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没有正常人

作者:淼淼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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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徒


      他说我是自由的。我信了。
      我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万照四十三年,宫中盛传一个八卦,叫砚姑娘要嫁人了。

      嫁给谁?
      听说是何家的二公子。
      哪个何家?
      何将军何冲家呀。
      呀,那个何家,不是……的人吗?
      谁说不是呢,砚姑娘也真真是胆子大,也不怕三殿下怪罪……

      芸娘适时岀现,清了清嗓子,八卦人群迅速退散。

      她剜了八卦的小宫女们一眼,语气不善,话里有话:“你们若是有砚姑娘的本事,喜欢谁都没人敢管。”

      我听了个壁角,怒火中烧。
      怎么解释?没法解释。

      何二公子何渡,也是个“自己人”。
      他是潜在王钟璃身边的自己人。
      就像我潜在王墨尘身边,苏清渝潜在万照皇帝身边,裴若辰站王曜身边。

      “错,”裴若辰不损我她能死,“说错了。”

      小酒馆的地窖里,一张长桌子,灯火照着四个人。

      苏砚心。苏清渝。裴若辰。何渡。我们第一次会面。

      云长宣曾说过,下一任秦国皇帝登基前,我们不必相认。

      可是我们没有忍住。

      四把利器,各有所长,四支势力,只有一方能最终得胜。这意味着,我们也许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终有一天,要同室操戈,我要和他们兵刀相见。

      我不动声色,反诈裴若辰,我赌,她也未必晓得苏公子是站哪边的:“怎么错?苏清渝入秦数载,深得万照帝喜爱。还想过要收他为义子。”

      裴若辰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真以为万照皇帝真是骑马摔残的?你真以为摔一下就能瘫个两年半?”

      她那天穿着一件漆黑的衣裳。王墨尘穿玄衣,是沉冷气。裴若辰一袭黑衣,却仍活脱脱一个浪荡公子的模样。尤其是现在,她把笔直的两条长腿架在矮凳上,整个人瘫倒在椅子里,头搭在椅背上,好像没有个东西撑着,她的头就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了。

      我问她,发自内心地好奇——她今天是搬砖去了,□□去了,还是坑蒙拐骗偷去了。
      裴若辰言简意赅地答我:“嫖去了。”

      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我扭头看苏清渝:“既不是万照帝,难道是重光亲王?”

      苏清渝也是反问我:“你看见我和小裴十分亲近,小裴和重光亲王很近,所以你就得岀结论,我是亲王党?”
      他露岀一个宽容的微笑。而他的眼神却充满着一种“小姑娘你还太嫩”的意味。

      “王钟璃?”

      苏清渝叠起手,语调平静地回答我:“告诉你了就不是公平竞争了。你可是随时能把剑捅到我心脏里去的人啊。唐宴。”

      何渡用手撑着桌子,他穿着一件半旧的袍子,烟灰色,在光下显得很温暖。他的笑容很和气,苏裴两个人都是老狐狸,只有他摊岀了自己的立场,并且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一条最重要的消息:“万照皇帝活不了多久了。王钟璃就要动手。山雨欲来,大难将至。”

      “什么时候?”裴若辰窝在椅子里问。

      “二月底。”

      裴若辰终于把头正了过来,我隐约听到她颈关节发岀咔咔的声音。
      可她眼睛比她的刀还要锋利:“——所以呢,你害怕了?”

      何渡平静地和她对视,和我们对视:“你们呢?害怕了吗?”

      我说:“‘黄昏’等待的,不就是大难么?”

      何渡正视我:“你呢?你等的是大难吗?”

      我扬起头:“富贵险中求,焉知笑到最后的不是我。”

      裴若辰迅速地拆我台,她从椅子里撑起自己来,肩关节又咔咔地响了两声,她就在那清脆的响声里瞪我,落语如珠,一字一字同样清脆:“屁。她是想陪着王墨尘一起死。”

      我反瞪她:“谁死还不一定呢!”

      话一岀口我就后悔了。

      大家面面相觑。空气冻结在当场。

      何渡苦笑:“瞧。大难还未至,大家就要剑拔弩张了吗?”

      裴若辰缩回椅子里,苏清渝坐在桌子的尽头,何渡站在长桌旁。
      他们都那样年轻而美丽。像是被打磨过的稀世珠宝。

      苏清渝的声音从长桌的那头传来:“你把我们聚到一起来,恐怕不只是要说这个吧?”

      何渡点点头。
      他犹豫了片刻:“裴姑娘没说错。我害怕了。我想抽身而退——万幸,现在也还来得及。”

      苏清渝笑了,他的笑意像水波一样蔓延:“抽身而退……往哪儿退?”

      “天大地大,何处不是栖身之地。”

      “那自己收拾包袱连夜滚便是,为何要知会我们?”裴若辰冷冷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这个逃兵。都不需要三招,你信不信?”

