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香

作者:月当楼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十四章安放


      连感情也是,既然它已无处安放,就让它霉烂在心底。
      ————————————————————————————————————

      我正要出门,曼子已经匆匆地赶来,进门就问,“你有朋友在火灾现场?”
      不禁又掉下泪来,我使劲抹去。
      “到底是谁?你这么着急?”她拉住我的手。
      我看着她,摇摇头,只说,“曼子,陪我去医院吧。”
      她抱一抱我,“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也是注定的。”
      我伏在她肩膀上,喃喃地说,“曼子,也许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爱了。”
      曼子的肩膀微微一颤,她好像会意。“我载你去医院。”她说。
      我深深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对于我来说仿佛一生一世。虽然我不停催促曼子快点,但还是花了一个小时才到达医院门口。
      我三步并两步下车,走进医院门诊楼大厅,视线中的景象却把我堵在大门外。
      有两个人从里面匆匆忙忙出来。那个米色衬衫休闲裤的男人,不是徐衍之又是谁?原来他没有事,谢天谢地!除了眼神凝重以外,他整个人看起来依然精神俊朗。我的心重重地跌下来。
      我看到他身边的女人,正是来我的公寓两顾茅庐的俞宁,风姿绰绰雍容冷艳的女人,徐衍之的太太。虽然脸色沉郁,但依旧十分优雅。他们行色匆匆。也许里面有伤者与徐衍之有关系。
      我闪在一边。只要他没事,一切就都还是好的,还能继续。
      他们一起上了一辆车,急急地离去。
      我吁出一口气,方才的焦心,此刻已经变成了酸涩。但是仍然在心里感谢上帝,他没事。
      “你担心的人原来是他?”曼子走过来。
      我看她一眼,没有出声。
      “是不是值得?”她很敏感。
      “什么叫值得?牵挂一个人本来就是自私的行为,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感需要。”
      “不必逃避问题。单伊,”曼子说,“我们是好朋友。”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我叹气。一个人交结的朋友之中,有一半的人真心对你已经是万幸。我庆幸在我遇到难关的时候还有庄曼子在身边。
      她又问,“你真的爱他?”
      “千疮百孔的年代,怎么敢奢言爱。”我仍在口是心非。但我一向以为这是至理。
      “他有女人。”
      “我知道。”
      “他是不是爱你?”曼子沉沉地问。
      “刚才那女人,是他太太。”我轻轻说。做人时时刻刻都讲究命运,爱又如何?
      曼子不响。她拍拍我的肩膀,捋了捋我额前的乱发,“为一个有妇之夫变得这么手足无措——单伊,你陷进去了。”
      是,我已经陷进去了。在我接到石瑞城电话,心如针扎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早已陷进去了。一个无底洞。即便越陷越深,也只有我自己知道,所以不会有旁人来掘土埋没我。
      我苦笑,“爱一个人只是隐私,旁人不知道,一切就还是老样子,不会是罪孽。只要没有人受伤害,随便你爱谁,都没有罪。”
      “但是,你现在已经身受重伤。”曼子很担心我,“他和你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你为他流泪,为他担心都没有任何意义。”
      “曼子,缘分和爱情都太奢侈了。一个女人,世上又有几个男人可以让你爱?恐怕有的女人结婚生子,到头来却从没有真正地爱过。”
      “单伊,要知道人们因为爱才结婚。”
      “很多人爱的是一些人,结婚生子的却是另外一些人。”
      曼子深深地叹气,“你未免也太悲观了。”
      “这世上有男人可以让你牵挂,不靠近不拥有,也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我说。又有泪水在眼皮底下涌动。
      “你实在太傻气。”
      “送我回去吧,曼子。”我颓然。
      她点点头。
