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第二天早自习刚坐下来才没几分钟，郑临就被一个小纸团砸到后脑勺，回头看见最后一排的陆知航趴在桌上跟他晃手。
　　郑临溜到他旁边位置坐下，低声问：“怎么了？”
　　陆知航侧着抬头，皱眉问：“我药你看到没？”
　　“没有啊，你不是一直放抽屉里吗？”郑临边说边开始翻腾他全是空卷子和课本的抽屉。

　　“找不到了，外套也忘记带，我记得兜里吃剩还有点。”陆知航才坐起来没几秒，把头又无力的靠回去，想了想说：“算了，你有水吗？借我喝点。”
　　“我那矿泉水。”
　　陆知航感觉他在说废话，“知道，你看宿舍里哪个有用过保温杯。”
　　“这个天气冰水喝了你胃更不舒服，要不我拿瓶子去倒水那给你装？”郑临问。
　　“不要。”陆知航疼的有点烦，“别废话了我就喝一点，你的胃还我的胃？”
　　郑临有点犹豫，“那行吧，你少喝点。”

　　不过在他把水拿过去之后，明明胃疼得看起来就很虚的某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和想法，直接抢了他喝剩还有一半少的水，然后就这么把他赶回去了。
　　郑临回到位置上后还不放心，回头看陆知航只抿了一小口就把水放到抽屉里，就转回去了。

　　下课后郑临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喝温水比较好，但跟陆知航说的时候他又嫌麻烦拒绝了，因为学校倒水的公共饮水机只有接近一百摄氏度的开水。
　　就像陆知航描述的，用矿泉水瓶装热水大概也就只能勉强拿来当简便的暖水壶用，虽然他没试过，因为觉得不仅用不久，一节课就能凉了，而且捧着矿泉水取暖看起来也特别傻。

　　在陆知航以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成功的带偏思路下，郑临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说：“诶，把里面的冰水和开水混在一起不就行了。”
　　陆知航直接拿出抽屉里的水，“就两口了，你要怎么混。”
　　“我去？”郑临抽出他手里的水确认了真的剩下没多少，有种直接往他头上打的冲动，不过还是珍惜生命的忍住了，嘴上憋不住地说：“就剩这么点？你是不是干脆想疼死算了。”

　　陆知航勉强扯出个笑，“怎么说话的，我到底是为什么胃疼？”
　　郑临立刻反驳：“谁叫你在食堂只买了牛奶就走了，还不是怪你自己吗？明明知道自己空腹喝奶会疼。”
　　“那是谁把七点二十二看成七点五十二？一个个跑得跟逃难一样，我就只来得及拿了牛奶。”
　　这么一说郑临就没话讲了，只好让步，“行行行我的错，我想办法给你弄点温水去。”
　　陆知航把头又埋回去，“不用了，也不是很难受。”
　　“还不难受？我看你眉毛都要皱成交叉的了，你在这等着吧。”郑临说完就起身出教室了。

　　几分钟后郑临拿着纸杯从办公室出来，站着想了会才决定下来：“先倒开水，然后再去买水。”
　　倒了差不多半杯，回去的时候在走廊上正好碰到了张扬，对方看他杯子里热气腾腾，奇怪地说：“你是要开始养生了吗？”
　　郑临有点无语他的脑回路，“哥他胃疼，你来的正好把水拿给他，这是纯开水啊让他先别喝，我去买水。”
　　“喔。”张扬小心地拿着杯子的上沿，转身往教室没走几步就被人拍了一下肩。

　　“你这是给陆知航的吗？”江行问。他记得这个人跟陆知航走的也挺近的，要么是朋友要么是舍友吧。
　　“是啊，早餐好像没吃他胃病又犯了。”张扬老老实实地问答。
　　江行皱了皱眉，“他平时都不吃早餐的吗？”
　　“看心情吧，他有时候懒得买。”张扬有点奇怪他问这些干什么，说：“你还有什么事？”

　　“这个给他吧。”江行把手里同样的纸杯递给他，“盐水，温的。”
　　张扬接过，隔着纸杯感受了下水的温度，“谢谢啊。”
　　“没事。”

　　纠结了会儿张扬才冒着被打的危险叫醒了陆知航，还好他正胃疼，醒过来的时候气得刚想动就又疼得缩回去了。
　　“哥，别气了，喝水。”
　　“下次你给我带什么都救不了你。”陆知航摸到是温的，直接喝了一大口，喝完抿了抿嘴唇才发现有点咸，问：“你哪拿的盐？”
　　“他可能去食堂拿的吧？”张扬想了想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刚教室差不多门口那给我的。”

　　陆知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把水一口气全喝完。
　　难得心这么细，还真麻烦他了。陆知航又抬头问：“那郑临他人呢？”
　　“他说他去买水了。”
　　“嗯。”陆知航把空纸杯递给他，“帮我扔一下，谢了，我没什么事了。”

