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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愫暗长
冯薇薇嘴里的“齐恒公”是春秋时代的一位国君,这位国君好战,在位期间经常带兵征战四方,媚儿原本没有注意过这个时代,只不过有次她在悟道的时候,偶然从一本书里发现这位国君在位期间,曾经有一桩毁天灭地的灾害。
那个时候齐国兵强马壮,齐恒公以周天子的名字,联合其他几国的诸侯讨伐宋国,在他带兵讨伐宋国的路途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一件事情。
齐国和宋国的军队在关中平原一带一触即发,相互厮杀,就在齐国节节落败之时,突然天降大风,所有人和马都站立不住,更有甚者被风裹卷着飞上半空中,又重重落地把尸身拍成泥,后来风停了,雨来了。
雨是瓢泼大雨,下的太密了,仿佛天空一角破了一道口子,大有一副不把人间灌满雨水誓不罢休的态度,整个天地都要倒过来,所有人都惶惶然不知怎么办。
这时一位女子出现在这场风雨中,她身着黑衣,头发高高挽起,穿过腥风血雨,踏过士兵的尸体,雨水混合着破碎的尸体,黏稠稠的和黄土混在一起,脚踩上去,发出“咕叽”的声音。
所有人或站或躺,都静静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女子,未敢开口。
女子回眸看战场上的众人,面色不悲不喜,眼神空洞,然后消失在这场风雨之中。
这个故事是媚儿在一则野史上看到的,她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看到布帛上写道:“有女突现,眼黑如墨,有女突去,风停雨消。”,心中一动,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冯薇薇。
算算时间,也正好和她第一次遇见冯薇薇的时间对的上。
然而她当时兴致勃勃的把这个发现同冯薇薇讲了,满怀期待的看着冯薇薇时,结果冯薇薇一脸呆滞告诉她:“我不记得了。”
现在冯薇薇突然开口问道“齐恒公”的事情,媚儿立即生出兴趣,摆出了一副兴致勃勃的姿态。
冯薇薇说:“我进了八卦阵之后,本来是要催眠沈温,结果沈温的魂魄不在人间,跑去地府了,我的魂魄反被他引到地府,然后在黄泉路上感觉到了战场的味道。”
“战场的味道?”
“对,”冯薇薇点点头:“有号角的声音,有血腥的味道,所以我就想到了你说的齐恒公的事情。”
媚儿一拍手:“说不定这就是当时的那个战场,”她歪着头皱起眉头:“不过你和战场有什么关系呢?”
冯薇薇摇摇头,她也想不通,不过她心底里隐隐生出一簇小火苗,起码她的来历并不是一片黑暗了。
此刻看不清楚,不代表以后看不清楚,黑暗里有号角的声音,有血腥的味道,已经不是黑暗一片了。
她对着媚儿笑道:“谢谢你,媚儿,我的事情还是得让你多费心。”
媚儿一挥手:“咱俩还客气啥呀,不过薇薇,你要是知道了你的来历,还是想要去死吗?”
冯薇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到时候看吧,我现在就觉得,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总比我现在这样盲目找死却死不成好一点,知道我是什么个东西,那么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弄死我了。”
“其实活着多好啊,”媚儿感叹:“你看我辛辛苦苦问道修仙,为得可不就是长生不老吗?”
“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那就找个伴儿!”
“找个伴儿?”冯薇薇很疑惑的问道。
“对,”媚儿眼睛一亮:“你找个伴儿就不孤单了,就像我,问道修仙之路也非常艰辛,可是我不停的找个伙伴陪着我,自然也就不孤单了。”
冯薇薇看了一眼她明媚的容颜,慢吞吞道:“你长的好看,说找伙伴就能找到,我这个样子,连看人家都没法正常看,不吓人就不错了。”
媚儿仔细端详着冯薇薇的一双眼珠子:“也是,别的都还好,就是眼珠子太吓人了,我是不怕啦,可是人类一看就要吓一跳,人间男人胆子小的很,有次我和一个男人在调情,因为太兴奋了,忍不住露了下狐狸尾巴,他直接吓得翻白眼过去了,哈哈哈哈有趣吧?”
冯薇薇没有笑,她品不出这有什么有趣的,不过她和媚儿之所以能成为好友,就是这一点好,媚儿说媚儿的,她听着就是,她说她的,媚儿听着也是,她一心求死,媚儿就全心全力帮她,她想搞清楚自己来历,媚儿就帮她查,冯薇薇自己琢磨着,人类说得“琴师伯牙和樵夫钟子期”的高山流水故事也莫过于她和媚儿了,当然偶尔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常年不在一起,不合也碍不着什么。
段萧柏回到段府的时候,天边已经挂上了一枚弯弯的月牙,他背手站在走廊里对着月牙看了一会儿,面色凝重。
今日进宫他和圣上在御书房里密谈许久,谈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脸色沉重。
段萧柏心里五味陈杂,从圣上当初选择在御书房接待他时,他早就决定把这一腔热血献给这个国家了。
大贞国的开国皇帝是从马背上夺取天下的,当初贞太宗在位时,依然信奉“武治”,圣上的老家开阳县一带亲信,就是皇帝最好的拥护者,当初开阳县的一众亲信,因为和贞太宗治国理念不约而合,所以安安分分,如今圣上继位,想要实行“文治”,当初的那股力量如今变成了桎梏。
旧部下在开阳县一带与大贞国拉开了对抗的姿态。
圣上站在御书房的中央,高高大大山一样的个子,却四顾茫然:“云行,你可知,朕从来都不喜欢打仗?”