      坐在曼子的甲壳虫里,听着她喜爱的歌手唱深情款款的歌。歌词大概是这样:“未来也有天晴,如果我不在,有谁陪你看天的深蓝;如果我不在,留你一人独自怎么办……”这歌词实在是可笑:“怎么办”?这世界没了某一人,还是会照常转。人活在世,禁忌甚多,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往往会患得患失。
      连感情也是,既然它已无处安放,就让它霉烂在心底吧。纠结再深,也只是徒然。
      是啊,就让它霉烂好了。
      我很疲倦。一边听着那病入膏肓似的歌声,一边睡着了。

      第二天去上班,整间办公厅都谈论昨晚牡丹街的大火。
      小林唏嘘不已,“我哥哥在现场,看到那些景象,真是太惨了。有人跳楼逃生结果死相惨烈,有人被活活烧死在屋里,等到火扑灭的时候,只看到发黑发焦的骸骨……”
      “还有,身首异处的也有一两个。”
      “啧啧。”有人露出惊恐状。
      “真是飞来横祸啊。”
      “你看那些受重伤的,死了倒一了百了。落得终生残疾,才更是痛苦一百倍。”还有人讲风凉话。
      “所以说,早上还能一骨碌爬起床的健康人,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有道理。
      大家谈论起别人的灾祸来,都纷纷悲天悯人。但也在最大程度上对自己的碌碌生活作了安慰,于是连忙醒悟说要珍惜生活,自己无病无灾,真是幸运儿。反而感到舒畅起来。
      我想起徐衍之。牡丹街的工作室起火,他并没有受伤,但恐怕他的生意会大受影响。但我与他又是什么人呢?是朋友,或是路人,过客,插曲……无非是这些罢了。
      我轻轻叹气。我们什么都不是。空存着牵念而已。
      只有那位冰肌玉骨的俞宁,才与他是相配的。两人男才女貌,再也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一对璧人了。破落户单伊,认真敲键盘挣自己的五斗米才是正经。
      老板又找我去他办公室,问我的那一部分剧本是不是已经修改完。我只说没有动笔,既然投资方已经不满意,要成交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
      “那就把现在已经完成的给我吧。”他顿了顿,又说,“黄先生要看。”
      我答应他。无所谓,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晚上接到巧姐打来的越洋电话,大叹她在日本的新生活多么无聊,丈夫不想让她抛头露面工作,只愿让她在家做全职太太。而巧姐日语也不通,只好赋闲在家。
      “我还以为,你在原则问题上是坚决的。”我说。
      “所以想回国。回国工作多好啊。可是他在那边的事业也很重要。”巧姐始终两难。
      “巧姐,现在很多男人不让爱人妻子出来工作,养一屋子的低能儿。结局你当然也知道?”
      她叹,“结局当然是大家都腻味,夫妻各怀鬼胎,数臭对方的手指头。”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他生性固执,我不想闹出矛盾。”
      “你会不会后悔?”
      “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嫁第二次了。”语气无限凄楚。
      我安慰她,“就算你放弃他,你也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巧姐,不怕遇不见新的人。”
      她只轻轻叹气,又说了些无关的话题才搁下电话。
      我顿时感到悲凉,连巧姐这样的铁娘子都在婚姻里变得颓软,更何况是其他女人。男人到了四十岁还有青春的尾巴可以抓,都想扑腾两下,只要事业成功,盖多少座金屋藏多少个阿娇都不为过。女人却不同,到了三十就已经残旧,再没有多少人过问。世事从来不平等。
      只有用自己两只手磨出来的五斗米才最安心。
      我打开电脑奋力写字。前段时间发表的一个专栏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读者群,我的任务也加重。辛苦点是好事。
      写完两篇,觉得饿。我走进厨房找些东西来吃。翻来覆去,冰箱和食品柜都是空的。只得出去吃点宵夜充数。
      出门就看到不远处,在亚戈大厦的方位正在燃放很美的烟花,绽放熄灭,十分盛大。我定定地看了几秒,想不出今天是什么节日。却忽然来了兴致,信步朝那烟花的方向走。我记得亚戈大厦后面的巷子里有我爱吃的重庆酸辣粉和蓝莓蛋糕。难得出来一趟,决定对自己的肚子仁慈些。
      走了四站路,才到达亚戈广场。以前,如果是这样的距离,我一定会坐计程车。但今非昔比,走路有益健康还不用付打车费,酸辣粉和蓝莓蛋糕就可以令我无限满足。
      广场上的大钟已经指向夜里十点钟,亚戈广场里面仍然是灯火辉煌人潮涌动。谁说城市的夜生活只在酒吧里?