　　之后陆知航就借着身上的热乎劲很快睡着了，郑临回来后听张扬说他已经喝过别人给的水，也只好把水留给自己喝了。

　　靠那一杯盐水回了阵暖后，接着一整天下来陆知航都不怎么舒服，听别人说话就朦朦胧胧的，脚底下也跟踩着云一样，借着这股烦劲还在课间怒骂了好几遍来找他搭话的郑临。

　　为了追求心灵上的安慰，陆知航盖着本政治书一直睡到晚自习结束，回去后才从放在桶里的一堆衣服里扯出自己的外套摸了摸两个口袋，果然找到备用的几颗药还在里面，不过把书桌翻遍了还是没找到药盒放哪了。
　　一盒二十，两板二十粒。陆知航算了算，他白白浪费了十一块，又要花二十再买一盒。

　　他心塞地躺在床上休息了会，挣扎着爬起来想洗把脸，发现有人在里面，站着等了会又泄气地坐到椅子上，语气有些抱怨道：“张扬是掉坑里了吗？十几分钟了还不出来。”
　　郑临趴在床上刷手机，突然坐起来：“哥，好像出了点麻烦。”
　　陆知航觉得他现在听到“麻烦”两个字就头大，忍着脾气看过去问：“怎么了？”
　　“聚会那个聊天群里把张扬身份爆出来了，都在说这事。”郑临说着把手机递给旁边探头过来想看的许衡山。
　　“他们怎么知道的？”陆知航问，“他在游戏里交朋友交到学校里了？”

　　因为早些时候陆知航的号跟郑临结过夫妻，平时也都是跟他们四个组队玩，所以郑临填表就填了个自己练度不上不下的小号，反正他们跑那聚会还是他们几个一块玩儿，最多看看别人怎么打的，所以郑临提一嘴的时候，许衡山也跟着填了个小号。
　　就是没想到落了个张扬。

　　“这傻子填表的时候写的自己游戏名，”许衡山划了划点开群里发的图片，找到成员表里的张扬名字后面对着的狂草“1区水性杨花”，有点无语，“大概没什么人翻译的了他的字吧，能拖到现在才被扒出来。”
　　陆知航问：“那现在什么情况？”
　　郑临给他解释：“将近酒和你的号成了亲当副帮主还好说，但看张扬也当了副帮主，肯定跟你俩中的随便一个有点关系了。都让他把自己拉进帮派里，还有骂他的。”

　　“啧，先让里面那个出来，”陆知航感觉太阳穴一阵阵的乱跳，“聚会里有多少要进去的都拿老四的号拉进去，到时候我再踢了，就跟他们说千秋不让进，叫他拉了也没用。”
　　许衡山问：“不麻烦吗？直接让张扬跟他们说千秋不让不就好了。”
　　陆知航摇摇头，“我态度不强硬点到时候挨骂的还是他。”

　　许衡山走到厕所外敲了敲门，说了老半天的好话里面的人才舍得开门，顶着俩哭红了的眼睛坐到陆知航旁边，委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抱着他脖子又开始埋头大哭：“哥，呜呜呜……”
　　“不就挨人说这么屁大点事哭成这样，我找人要那表谁骂你了挨个儿给你打回去行不？”陆知航不方便站起来，只好打手势让郑临帮忙抽几张桌上的纸巾，接过后帮他擦了擦眼泪。

　　但张扬还是半点没听进去，眼泪止不住的一个劲儿往下掉，陆知航见他哭得眼睛都有点肿了，拍了两下他的背让他坐好，把纸巾扔垃圾桶里起身去洗手间沥毛巾。
　　陆知航甩着手上的水，拎了毛巾刚出来，郑临就从电脑桌前转头跟他说：“我才刚登上你号，那将近酒已经开始一个个踢了。”
　　陆知航：“？”

　　郑临又看了眼屏幕，发现那“xxx被将进酒请离本帮派”的消息就没断过，回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那这还要你踢吗？”
　　陆知航把毛巾给张扬让他自己擦把脸，又走到郑临边上拿了鼠标，点开自己好友列表的将进酒给他发消息。
　　【梦知千秋】：？

　　【将进酒】：你朋友是被盗号了？
　　【将进酒】：大半的ID前面都一个前缀，是打算迁一个帮派进来吗？
　　【将进酒】：还有些ID我有印象，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跟你回忆一下那些印象是怎么来的。

　　陆知航看着他的话懵了，点开帮派频道刷了几下，才发现有些人的ID确实都带着一样的前缀，估计是他们之前都在自个儿搞的一个大帮派里。
　　再看将进酒说的那个“印象”，陆知航不用他给自己介绍都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友善的交流下得来的。

