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花儿故事

　　“花妖驻人界管理局其实你已经来过好多次了，镜花缘就是我们的总部。”洛兰说着将门推开。欢快跳跃的音乐和声嘶力竭的吼声从门缝中飘了出来，是甲壳虫乐队的《Yellow Submarine》，黄色潜水艇。
　　如果说我以前见识的镜花缘是一个小型的爵士音乐酒吧，花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者悄悄地聊天，或者摇晃着酒杯默默喝酒。那么今天，这个酒吧彻底变成了一个大型舞池。快速闪动的各色灯光下，数十个，甚至可能更多的身影在舞池中央随着音乐摇晃着身体，他们手中的酒杯在昏暗中流转着各色光芒，身穿白色衬衫棕色格子背带裤的服务生手举托盘，像一条条灵活的鱼在人群中游来游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多种花香混合在一起的馥郁气息。
　　楼小灼开始不停打喷嚏。“儿砸，你怎么了爸爸很担心你啊。”变回了原来模样的楼与烟看起来比我们根本大不了多少岁，用这幅童颜的样子说出这句关切的话怎么都觉得像在占楼小灼便宜。
　　“可能是花粉过敏。”
　　“不能吧？”楼与烟很诧异，“你和我一起生活了十七年，没见你对我过敏啊？”
　　“我对桃花不过敏，但这里，”楼小灼皱着眉环视着眼前的“群魔乱舞”，“应该有上百种花了吧？”
　　我不得不佩服楼小灼同学强大的接受能力。从确认养育自己长大的父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非人类到现在不过一个多小时，他已经彻底接受了世界上还有”妖怪”存在的这个设定，并且对我的不理解表示了十二万分的诧异。
　　“你只比我大四个月，又不是大四十岁，”他抱着手臂，用一种学霸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俯视着渺小的我，“从小到大看了这么多动漫难道是白看的吗？花仙子，美少女战士，魔卡少女樱，火影忍者，海贼王，奇怪又热血的设定这么多，你应该习惯了才对。”
　　“举报……”我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清华后备军团长楼小灼同学在课后看花仙子和美少女战士。”
　　“那是我爸喜欢的。”楼小灼面无表情，“我只不过每天陪他守在电视前看而已。我最近在追《夏目友人帐》，讲的也是人类和妖怪之间的故事。”
　　“所以你就将动漫和现实无缝连接了？”我五体投地。
　　“为什么不？”楼小灼说，“事实胜于雄辩，我无条件相信自己的眼睛。倒是你，明明已经和这些家伙混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一脸“我在哪，我是谁，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的表情。”
　　没办法，相信每一个生活如古井波澜不惊的家里蹲的眼睛都自带放大镜，任何不起眼的风吹草动都会被放大成台风过境一般的效果。更何况，一朵路边不起眼的小花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对你竖起五个手指头笑嘻嘻地说：“你好啊我是妖怪。”这根本就是台风过境吧？直到现在，我的神经还处在灾后重建的阶段，十分脆弱，因此每每看到新的超自然现象出现在我面前，头脑里就好像又刮起一阵风暴，将刚刚修复好的城堡又吹的七零八落的。
　　欢快的节拍在跳跃，嘶哑的男声在兴奋地高呼“We all live in the yellow submarine，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舞池的角落里搭着一个高起的平台，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男人在上面捧着话筒，蓝色的光束打在他的身上，像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
　　“大海的深处生活着快乐的花椒国居民，他们与世无争，热爱和平。可好景不长，有一天邪恶的蓝色坏心族将战争带到了这个祥和的国度。来自伦敦的披头士四人组在老船长的带领下，操纵着一架黄色潜水艇，将蓝色坏心族永远赶出了花椒国。从此，花椒国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平。”
　　洛兰从吧台上拿了几杯酒，白色的给我，紫色的给了楼小灼。楼与烟恬着脸凑过去:“我也要。”他夺过洛兰手中那杯无色透明的液体喝了一口后嫌弃地撇嘴， “怎么是水。”
　　我尝了一口自己的这杯酒，是酸奶，当中加了一点几乎察觉不出的酒精。“你的呢？”我问楼小灼。
　　楼小灼低头抿了一口:“紫薯，酒精度很低，不会超过啤酒的度数。”
　　“但好歹是酒不是？”洛兰从经过的服务生手里拿了一杯蓝色的酒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欢愉的表情，“本来你们这些未成年的小朋友是不能喝酒的，不过今天是国庆日，大家开心，也给你们破例一次。”
　　“国庆日？”这的确值得纪念的一天，学霸和学渣第一次在思维方式和速度上达到了一致，我和楼小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出了这句话。