      以前来这里购物,只消看衣服的颜色款式,哪种香水瓶子长得更漂亮,从来不用关心价钱,现在却只能看一看而已,但我还是走了进去。这里的看客又不止我一个。从一楼的皮鞋化妆品,到三楼四楼的时尚衣服,我像看展品一样,看过就过了。
      这世界要是小起来,小得可怕。
      我竟然在三楼的女装区遇见了徐衍之,连同一个女孩子。我不禁吃了一惊。他站在那里面带笑容,欣赏她的装扮,时不时提出一点意见,大概是赞美之类的话。
      我看得有点呆了,心里哽住。
      那女子身姿窈窕,一身纯白的纱裙仿佛天使降落凡间。不用说,是俞宁了。但这样公主裙的装饰却不是她的风格。
      那女子转过身来,我才大惊——她并不是俞宁,她根本还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且正是上次挽着徐衍之的胳膊一同上车的少女。一张脸水目含情,灵动可爱。
      难道这就是徐衍之曾经提到过的感情债?看来是真的。我见他不急不慢地帮她整理衣领,又帮她整理腰带,体贴入微。那女孩子问他一句,他就温和地答一句很好,很漂亮。女孩子满脸幸福。
      我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近了他们。直到徐衍之转过头来看见我,我才回神。
      “单伊?”他有些吃惊。
      “真巧。”我觉得有点尴尬。
      “你一个人?”
      “嗯。”
      “这么晚来买衣服?”他也有点局促,找话来说。
      这时他身边的那位女孩子转过来,“徐大哥,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他笑笑,有点苦涩。
      “你好。”那女孩子很亲切地与我打招呼。我才发现她的眼光一直无神。原来是一位盲女!
      我心里一抖。“你好。”
      “这位姐姐的声音好好听——应该是姐姐吧?徐大哥的朋友都比我大。”她微微笑,十分纯真的笑容。
      “你真漂亮。”我说的是衷心话。
      “谢谢,”女孩子仍旧是甜甜地笑,“我看不到这裙子什么样,徐大哥说这件好,你看呢?”她一手拿一条裙子,征求我的意见。
      “你穿着都好看。”
      徐衍之轻轻笑,“那就都买下来。”
      “这牌子太贵,两条实在浪费……”她还没说完,徐衍之就已经拿了衣服去付款了。
      “他对你很好。”我对她说。
      女孩子脸上悄悄泛起红晕,只说,“徐大哥本来是很好的人。”
      徐衍之本来是很好的人,我从不怀疑这一点。以至于他与太太以外的女孩子在一起,我仍然不会觉得他不堪。我以为,只要爱一个人,对他的猜测和质疑就会变得毫无重量。
      但是徐太太呢,那位雇了私家侦探侦查丈夫的俞宁,她显然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丈夫正与年轻女孩子来往密切。
      “姐姐该怎么称呼?”女孩又问。
      “单伊。叫我单姐就可以。”
      “单姐,我叫凉墨,冰凉的凉,水墨的墨。”
      “凉墨,好诗意的名字。”
      凉墨绽开笑脸,毫无遮拦的一张笑脸。她是那种一笑即可以叫人知道内心的女孩子,我若是男人,一定会爱她。但如此光明磊落的凉墨,万万不可能是所谓的金屋里阿娇。徐衍之也不会是能金屋藏娇的人。他亦光明磊落。
      “你们似乎聊得很投机。”徐衍之付款回来。
      我说,“凉墨很可爱。”
      “单姐与徐大哥关系很好。”凉墨说。
      “何以见得?”徐衍之问。
      凉墨一笑,“你和她说话的口气不平常。”
      我抬眼看了看徐衍之,他与我一样,莫名有点无措。但天真无邪的凉墨并不知情,她已经开心地去更衣间换新衣服去了。
      “她就是你说的‘债’?”我笑问。
      徐衍之轻轻点头,“是。我需要照顾她。”
      “两年?”俞宁恐怕不会放任他“照顾她”。
      “也许更多。她是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并不吃亏,不是吗?”他微笑。
      “看得出你很喜欢她。”
      “她像个天使。”他很坦率。
