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

　　十一点过十分，店里已经正式打烊，服务员开始麻利的收拾桌椅。赵浔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准备去后厨看看，刚走没两步云措就大步朝他赶来。
　　云措已经换上便服，面带一丝淡淡的疲惫。他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赵浔：“等很久了吧，走。”
　　赵浔点点头，跟着云措回了他的租所，离餐馆大概走路不到二十分钟，是一个老旧公寓楼的地下群居房。
　　地下室的入口很小，里面却别有洞天，大开间被隔成好几个小开间，小开间又被隔成一个个的小单间。
　　云措住最靠里的那间。

　　“这是我们老板租下的，不要钱。”云措笑笑，把小床上的被子和书往里推了推，示意赵浔坐。
　　小床、方便桌、便携式衣柜，单间里除了这几样大件，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墙不是水泥墙，隔壁屋的打牌声很清晰的传来，几根电线杂乱无章的铺在地面上，看着已经有些年头，部分绝缘外皮都脱落了。
　　赵浔皱了皱眉，以前云措家虽然也简陋，但至少还比较宽敞，空气也流通。而这个小单间，总给人一种压抑的憋屈感。
　　他坐下时顺便瞟了眼床上那些书，大多是旧课本，有的摊开来，上面一片写写画画的痕迹。

　　“大哥，”云措坐到赵浔身边，转头看着他，“你常过来我们这吃饭吗？”
　　赵浔想了想：“也不是，就……去过两三次。”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云措问。
　　“……瞎猜的，”赵浔淡淡一笑，“我只是觉得跟你做的味道很像。”
　　“哦，你在这附近上班吗？”云措继续问。
　　“嗯，我公司就在附近一个创意园里。”压抑感已经缓解不少，赵浔放松的半躺下去。
　　“大哥你是老板吗？开公司的？做什么的啊？”云措饶有兴致。
　　“我也是跟朋友合伙搞的，做广告。”赵浔半眯着眼，上了一天班又等了老半天，他其实有些累了。
　　“广告？我知道！”云措也侧躺下来，朝他笑道，“对面大楼上挂着的那个很大的牌子就是广告吧，那么大一块，老远就能看到。”
　　“嗯，是，广告，”赵浔喃喃道，“还有电视里放得最多的那种，也是广告。”
　　“我看广告上的人，个个长得都很好看，跟画出来的一样。”云措兴奋的说。
　　“你也好看……”赵浔嘟囔一句，脑子里突然闪过镜头里云措的样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开来。
　　等到赵浔想起时间不早了得回家时，外面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其实他叫个车也可以回家，可他不想动。
　　“云措，”赵浔问，“你可以再多收留我一晚么？”
　　云措微微愣了下，很快恢复笑脸：“当然可以。”

　　床大概只有一米，两人并肩平躺稍有难度。赵浔一开始侧身面向墙睡的，等云措洗完澡看了会书，最后熄了灯，几乎贴着他的背躺下后，他索性转过身来，一把将云措揽进怀里。
　　怀里的人身体有些僵硬，想挣开，赵浔故意用了些力，把人搂得更紧。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最适合耍流氓。
　　不过赵浔也没打算把流氓耍到什么程度，只是抱着一块睡而已。
　　怀里的人渐渐软下来，没再挣扎，当熟悉的温度袭来，赵浔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失而复得之感。
　　他心里苦笑，其实从来都没有得到，何来失去？那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

　　从那之后，赵浔出现在餐馆的次数明显增多，有时候午饭也到这里来解决。
　　“赵浔。”在老位置坐下后，高维宁看着赵浔。
　　“什么？”赵浔习惯性往后厨方向瞟去。
　　“你要真喜欢吃这家店，”高维宁无奈叹口气，“也可以叫外卖，随便哪个平台都有，五块钱配送费我帮你出。”
　　“不用，”赵浔收回目光，“我就想出来走走。”
　　“顺便晒晒大太阳？”高维宁白他一眼，“有助于进餐？”
　　“对，”赵浔乐起来，“没错。”

　　赵浔点餐已经不需要看菜单，微信上随便划拉几下就点好了。
　　每次必点主食，手抓饭拉条子炒米粉等等轮流着来。而他点的主食的分量，往往比别人的要足一些。如果一份炒米粉正常大概只有十块牛肉，那赵浔吃到的，至少有十五块。
　　赵浔一口一块肉，吃得那叫一个香。
　　餐前晒晒阳光，果然可以让人食欲大增。嗯，如果大厨能亲自送餐过来，效果肯定加倍！

　　这天忙完已经快两点了，饥肠辘辘的两人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没什么顾客。
　　餐上得很快，没一会就端上了桌。赵浔一看，帅气的大厨真的亲自送餐来了，看来今天要大开吃戒大杀四方了。
　　赵浔强忍住下嘴开吃的冲动，先把两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高维宁吃了几口面，然后盯着云措看了好一会，最后只淡淡的一句：“你好，我叫高维宁，是赵浔的大学室友兼合伙人。”
　　云措也淡淡的点了点头，看了赵浔一眼，转身走开了。

　　赵浔有些纳闷的看着高维宁：“你怎么了？谁这么大能耐能把你给惹生气？连笑脸都不赏一个？”
　　“他就是之前救过你又收留你的人？”关于两年前的事，赵浔简单跟高维宁说过，但没有提任何细节包括救命恩人的名字。高维宁显然已经自己推断出来了。
　　“嗯。”赵浔点点头，没必要否认。
　　“所以你……这么喜欢吃这家的菜，都是因为他？”高维宁的镜片仿佛开启聚光功能，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
　　“嗯？”赵浔愣了愣，“非要这么说也行，要不是他收留我的时候，给做了这么多好吃的，我也不会一直惦记。”
　　“我看你哪里是惦记吃的，分明是惦记人吧。”高维宁白他一眼，开始低头吃饭。
　　赵浔咧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赵浔又等了几回云措下班，跟着他回租所，每次都能找到各种留宿的理由。
　　有一次他正好遇见了那堵墙，墙叫王大喜，从宁夏过来的，见赵浔真的是厨师的朋友，嘴巴大张好半天才笑呵呵的说抱歉。
　　也是到那会赵浔才搞明白，云措大名不叫云措，身份证上老长一串名字，典型的边疆特色让人就算看着念都不一定念顺溜的那种。
　　“别惦记我的大名了，”云措笑笑，“反正你也记不住，记住了也叫不出。”
　　赵浔：“……”

　　两个年轻气盛的男人搂在一起睡觉，摩擦出点什么再正常不过，可赵浔却没有逾越的流氓行动。
　　旗升起来了，搁上边凉一凉，自然会慢慢降下来。
　　云措也没太大动作，对赵浔的搂搂抱抱似乎已经习惯一般，不拒绝也不主动。
　　模糊的态度让赵浔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实赵浔并不是不心急，相反他感觉自己快被憋出内伤了。
　　向来及时享乐的他，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更何况，云措的身材比两年前要成长得更紧实，像一颗成熟得刚好的果子，随时向他传递着诱惑。
　　只是，在不明确对方的想法前，他不愿像之前那样莽撞。他隐约觉得，面对这个人，他变得比以前谨慎，以及贪婪。
　　贸贸然把单纯无知的少年压到身下，追求一时的痛快，也许少年最后也会臣服于这样的痛快之下，可然后呢？
　　他不希望然后就是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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