　　“准确来说是花妖温和派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洛兰摇晃着酒杯，”从新历十月十日到十月十三日，一共三天。这几天大家能不上班就不上班，能推掉的活动一概推掉，聚在镜花缘里，共同庆祝第一任牡丹花王染白统一了花界，建立了第一个没有战争的和平社会，就像大海深处的花椒国一样。”
　　“染白应该是生活在唐朝的吧？”我知道有些不合时宜，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国庆日要选在新历十月十日？”
　　“与染白无关，将国庆日定在十月十日只是因为，”洛兰低头注视着酒杯，杯中的蓝色液体在他的摇晃下逐渐形成一个深深的漩涡，“最后一任牡丹花王死于1911年10月10日。一个时代的开端与结束都是值得纪念的。”
　　“辛亥革命？”楼学霸迅速开口，“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花妖这个族群本就离不开人类的润物，所以人类的生活与我们其实是息息相关的。”洛兰说，“每个人类面临危机的动荡时刻也是花界内部最危险的时刻，叛乱，瘟疫，混战，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很不幸，在人类为了建立更好的社会而奋起反抗的时候，花界却遭逢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厄运。最后一任牡丹花王恰好在那一天被杀，而他的子女，一个从此失踪下落不明，另一个成为了却风渊薮的头目。直到今日，花界一直都处在混乱之中，我们面临的不仅仅是来自却风渊薮的杀戮，还有因为却风渊薮的胡作非为所带来的人类的威胁。”
　　“我想你们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一个人的记忆消除掉。”楼小灼说。见洛兰将目光转向他，他耸耸肩，“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会对你们有什么威胁，但我隐隐觉得，我知道的好像太多了，可能已经对自己的生命安全产生了威胁。”
　　洛兰哈哈大笑: “小朋友很有自知之明嘛。一般来说知道太多的人类会有两个下场，死或者生不如死。但我们温和派是很宽容的，我们只会把这两种手段用在两种人类身上——背叛者以及SI5成员。至于你嘛，”洛兰亲热地揽过楼小灼，递过酒杯和他碰了碰，”我倒是想杀了你一了百了，但你爹估计得和我拼命吧？”
　　一头粉毛尽皆竖起的楼与烟十分配合地露出凶光，那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强撑起颈部褶皱企图壮大气势的伞蜥。
　　“虽然今年刚满九十九岁的你爹还像一个婴儿般娇嫩，对我们完全没有威胁。”洛兰拍拍楼小灼的肩，“但我早说过了，我们是很宽容的派系，秉着慈悲为怀的原则行走人间，怎么忍心看着可爱的小婴儿生气呢？”
　　楼小灼皱眉:“你说的SI5，是指那个SI5吗？”
　　“没错。”洛兰嘴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一个服务生托着盘子从我们身边经过，楼小灼说到”SI5”时，我察觉到他脸上轻快的笑容也在一瞬间消失了。他皱起眉头望向洛兰，洛兰将喝尽的空酒杯放在托盘上，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楼小灼倒吸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它只是一个负责协助政府部门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的特种部门，没想到竟然是为了……”
　　“喂，你们说的SI5究竟是什么啊？”我有一种被屏蔽在外的感觉，刚刚才接触到花妖世界的楼小灼似乎知道的比我还多，这算什么？学霸的特殊优势吗？简直没天理了！
　　“SI5，就是国家安全局安全五处的简称。上个月发生在江滨小区的那起特大火灾你不知道吗？新闻报道上说SI5部门参与了抢险援助，他们的一个成员冒着生命危险成功救下了一名被困在18楼的女子。据说SI5里汇聚了各路精英，从退伍特种兵到医学人才比比皆是。”
　　江滨小区的火灾我是知道的，据说是一个独居老人在家点烟不慎点燃了沙发引起的。被救的女孩最后还是因为抢救无效死亡了。但关于SI5的信息我却完全没有印象。听洛兰的语气，这个所谓的SI5部门打着锄强扶弱的幌子，其实是政府为铲除花妖专门成立的一个部门？
　　“你不是说你们花妖行事很隐蔽的嘛？轻易不让人知晓行踪，怎么连专门的除妖部门都已经有了……”
　　“却风渊薮近几十年来的行事越来越嚣张，已经严重危害到人类的安全。SI5最初就是为了诛杀他们而设立的，本来能依靠人类铲除却风渊薮，对于我们温和派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洛兰把手指骨捏得咔哒作响，“但是现任的SI5处长屈茗昭简直是个变态，恨不得将所有异类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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