他点点头。
圣上道:“朕时常思考前朝灭亡的原因,当初那么大的一个国家,几乎统一了周边大陆所有的国家,怎么就能轻而易举的被我汪家给打下来了?你可知朕最后得出一个什么结论吗?”
段萧柏沉默着,继续聆听。
“朕发现,前朝之所以会灭亡,不是因为贫穷,表面上看是老百姓穷,吃不起饭,实际上是整个国家两级分化太严重了,官家富裕的不得了,百姓穷的去啃树皮,这样下去,百姓不起义才怪,”圣上叹了一口气:“只有民富足了,生活平安喜乐,国家才能长久下去,若是反过来了,局面就糟糕了!”
段萧柏道:“所以古人曾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民则为水也’,打仗自古以来,无非是边疆战士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可是普通老百姓能得到什么呢?胜利了,他们中的父兄会葬命于战场,失败了,他们中的妻女会沦为娼妇仆女之流。”他弯下腰,道:“这天下最不想要打仗的人,除了皇上您,其次就是百姓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圣上吟咏了一句诗后,久久不语,到了最后,道:“当薛屈南从□□回来之时,朕要好好想想开阳县之事了。”
段萧柏很能理解圣上的无奈和纠结,因为开阳县的亲信,可以说是圣上的“娘家”,如今圣上成为一国之君,若是反过头来把标枪指向“娘家”,不知要被天下人批判成什么样子,可是若是任由开阳县的亲信胡闹,则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又得重新大乱起来。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滋味想必非常不好受。
冯薇薇从走廊一角过来,看到段萧柏独自一人望月,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段萧柏看到她,微微一笑:“刚从宫里回来,睡不着,你怎么?”
“我饿了,出来找吃的,结果迷路了。”
段萧柏继续笑:“灶房在后院,不在前院,我带你过去吧。”
“行。”
两个人并排走到后院,段萧柏挽起袖子,洗净了手,开始揉面,冯薇薇站在一旁,眼睛亮了亮:“你还会这个?”
“当年在姑姑家讨生活,那会儿正长个子,半夜经常和小松饿醒,不好意思劳烦姑姑,便偷偷起来自己琢磨着吃食,”他边揉边笑:“那会儿还吃不上这么好的白面,经常弄些野草和着粗粮,好在能填饱肚子。”
冯薇薇想到自己,便道:“段大人,你这个人,对生活还是很热爱的。”
段萧柏笑道:“云行,叫我云行吧,”他抬眼看了下冯薇薇:“我和姑娘也算旧相识了,以后称呼你为薇薇可以吗?”
“可以。”冯薇薇对于别人怎么称呼她向来无所谓。
“薇薇,”段萧柏低低笑了一声,唇舌间划过她的名字,然后拿起一个罩子,把面团扣住,道:“我今日进宫,没有碰见皇后娘娘。”
冯薇薇从灶房的蒸笼里找到一块糕点,塞到嘴巴里:“皇后娘娘劝我活在当下,为自己活,我这次去了地府一趟,有点感慨,出来后就觉得我也不能一心求死,可是活呢,又不知道怎么活,她好心鼓励我,我就想着要谢谢她一次。”
段萧柏转身洗净了一口小锅,点燃灶台,把小锅里添上水,开始煮沸,他蹲下来一边往灶眼里塞柴火,一边道:“改天我进宫先给皇上通报一下,你就可以见皇后娘娘了。”
冯薇薇蹲在一旁递给他一根柴:“我进宫感觉身体不舒服,还是不去了。”
段萧柏看了她一眼,灶房点了几根蜡烛,他们蹲在烛火的阴暗处,偶尔灶台里的火跳跃几下,照在脸上,一明一暗。
他想,柴火的气味其实很好闻,给他沉香木他也不换,又想起小时候读书,教书先生说起孟子的故事,讲到“君子远庖厨”从古到今的变化含义。他想冯薇薇一定不知道,他堂堂一个谏议大夫,向来手里拿的是文章,口里吐的刀剑,这辈子活到如今,除了父母和小松,从未给任何人做过饭。
他深深看了一眼冯薇薇黑漆漆的眼睛,想要透过这双古怪的眼睛看到这位姑娘的心里,柴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响声,在这暖熏熏的柴火气味中,段萧柏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也很有力:“你要是暂时找不到为自己活的理由,不如先帮帮我,大贞国很大,天地很广,有很多奇事发生,你见多识广,帮我一起撰写大贞国的风土人情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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