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

作者: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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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情


      司马弦将粥碗丢在地上,紧缩成团睡去,我拍拍他肩膀,他不舒服的扭扭,将身子离得愈发远。

      我无奈道:“你莫不是想饿死?”

      他的声音虚软中带着嫌弃:“孤情愿饿死。”募地起身瞧我,愈发嫌弃,“粥里有虫子,你怎么喝的下?”

      我道:“你锦衣玉食多年吃不惯也是合理,你既不吃,那我吃了,你别后悔。”

      饿就得吃饭,不吃饭就饿的慌。饥饿的滋味不好受,我此生尝过,再也不想尝第二次。我把另一碗粥也喝尽,司马弦愕然,气到躺下。

      我在他身侧躺下,头枕双臂,仰望天空。北国风光极妙,白昼胜在天清气朗,夜晚胜在星辰璀璨,不论何时,皆有一番开阔味道。

      司马弦背对着我,轻唤道:“阿令。”

      我这样回应:“怎的?”

      司马弦也同我一般动作,平躺看天:“为何不问孤话?”

      我数着星子道:“问什么?”

      司马弦道:“问孤为何来荆州,问孤为何入北国。”

      这些有什么重要,不论是为何,我不想问,是因为我不在乎。

      我和他太久未见,表面看着亲近,实则却是陌生人。他有他的轨迹,我有我的生活,短暂交织后,只是徒然越行越远。

      问有何益?不问又如何?多问多负累。

      我指着远方道:“山头那颗星子名叫参,与之相对,有星名商。参商在天,岁岁不见。既然不见,有何可问?”

      司马弦冷声道:“孤此刻就在你身边。”

      我笑道:“是在身边,不在心里。”

      司马弦起身抬手,压住我的肩膀,碎石子硌的人肉疼。

      他道:“你这可是心里话?”

      他这两日黑廋不少,此时眼神巴巴可怜,叫人少了几分讨厌。我和他身陷囹圄,说来怪他,往深究却怪我。

      他明知道我和师约的关系,只消得捅破窗户纸,他便可不遭此折磨,可是他没有。认识他这些许年来,我从未见他如此狼狈。

      但是同情不等于喜欢,于是我说:“自然是真,假不了。”

      司马弦压着我的力气逐渐放缓,很是泄气道:“你向来说一不二,孤竟然忘了。”侧躺回去,很是伤怀说,“孤对你一片真心,忍辱负重,当真是可惜了。”

      这话里的酸气叫我牙疼,我嗤笑道:“我认识的司马端绮,可不是个痴情种。过往种种,皆是云烟,这句话若我没记错,殿下常常挂在嘴边。”

      司马弦和我本是无缘人,绑着我和他的绳子断了,他想亲手系上,却不问老天的意思,本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他非得系,我也没办法拦,可他并非真心,被骗过一次,焉有被骗第二次的道理。受骗和挨饿的滋味,一般的不好受。

      我和司马弦的孽缘,说来话长,究其根本一个字,傻。我说过,十五岁的我是很是春心萌动,但在春心萌动的同时,我也很是单纯。

      自六岁入斐府,到十五岁去建康,上房揭瓦之类的诸事我干过不少,也暗恋过两三个小娘子,调戏过七八个小丫鬟,但都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自打去了健康,遇到司马弦,结识一帮风流公子哥,歌舞贪欢,四处作乐,不该学的我都学了,该学的我半点也没学。

      就像乞丐鼻前放美酒,太过矜持会馋死。

      我最终没把自己馋死,却差点掉的太深给淹死。

      司马弦那张脸是诱惑我往下跳的第一杯美酒,再往下是为什么,我却不知道了,喝的越多,喝的越醉。

      那个时候,我想要自由,恰恰是他的出现,赋予我所想要的东西。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太可恶,得到了想要的物,便把给予之人丢在一边。可是,转念想想,那个人是司马弦,我便半点也不内疚了。

      没了我的司马弦还是司马弦,没了司马弦的我又会是什么呢?