　　【梦知千秋】：不用了。
　　【梦知千秋】：他确实是被盗号了，谢谢，我马上帮他解决。

　　“得，剧本改改吧，就说将近酒不让，拉了也没用。本来还没想让他管这事的。”陆知航走到张扬前边蹲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说：“这样一解释他们应该不会再说你太多了，别哭了啊。”
　　张扬抬眼看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还是怏怏不乐垂下了头，坐了会才起身去洗漱了。

　　看着人钻进被子里后，陆知航又找出包感冒灵泡了闷头喝完，也爬上床躺进被窝里睡了。
　　感冒灵的药效还没上来，陆知航的思绪飘到一半，就听见底下断断续续微弱的哭声，他睁开眼，借夜灯看向对床同样睁着眼的郑临，打开手机跟他发了条消息。
　　［陆知航：还不睡？］
　　［郑临：睡不着。］

　　陆知航在枕头旁边一阵瞎摸，扯出自己的耳机线揉成一团扔给对铺的郑临。
　　［陆知航：听音乐，待会你睡着了我帮你摘了。］
　　［郑临：你不睡？］
　　［陆知航：不困，你睡你的。］

　　看郑临戴上耳机躺好后陆知航就坐起来背靠着墙，想张扬的这个游戏身份还是个麻烦，这次有个冤大头替他背了锅，将进酒招仇恨引群愤家常便饭，可张扬不一样，毕竟他现在有个真实身份放那，遭人骂都是指名带姓的，之后肯定还会有人对他的身份作文章，怎么解释也不合适。
　　陆知航撑着眼皮子等了十几分钟，感觉犯困的药效上来了，才赶紧爬起来，先去帮郑临摘了耳机，又看下铺哭声已经停了的张扬，把捂着头的被子掀开盖好才回床上睡了。

　　本来以为喝包感冒灵睡一觉早上起来能清醒点，但陆知航发现自己睡醒却更迷糊了，他看着掉漆都能掉成一幅画的天花板忍着不睡过去，下床用冷水洗了把脸，刚出厕所没缓过神就被郑临又拉进去，不耐烦说：“干什么？我还没有欣赏你刷牙的癖好。”
　　“沈雯跟周介分手了。”郑临关上门压低了点声音说。

　　陆知航还是没什么精神，缓了两秒才从沈雯这个名字里想起来周介是哪位，依旧面无表情地勾了下嘴，“哦，恭喜他，老四那也赶紧想办法催他分了。”
　　郑临面色有点难看，“不用催了，你知道他们说的什么理由吗？”
　　陆知航眯了眯眼，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看张扬老跟她凑着，说是他挖的墙角，骂什么的都有，”郑临把张扬的手机递给他，轻声说：“我刚看自己手机群里消息是99+，他这儿才21，老四是看见了。”

　　陆知航是一瞬间清醒了，瞪大眼睛问：“他都知道了？”
　　郑临叹了口气，无奈地点点头。
　　陆知航抬手狠狠抹了把脸，半会儿还是抑制不住地皱起眉，低声骂：“我操了，这女的他妈的脑子有病吧？啊？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郑临说：“怪不得昨晚上哭成那样，待会儿去教室怎么办。”
　　“我想办法。”陆知航说着叼起牙刷开始刷牙。

　　等郑临出厕所时，就看着陆知航已经拿了外套和书包在穿鞋了，他问：“你去这么早？不跟我们走吗？”
　　“堵人，”陆知航往外走没回头，声音冰冷：“我让她永远忘不了今天。”

　　·

　　“有谁看到没？这谁写的啊，真的假的？”
　　“我操，这事儿牛啊，那周介到底被谁绿的？”
　　“视频呢，校群里有发吗？”
　　“得了吧，估计是那个被骂的想洗白自己呗。”

　　江行因为起迟了一会正准备赶去教室，路过楼下布告栏时看有不少人围在那儿讨论什么，走近了问旁边的人：“怎么了？”
　　那人往前边指了指，和他说：“有人在上边用颜料写了字，这事真没完了还。”

　　江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布告栏两块板上面是用亮黄色的油彩写的几句话。
　　“高二七班沈雯，装自己没对象吊着别人你贱不贱？”
　　“当时撒这么离谱的谎，不觉得有天被戳穿了很丢脸吗？还是以为张扬不会说你就没人敢说你了，需要我把那段视频给大家传阅一下吗？”

　　本就龙飞凤舞的字迹被擦的更扭曲，写得十分夸张又让人勉强认得出来，但放在只贴了一些学校公告的栏上，估计是有让人打老远就能一眼看见的程度。

　　“他们才刚来。”有个人对江行说，“就前不久沈雯过来也看到了，我看她都要被气死了，偏偏用的是水粉还不知道是什么，学生会的人擦了好久也擦不掉。”
　　江行问：“那她现在人呢。”
　　“跑去摇人了呗，总能找出谁搞的。”

　　江行想起了教室后柜上那罐出板报用剩下的亮黄色颜料，又看了眼布告栏前地上溅起的颜色，低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油漆可不好洗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