      此时我仍有很多疑问,但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人人都有不便公开的秘密,我不必多问。
      “那么,好好照顾凉墨。”我站起身准备告辞。
      “你保重。”又是保重。仿佛我们每次见面即又要告别。
      我点点头,心里莫名觉得酸涩,转身逃出这栋大厦。
      踏出商场大门,才想起自己是为了觅食才出门来。于是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小面馆,进去要一碗馄饨。但是很不够味,我又找老板加了一碟辣椒。好像永远不能饱似的,我很快吃完一碗,又要一碗拉面。
      “小姐,这样的吃法,当心长胖。”身后一个熟悉的男声。
      我抬起头,竟然又是他。
      何白大大咧咧在我对面坐下来,要了同样的一碗拉面。我们频频巧遇,相信已经不是概率的问题。
      “你不像是有空会逛夜市的人。”我说。
      “你也不像是会拿食物挤走烦恼的人。”
      “烦恼是清闲富贵的人想的东西。我这样的人,得过且过就好了。”我低头继续吃面。
      他笑,“那是因为很多事你本来就不在乎。”
      我耸耸肩,一碗面吃完,看看他的那份,竟然一口没动。“果真,拿金汤匙的人一般是吃不惯粗茶淡饭的。”我说。
      “当年我刚刚毕业,整天吃馒头的日子也有过。”他漫不经心地答。
      我很惊奇。原来他并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看来以前是误解他了。可见,王老五也有血泪奋斗史。我顿时对他改观。人心是很势利的东西,我并不例外。
      “真的难以想象。”我轻叹。曾经靠馒头度日的他走到今天的地步,实在很不容易。
      他却不以为然,“人生和做生意都像买彩票。我只不过是中了一次头彩。”
      “没想到一向自大的何白也开始谦虚了。”我揶揄他。继而感到奇妙,什么时候我与他也能够像老友一样谈话了?印象中,我们之间似乎只有相互挖苦而已。
      我不禁一笑,顺手夹起一根辣椒来吃。谁知瞬间就辣到了心坎上。忍住巨辣的唯一方法是不喊痛,不吸气。就好比什么东西你不在意它,它就会很快过去。
      “你看起来很需要散心。”他忽然说。这是他第二次和我说这句话。
      “你有上帝眼吗?”
      “也许吧。”
      “所以,大概有很多女人拜倒于你这样的关怀和风度之下?”
      他似乎有些无奈,“明知道会被你挖苦,我还是忍不住进来坐在你对面。来听一听你挖苦,也算是享受。”
      这男人实在很会说话。我不是他的对手。我笑了笑,递给他两根辣椒,“这里的辣椒很好。”
      他摆摆手,“谢谢,不过我一向不吃辣。”
      “怕辣的男人很少见。”我觑他一眼,自顾自吃起来。辣椒咬下去,立即有巨辣的汁水溢出来,嘴唇与舌尖的每个细胞都辣到剧痛,几乎要使人流泪。我强忍着疼痛,对何白说,“味道很独特,清甜爽口,你可以试一试。”我递给他一根辣椒。
      他将信将疑。
      “真的不辣。”我笑。
      他总算信了我,将整个辣椒塞到嘴里大嚼。这时候我却终于再也忍不住,端起水杯就喝,然后大口吸气。他嘴里嚼着辣椒,面色突然大变,几乎是即时眼圈通红,涌出眼泪。
      “所以说,喜欢吃辣的女人通常尖酸刻薄。”他气急败坏地看着我。
      “所以说,不喜欢吃辣的男人通常耐力不够。”
      他抹去眼角的眼泪,口齿不清地说了几个字,我并没有听见。但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对辣味反应这么敏感的男人,况且还是这样身高体壮的男人。我失笑。
      过了半晌,他说,“你肯作弄我。”
      我一怔。
      他眉梢扬起,“你肯作弄我,可见我给你的印象不至于太差。还以为何白的魅力到了单伊这里,就失效了。”他说完笑了。
      这个自恋的男人。
      我说,“大概你的那些女伴给你吃了太多的蜜,所以你才会自我感觉良好。”
      “现在我的女伴只有单伊一个。”他又来了。
      “吃蜜多的人,往往巧言令色。”