      当年他和我在一起的事,诸人尽皆知晓,可就算如此,楚馆风流之地,巫山云雨之处,依旧少不得他的影子。

      我那个时候脾气还很暴躁,一旦知道他和某位相公有些小暧昧,便前去质问寻仇,当真不比捉奸亲夫的普通妇人做的少,而他每次被抓包,都会丢下一句“过往种种,皆是云烟”留给小相公,继而带我扬长而去。

      我偶尔觉得他太狠心,一不小心说出心中所想,而他却说若不如此,我又如何能心安。说起心安二字,当真有些讽刺,这世上所有一切,若都和他有关,唯有此二字,和他无半点关系。

      我从他处得到的,除了激情外,或许什么都能寻得二三点,唯有心安,是他天生缺陷,他没有,也给不了我。

      我所求不多,只想得一心爱之人,白首到老。

      既然是断袖,那便该断的彻底,一旦相爱,自然要人尽皆知,我自坦然。但这份坦然,却是他给不了的。今时的会稽王世子,来日的会稽王,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他拿什么坦然。

      司马弦许久不语,我以为他熟睡过去,转头一瞧,他正看着我。彼时伤情褪去,复又换上一副讨打的面容,眉目含笑,当真风流无两。

      我偏过头去望天,一滴雨水掉入眼眶,只听他轻笑:“阿令,参商不见,却同在天。”

      第二日干活,他喝了三碗白粥,虽然喝的勉强,但也可保他饿不死。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地面一片濡湿,脚踩在泥水里,甚是潮凉。

      原本御寒的衣服已被扒走,穿着薄如羽翼的单衣,晚上睡在露天湿土上,整个人很不安稳,我打了个喷嚏,腰间一动,被人揽入怀里。

      司马弦嘟囔两声,好冷好冷,我只好任他抱着,睡熟过去。

      翌日复晴,晚上睡觉,司马弦又把我揽在怀里,嘟囔两声,好冷好冷。

      我暗自翻个白眼,冷个鬼,一脚把他踹开。

      时间转眼即过,差不多要到工期截止,我和司马弦商议不贸然逃走,师约答应会送我们去临海,路上寻机会逃跑方为上策。

      我道:“不过到时负责押送的士卒亦不再少数,如何逃脱还得费一番考量。”

      司马弦道:“到那时自会有人相救。”

      我道:“谁?”

      司马弦道:“看孤在此受罪,却不想办法来救的,孤的暗卫们。”

      照理说他的暗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练家子,不仅负责他的安全,还得照应他一切事务,一般人应付不来,若要是我,肯定干两日便走人。

      我开玩笑道:“莫非他们怕你追责,赶着逃命去了。”

      司马弦扫我一眼,好像生气道:“他们的衷心不必怀疑。不会像你一样,不辞而别。”

      怎么又提这些旧事,好像凡事都是我的错,当年是我不告而别,可是先嫌弃我的人是他,我只是顺他心意罢了,事到如今,反倒倒打一耙。

      明日收工,等宫里来人收检完毕,我们便可前去临海。想到要离开司马弦,我心甚是雀跃。

      师约善心大发,晚饭不发白粥,改发肉粥。我这边大快朵颐,司马弦那厢静坐,远远地,只看见一个背影,被树影挡着,有些萧瑟。

      我不去管他,和旁人搭讪说笑。直到众人散去,我才缓步踱回他身旁,绕到前面准备躺下。

      他已经睡熟了,几日间憔悴不少,脸色苍白,连熟睡中也眉头紧皱。若会稽王知道我把他儿子牵累至此,保准派人砍了我。

      我抚平他的眉头,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偏头寻去,只见他的双腿赤/裸,血迹斑驳。

      司马弦在锦绣窝里长大,没吃过半点苦,没受过半点累,出入王府,身边跟着的仆从,向来不少于十人,当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我和他相伴一年,他如此做派,虽日日看在眼里,却还是不习惯。都说入富贵容易,出富贵难,他容忍至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替他把腿上的碎石子清理后,撕下半边袖子替他包扎,靠坐树下闭上眼帘。

      翌日睁开眼,司马弦的脸又尽在咫尺,我累极倦怠,竟然不想揍他,偏头问道:“腿还疼吗?”

      阳光落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很是柔和,他抬手空触阳光,嘴角淡淡勾起,眉目依稀,仿佛当日荆州城里重逢模样:“阿令,即是云烟,只要孤想,也要叫它重聚。”

      话音未落,他自身侧将我的手攥住,我未撤开,任由他越握越紧,心里居然生出一股奇异的念头,此时的司马弦,才是那个我当初倾心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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