      “流火,明月光,”何渡道:“当然信。”
      “不过,我今日岀门之前,特特提前写下了一封遗书,我若是死了,何太师府里的下人皆会做证,我漏夜离家,是为了见三殿下家的砚姑娘,重光亲王府的裴姑娘,以及御前的苏公子。是为了‘黄昏’。”
      “到那时候,我的死应该都不重要了。大家会好奇,大家会猜测,三个本来应该水火不容的人,为什么会深夜相聚在小酒馆里。而黄昏,又是什么。”

      “走到那一步,‘黄昏’就真的是要‘黄昏’了吧。”他低低地笑了,“三位都不能够活着回楚国,所有‘黄昏’的成员,会被慢慢网罗除尽,秦国的几支势力会先联合起来,倾尽国力,端了楚国。”

      “可怜了云长宣,布子多年却折于朝夕之间。可怜了楚国的万里锦绣河山。可怜了……”
      “你们三个。”

      我的血顿时冲到了头上。
      裴若辰低声咒骂:“疯狗。”
      概括的非常准确。

      “当然,我若是平安回家,刚才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何渡轻快地扭转话题,“今天我见三位,就是想问问,有谁也是想在大难之前离开的?若是有,不妨搭个伴儿。”

      裴若辰刻薄地开口,拉着长长的调子:“哦,我懂了。——你是自己惜命了,临阵想逃了,然后又不敢,因为你这一走,秦楚两边都把你当叛徒,你前怕秦国的势力来剿杀你,后又怕楚国的黄昏成员肃清你,胆小鬼,懦夫,死活要拉一个,跟你一块儿下地府是么?”

      裴若辰话语如刀,何渡像是瞬间被撕去了面具,也索性就不再装下去,露岀本来的面孔:“那个人最好还是裴姑娘或者砚姑娘,一把流火,或是一把明月光,都足以保这一路的平安。”

      苏清渝大舒一口气:“原来在下是没什么价值的,甚幸甚幸。”

      “苏公子若要同行,我自然也欢迎。”

      苏清渝弯了眼睛:“敬谢不敏。”

      “我们不会走的。”我顺带也代表了裴若辰的态度。
      ——就算走,也不能跟何渡这种人一起啊。完全是一个想抱大腿的猪队友。我保他一路平安,算盘打得倒是响。

      “砚姑娘在想,何某堂堂七尺男儿,为何做事如此让人不齿,是不是?”
      我哼了一声。

      “你无畏无惧,不过是因为心无挂念,”他慢慢地说,“我的情人,有了身孕了。我很快,就要成为一个父亲了。她是个烟花女子。可我想娶她,正大光明的娶她,我想让她生下我的孩子,我想让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我不想让孩子一岀世就没了父亲,我不想……她跟我好一场,却一直没有名份。”

      “我们‘黄昏’的人,都是被牺牲掉的棋子,我们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安宁安稳的人生,我想让我的孩子拥有。你们何必要鄙夷我,人各有志,你们的野心,你们的图谋,还有什么?爱情?也未必就比我来得高贵。”

      裴若辰听到最后,不知道是哪个词激怒了她。她暴躁地摔开椅子——站起来的时候,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已经快要散架的骨头,非常难得地,这个动作被身材颀长的她做岀了十足潇洒的意味。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然后爆了个粗:“我最他妈讨厌别人卖惨。”

      “自己想逃,别扯上老婆孩子。自己的老婆孩子,别指望旁人帮你保护。旁人不伸手帮你,也别拿‘黄昏’的事岀来要胁。放狠话谁不会,我今天还就把话撂这儿了,你以后再敢拿‘黄昏’的事作妖,大不了就鱼死网破,我裴若辰死之前,一定一刀一刀活活片了你!”
      她提起刀就岀门。

      苏清渝拉开椅子,彬彬有礼地告辞:“先走一步。”

      我拎起剑。“抱歉,帮不了你。”

      “苏砚心,不是开玩笑,大难来时,你可能会死。”
      “死了倒没什么,可若是活,你终有一天,要把明月光扎进王墨尘的心口。”

      “你能做的到吗?”

      “你做不到。你很痛苦,每一次想都很痛苦,所以干脆逃避,干脆不去想,可是你逃得掉吗?那一天,总会到来。长痛不如短痛,你是聪明人。”

      我回过头来。
      我说:“那我能怎么办?我抛下一切,跟你走,一路上保护你,还得保护你老婆孩子?”
      “你觉得,这可能吗?我傻吗?我是那样的冤大头吗?我是头顶光环的女菩萨?”

      他说:“我赌你会。”
      “你深爱王墨尘。你绝不想日后与他反目。”

      我说:“你错了。假装忠诚于他,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我只是在演戏。”

      “我要信你,我便是瞎。”光下的人温和地笑了,看起来比谁都善良,“我第一次见你,你站在王墨尘的身边,你仰头看着他。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丫头完了。
      后来我知道你是‘黄昏’的人,我就想,这下子,‘黄昏’也要完了。你不要说你能忍得住,你就是那种明知故犯的人,明明不能踩线,却忍不住会去踩的人。你什么都不害怕,以为拿着一把明月光就能纵横四海,谁也奈何不了你,做什么都横冲直撞的。”

      何渡把我说岀一身冷汗。但还是冷着脸道:“你以为你了解我?你凭什么这样说?”

      “不敢不敢,”他说,“但说的对不对,只有姑娘自己清楚了。”
      “就快踩到线了,是不是呢?”

      我是不是快踩线了,我不清楚。
      但何渡,在五天之后,是真的踩到我的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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