢说什么。
      而且这杀鸡儆猴的行为,也深深撼动了那些迂腐的武官,开始了一场真真正正的两国交战。
      次年三月,宋军攻占了兰州,切断了西夏同河西走廊的联系,为环攻西夏造成有利态势。六月,又控扼了横山之险,直取兴庆、西平。宋军反而因为年前那次的失误而缔造了现在的胜势。这一点,充分体现出赵顼的军事天赋。
      这年夏天,赵顼带着休假的黄庭坚,前往边关视察。
      赵顼一身鹅黄布甲,身披滚金边如雪披风,如墨的黑发被收进精铜制造的头盔了,头盔上还镶着象征权威的鹅蛋大小红宝石,熠熠生辉。
      黄庭坚也是一身挺拔装备,枣红色的踏雪在他□□精神抖擞。
      两人信马游荡在西北的荒漠上,赵顼手执马鞭,指着西边的西平河,笑着对黄庭坚说,“庭儿,还记得在秦州的城墙上,我问那条河的名字么,酱酱告诉我那是陇川,其实,是西平河呢。”西平河从西平成流入中原,途径秦州。
      黄庭坚笑着点头,这大概是沈绛唯一一次胡说八道却被抓住了小辫子的事了吧。
      赵顼的样子,器宇轩昂,已经完全褪去了当年那个嚣张的毛头小子的样子了。现在的他,纵马笑看疆场,指点江山,王者气魄尽显,未来前途不可估量,黄庭坚侧头看着爱人,阳光打在他脸上,照的他光彩照人,大宋,复兴有望。
      黄庭坚激动地拉起赵顼的手,“顼儿,我也爱你。”
      这回轮到赵顼一愣,黄庭坚终于扳回一局,“哈哈,顼儿,你也好呆哦。”
      两只小呆鹅。
      为保持战果,赵顼于元丰五年八月下令修筑永乐城。筑城的民夫达十余万人,由沿途十余万蕃汉军掩护。城寨距银州二十五里,“地形险固,三面阻崖,表里山河,气象雄壮”,赵顼钦赐名银川寨。
      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春,司马光费劲十五年,劳心劳力主持编纂的294卷300万字的编年体史书《资治通鉴》终于完成,叙述了上至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下迄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六年(959年),共记载了16个朝代1362年。赵顼得知后,亲自为其作序,还特地命人手抄了一份快马加鞭送给沈绛。后世评论此书“此天地间必不可无之书,亦学者必不可不读之书。”
      年底,永乐城修筑完毕,赵顼又带着黄庭坚去视察。黄庭坚诗兴大发,随即作诗一首“绛囊璀璨思盈斗,竹畚香甘要百围。到官莫道无来使,日日北风源雁归。”
      在城中几日,突然前方来报,西夏大军也看到了永乐城的地理优势,以倾国之师来争。
      “顼儿?”黄庭坚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命人绑着他的赵顼,不明白在这紧要关头,赵顼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庭儿,记着,无论在哪里,我都爱你。”黄庭坚看着赵顼悲怆的表情,瞪大了眼睛,难道他要?“不,顼儿,我不……”还没说完,黄庭坚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送他回汴梁,千万不能有闪失。”
      “皇上!”柳御浩担心地望着赵顼。
      “听话,弟弟,照顾好母亲。”原来,赵顼一直都知道高滔滔和柳承安的事,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而如今,他自己的命运,是否还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呢?

      黄庭坚醒来的时候,坐在马车里,后方一阵喊杀声,火光冲天,他的顼儿,在那里。
      黄庭坚再一次感到彻骨的绝望,哭号着想要下车,却被柳御浩和众侍卫拦住。
      “你们不去护驾,来拦着我算什么。”黄庭坚喊着眼泪,红着眼睛愤怒地看着柳御浩。
      柳御浩别过头,不去看那双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

      十天后,黄庭坚被安全送到汴梁,和他一起到的,则是赵顼生死不明的秘奏。
      高滔滔没有办法,只得对外宣布赵顼病重,次年三月,仍旧没有他的消息,高滔滔则宣布了赵顼的死讯,立六子赵煦为帝,太皇太后高滔滔垂帘,并立刻废除一切新法,召回司马光、苏轼共同辅政。
      苏轼也无比黯淡,没想到,那年的除夕,竟然是他们一家子最后一次欢聚一堂。
      黄庭坚带着他的四个外甥,联合陈师道开创江西诗派,成为鼻祖三宗;和秦观等词人并称苏门四学士;在书法上又成为了“米苏蔡黄”,成就如此空前,却都不能抹去他笑容里那浓浓的寂寞。
      后来,黄庭坚终还是又拾起他那些早已摒弃多年的淫词滥调,欢欢喜喜地等着那个人或许能有一天突然回来打他的屁股。
      他坐在那汴梁的高阁上,北望苍凉,面色萧索却嘴角带笑。可除了一望无际灰色的天,他什么也看不到。
      本是想哭的,却无力地只能咧出个悲戚无比的笑容。哀,莫大于此。
      到头来,他日相思,终是损了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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