      “但是认识你以后,我从来没有蜜可以吃。”他牵牵唇角,“你干脆说,单伊会时刻警惕笑得一脸稀烂的伪君子。”
      我不禁笑起来,“你倒是很坦白。”
      “我的坦白只对你。我跟女人,从来都是隔层纱,但是对你,我不得不坦白。因为我得认真。”
      我忽然有点无措。这位何白,当朋友自然是好,但无法当爱人。我站起身,“不好意思,想起来还有事,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他也起身和我一起出去。
      我说,“我住的地方很近,自己回去就可以。”
      他并不勉强,只是一直和我走到站牌去等车。这个时间,停车场的车子已经很少,但我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银灰色,徐衍之的车。我曾经在那辆车子里睡了半夜,身披他的风衣,与他一臂之隔;那辆车子也曾经在Y城的地下通道搭救我。如果说先前心里还存有朦胧的期望,现在则是彻底只剩下了记忆。
      广场上的灯火已经熄了一半,光线并不太好。我走过那辆车子,忽然看见迎面而来的徐衍之和凉墨。她的手紧紧挽住他,仍是那样小鸟依人。
      “单伊。”徐衍之朝我一笑。
      我有点苦涩。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温润的笑容,我便心里苦涩。“真巧,又遇见你们了。”我说。
      “单姐?”凉墨很兴奋,“果真是你呢,刚才我还和徐大哥说起你,没想到就遇见了。”
      “单伊,你的朋友?”何白问。
      “徐衍之,”我介绍说,“这位是何白。”
      他们互相问好。
      徐衍之的目光转向我,犹疑了一下,才说,“我打算去法国了。”
      我心里顿时一抖。他在向我告别,这么突然。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从法国来回法国去,对于徐衍之只是一趟游历。对于我,他也只是匆匆过客,仅此而已。所以,即便我们隔了半个地球,和这样近在咫尺又有什么区别?总不是只有擦肩的命运。
      “那么,再见。”我的声音低哑。很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他凝视我半刻,轻轻说,“再见。”然后忽然转过身去拉开车门。他们进了车子,他为凉墨系上安全带,始终没有回头看我。
      凉墨坐在车子里向窗外挥挥手,“单姐,下次有空去我那里喝茶哦!”
      “嗯,一定!”明知她看不见,我却也向她挥手。一个可爱的凉墨,三句两句一抹笑容,便可以把人征服得一塌糊涂。我会留恋她旁边的那个男人,也会留恋她。
      但是有泪水忽然隐隐地从眼皮底下涌起来。我也许再也不会与徐衍之相见了。
      他们的车子驶离了广场。我远远地凝望那车窗,但什么也看不到。
      “一生一次的爱?”何白轻轻拍我。
      我恍然回神,吓了一跳。何白比一般男人要敏感。
      “原来他就是单伊一生一次的爱。”他喃喃。
      “我和他只是朋友。”
      他叹气,“看样子你会很辛苦。”
      “我该回去了。”我心里酸痛,转头往站牌走,却又被他一把拽住。我轻轻推掉他的手,“何白,你也早点回去吧。小心开车。”
      “这样就好,”他暗哑的声音,“你可以偶尔转身看看……很多事情不用太执着。会累。”
      他的声音像滚热的水滴一般,渗在人心脏的褶子里,发酸发烫。是的,很多事情不用太执着,但有些人只愿痴傻到底。
      “谢谢你。”我苦笑。
      他的笑也苦涩,“偶尔回头,恐怕会有别样的风景。”
      我微微点头,“那再见了。路上小心。”
      “你的辣椒真令人终生难忘。”他说,“再见。”
      我乘坐的计程车驶离了广场。回头的时候,我看见何白仍然立在广场边上,高大落寞的身影木然立在路灯底下,如同一幅清冷的油画,静静消失在视野中。
      徐衍之,一生一次的爱,也许今次是最后一面相见。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415307/20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