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娶个牌位
苏世前脚刚走,一个人后脚就从门边悠悠地踱进了屋里。
听到脚步声,谢清晏只当是苏世又折了回来,趴在床上头也不抬便问道:“忘了什么吗,怎么又回来了?”
“是我,”来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话的口气吊儿郎当,倒和他正气凛然的脸不是十分相宜,“你这见色忘友的家伙。”
辨认出这个熟悉的声线,谢清晏转头将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个遍,见床边之人剑眉入鬓,轮廓刚毅,五官并不十分出挑,但却颇有凛然威严,似极了话本里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士。
再看他一身水墨色道袍,宽袍广袖,行走间衣袂潇洒,又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看起来俨然便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打量片刻,谢清晏揶揄道:“这样看你,倒真是人模狗样的。”
他斜了他一眼,抱手靠在床头,慢悠悠地威胁道:“谢清晏,对待恩人该有对待恩人的态度,惹恼了我,小心我背后捅你刀子,到时候下不来台你可别怪我。”
谢清晏耸耸肩道:“无所谓,这些年挨的明枪暗箭也不少了,不缺你一个。”
“你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以这种方式和阿谦见面,你可还满意?”
其实看他神态自得红光满面,谢清晏便知这两日他在他府里过得还算称心如意,否则他这王府早就被拆了。
果然,他挑眉道:“不错,尚可。”
闻言,谢清晏脸上笑意不减。
“那这事情你想如何办?”
听他这语气是打定了主意要做甩手掌柜,这下虚玄子有些不乐意了:“这明明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怎么我一来倒成了我的差事了?”
谢清晏笑眯眯地道:“我这不是受伤了嘛,得养伤啊。”
“这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虚玄子凉凉地提醒道:“可我记得您老人家伤的是尊臀,而不是脑袋。”
“来都来了,不搞出点事情多可惜啊。”为了躲懒,谢清晏狗腿道:“世人皆知,玲珑谷弟子个个都是不世出的天才,总得让我等开开眼界才是。”
虚玄子冷哼一声:“杀鸡焉用牛刀。”
“你若是不帮我这一遭,那我可就告诉阿谦,有位白亦清白大公子,放着好好的玲珑谷弟子不当,反而……”
闻言,白亦清的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他恶声恶气地打断他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做,我做……就请小王爷放心把一切都交给在下,请您好好养伤,好好休息。”
他咬了咬牙,在心里默默补充道:最好一觉不醒,早登极乐。
这小兔崽子,年纪还没他大,心眼蔫儿坏。
见他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谢清晏自然是眉开眼笑,心情大好。
说来有个人,他倒是把她撂了许久了……
这样想着,他又问道:“芳菲楼的清漪,现如今可好?”
白亦清道:“托您的福,她现在人事不省,缠绵病榻,情况比你只坏不好。”
“那这颗棋子差不多也是时候该结束它的使命了。玉槿已逝,那长安城的‘双绝’,也便就此让她们消失吧。”说着,谢清晏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个冷峻的笑意,“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不是吗?”
白亦清低头看他,二人都从对方相似的琥珀色眸子里,看到了同样意味深长的光芒。
“对了,我醒了这件事还没别人知道吧?”
白亦清摇头:“目前也就你、我、苏世三人知晓。”
谢清晏满意地闭上眼,说道:“那我继续睡吧,什么时候这档子破事结束了,我再‘醒’好了。”
白亦清看着房顶,一阵无语。
没几日,一个消息便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不出半天,举城都因此炸开了锅——
为保性命,谢小王爷竟要以娶妻之礼,迎玉槿的牌位入府!
这结阴亲的虽说不多,却也不算罕见,可这活人娶个死人的,在长安城过去的几十年里也算是头一遭了。
对此,宣帝和苏后初闻白亦清此言时,也是双双震惊。
但这头谢清晏久久噩梦缠身,昏迷不醒;另一边,苏后宫中的陈如玉端午宴之后又不时出现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之状;宫中也时常有人会在深夜的玉湖边看见怀抱断弦琵琶的女子,私下祭奠亡魂的屡禁不止。
一时这事闹得宫里宫外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因此,思及长安城近来种种怪事,加之虚玄子此人在江湖上有些名头,他的话也颇有几分说服力,为平息流言安抚人心,无奈之下帝后也只得任由他去了。
是日黄昏,恭王府接亲的队伍从郊外进了城,在行人的注目中,安静而缓慢地穿过了长安街。
因是红白不接的事,所以也没有敲锣打鼓大肆宣扬。
由于谢清晏也还昏迷在床,所以接亲之事便只由旁人代劳。
队伍行到芳菲楼前时,队伍之首的白亦清突然一副心有所感的模样,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停了下来。
站在门前,他一挥拂尘,眸子半阖,神情庄严肃穆,高深莫测:“魂兮有语,清漪何在?”
为了达到振聋发聩的效果,他有意动用了内力,所以他这一声呼唤,莫说是楼里的人了,便是方圆几十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片刻,一个身形娇弱,面容苍白憔悴的人影从芳菲楼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她赤着一双白皙的玉足站在黄昏的阳光下,形销骨立,再无昔日的明艳骄傲之态,但不施粉黛的脸依然美丽,分外惹人怜惜。
“姑娘,姑娘你出来做什么?”一个丫头紧随她而来,见她突然失控,抓住她的胳膊便要往回拖,“别闹了姑娘,咱们回去!”
清漪对此仿若不闻,她甩开丫头,茫然地看了一眼街道周围的人,无神的目光扫过迎亲的队伍,最后停在了玉槿的牌位上。
盯着牌位看了片刻,她美丽的眸子逐渐找回了焦距,但只一瞬间,她的眼神又变得悲伤悠长起来。她看着牌位,仿佛是透过这块冷冰冰的木头,看到了曾经的那个人一般。
“玉槿……”她颤着声音唤了一声,眸中陡然滚出豆大的泪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清漪失声痛哭,“你回来了,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我不是有意的,我错了……”
“是我不好,是我故意激你,玉槿,我错了啊……”
她哭得凄惨,撕心裂肺,令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叹息。
“什么?”忽然,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着牌位:“玉槿,你说不肯原谅我是吗……”
空气中仿佛是有人对她说了什么,随即就见清漪失神地起身,喃喃自语道:“她说她不肯原谅我……她不原谅我……”
重复着这句话,她痴痴一笑,疯疯癫癫地跑进了芳菲楼。
见状,围观的很多人都感到惋惜。昔日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竟然一夕之间沦落至此,便也只能叹这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了。
看了片刻,白亦清长叹一声,转身挥了挥拂尘道:“走吧,别误了吉时。”
言罢,队伍动了起来,继续朝着恭王府方向行去。
殊不知,临街的窗边,两个人一坐一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苏世看着队伍前头那越看越熟悉的人,对身边的人道:“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神棍?虚玄子确有其人,可分明不是眼前这位。”
闻言,谢清晏微微一笑,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管他是真是假,只要能助我成事,他就是虚玄子。”
“只是阿谦,这样一来以后我就是个鳏夫了。”说着,他垂眸,伸手勾住苏世的小指。
那素衣出尘的人闻言,注视着远天的云,风轻云淡道:“若是在意,此刻我也不会在此了。谢清晏,我从来不是个在乎他人眼光的人。”
谢清晏轻笑一声,活像个偷吃了糖的孩子。
“这种情话可真是让人愉悦……”他笑着握住他的手,“其实初四那天晚上,我没醉,也没睡着。我知道我从树上掉下来,是你接住了我。”
苏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极为清浅的笑意:“我知道,从我接住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在装睡。”
原来他知道……他知道……
谢清晏愣了愣,心头涌上一股狂喜。
他竟知道……
这句话,没有任何的甜言蜜语,却比任何的甜言蜜语都要动人。谢清晏一瞬间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然后慢慢开始柔软塌陷,一点一点,逐渐陷落在了眼前这人清冷深邃的眸子里。
原来,他也是被人宠溺着的,真好。
至此,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蓦然起身,在苏世白皙俊美的侧脸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苏世怔怔地任他吻着自己的脸,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阿谦,谢谢你,有你,谢清晏余生都不再寂寞了。”良久,他轻移薄唇,在他耳畔轻声道。
闻言,苏世转头,对上他清澈含笑的眸子。
谢清晏笑着和他十指相扣,怀中,一枚小小的平安扣正贴着他的胸口,一点点的暖意也正由此,缓缓漾开,溢满他整个心田。
正是因为这枚平安扣他才能知道,原来这些年他从来都不是一厢情愿。
五年前为保护阿谦,打斗之中他弄掉了这枚母亲留下的平安扣。此前他也曾对阿谦说过,这是母亲留给他意中人的礼物,代表着她的一种认可。
所以阿谦从来都是知道这枚平安扣的意义的。
当他从林叔那里得知,这枚平安扣五年来一直在阿谦那里,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但是他不会问他,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彼此心照不宣就够了。况且如今,不用任何证明,他已能安然地握着他的手,他心满意足。
二人默默站了良久,苏世突然冷不丁开口问道:“谢清晏,你就不疼吗?”
这时,谢清晏终于苦着脸委屈巴拉地点头:“疼……”
他伤在臀部,这一坐一站的不疼才怪。
“但是舍不得放开阿谦的手,所以疼也忍着……”
听到他这话,苏世的心莫名一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再也说不出任何责备的话来。
“好了,我们回去。”
“我要阿谦抱……”
“你自己回去吧。”
“阿谦……”
“滚——”
插入书签
本来可以早些更的,但是电脑突然抽疯,差点害我重写一次,倒腾了半天还是手机靠谱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