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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你……你们。”赵合一脸惊骇,甚至往后退了几步,举起来的手颤了颤,在落下来的前一秒被谢砚扼住了。
“您看准了打。”他指了指自己的脸,还是笑眯眯的。
“你们,你们,你们!”赵合脸色铁青的甩开手,一连说了三个你们才接上后半句,“简直不像话!”
“是,我们混账,我们不像话,我们伤风败俗,我们罪恶深重,我们天理不容。”谢砚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赵先生,这个世界五颜六色,不是非黑即白,您能不能接受那是您的事儿,不是您和我们的事儿。”
“小眠。”赵合强忍着脾气,嗓音都有些变调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赵无眠像是冷眼看了一出闹剧,等不到落幕收场就索然失了兴致。
他反握住谢砚的手,很低的说了句:“我们走吧。”
谢砚当然不会反对,甚至很给面子的退到了赵无眠身后方半步的位置,像顺从的小媳妇一样,朝赵合笑了笑:“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我的立场同样很坚定,以及,希望您不要再来打扰无眠,他很忙。”
“工作时间都归病人,下班时间都归我。”谢砚顿了顿,不紧不慢的说道,“没什么空闲分给您。”
谢砚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被赵无眠拉走了,再次走进酒吧,他对着Lance一脸懵逼的表情笑了笑。
不过大概是刚才假笑技能使用得过于频繁,他这个笑看起来就有些僵,还有些瘆人,看得Lance擦杯子的手都是一颤:“砚哥……”
视线不自觉的就飘到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了,他认真的思考起来是该给老板通风报信还是该装作没看见。
算了,小命要紧。
他默默的,把视线移开了。
“喝一杯吗?”谢砚望向了赵无眠,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情绪来。
他的想法很丰满,比如失望难过无助茫然之类,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往往也是心防最薄弱的时候,人心这种命门,平日里都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血肉封死藏了起来,只有真实情绪外泄的时候才能窥见它的柔软和脆弱。
可惜现实很骨感——赵无眠一张俊朗斯方的脸上依旧淡定得想让人骂街。
骂街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谢砚是做不出来的,他只是在赵无眠扔下一句“好”后点了两杯长岛冰茶。
挑了个人少的小隔间坐下,谢砚把酒摆在赵无眠面前:“要跟我聊聊么?”
赵无眠喝了口酒,初入口的辛辣口感刺得他微微皱眉。
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谢砚以为他终于要卸下心防吐露心声的时候,动了动嘴唇,吐出了几个字:“没什么好聊的。”
能聊的事情当然很多,谢砚没有逼问,而是随口问道:“我这么败坏你的名声,也没关系?”
岂止是败坏名声,都肆意妄为到在人家父亲面前出柜了,但效果也很显而易见,他这么一折腾,祸水东引,赵合哪里还记得自己原本的计划和意图,这一次两个人不欢而散,下一次,再想装得情真意切打亲情牌,恐怕也忍不了赵无眠是个gay这件事情。
“没事。”赵无眠又喝了一口酒,他喝得急了些,皱起的眉头也就更紧了几分。
谢砚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认真道:“他如果再纠缠你,你就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
“谢谢。”赵无眠礼貌道谢,不是为以后的麻烦道谢,而是为刚才的事情。而且这种时候,谢谢一般也代表着婉拒——谢谢,不用了。
谢砚这样的人精绝对不可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他就像没听出来一样,笑着轻呷了一口酒,语气亲昵:“不客气,替男朋友分忧解难,天经地义,乐意之极。”
赵无眠:“……我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有超过友谊之外的关系。”
“啊,是么。”谢砚喝着酒,微微眯了眯眼,“那现在有了。”他从来都是一个直接的人,也是一个自私的人。既然他动了心,赵无眠喜欢他,最好不过,不喜欢,他就再想想办法让他喜欢。
总归不会让赵无眠轻易的抽身而去。
蝴蝶既然又落在他肩头上了,他这一次,就不会再让蝴蝶飞走了。
他会抓住他,撕裂他的翅膀,把他关进心里,铁索沉枷,筑起高楼,钥匙扔进海里,这辈子,余生都只能和他纠缠在一起,不得抽身。
谢砚的不要脸又刷出了一个新高度,赵无眠按了按眉心,无奈道:“你讲点道理。”
谢砚摇着头笑了起来:“感情本来就不讲道理,后来者居上,野蛮插队者胜出。”
无奈到有些烦躁的情绪来得莫名,赵无眠抬手解开领扣,端起酒灌了一口,酒渍沾染在唇瓣上,映着灯光,显得唇色更诱人了些。
谢砚站起了身,凑过去,抬手抹了一下,从唇角,沿着他的唇瓣,动作极慢的抹过,笑得如同轻颤的花枝,却唇齿刀锋,逐字逐句的道:“我追了你这么久,不是让你拒绝我的。”
“我喜欢你,你也不讨厌我,我单身,你一个人,人生苦短。”他顿了顿,唇畔溢出一声轻叹,“不如一起搭个伴儿。”
感情确实是个不讲道理的东西,但谢砚更不讲道理,赵无眠望见他琥珀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受到了蛊惑。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暗色的灯光里,副歌部分的调子也变得欢快起来,不受控制的心跳就像一头蠢笨的猪在里面砰砰乱撞,愣是出不来。
这样的气氛不用调都是情了,赵无眠强制性冷静的移开了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谢砚的脖颈处,空荡的一片。
“你脖子上的红绳……”
“你说我的玉章?”谢砚靠坐回沙发上,长腿随意的一叠,翘了个二郎腿,“没戴。”
“我出来玩的时候都不戴。”
他有意配合赵无眠岔开话题,反正赵无眠没拒绝,他就当他是默认:“我爷爷喜欢书画,兼善篆刻。家里每个小孩子出生的时候他都会给刻一个章,温养了好些年的玉石,亲手打磨,刻着字,寄托着长辈的祝福,从小贴身戴着。”
大概是听他讲了这么多,也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开始蚕食意志,赵无眠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我没有爷爷。”
那个人,那个人的家人,从来就没有承认过他。
“没有父亲。”他喝了口酒,才压着嗓子接着道,“外公外婆……很早就去世了。”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的亲人的身影,谈何血脉亲情。
“后来,我母亲也去世了。”
“肺癌。”他的语气在这一刻变得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一开始只是感冒。”硬生生,熬成了肺癌。
“有一句话你说得很对。”赵无眠语气轻飘飘的,还没落入耳,就散了去,“我一个人。”孑然一身。
他说完这一句,一口喝了大半杯酒,闷声咽下去的,看得谢砚眉头一皱。
也只是眉头一皱了。
没有人开口,没有人拦下酒,大半杯酒下了肚,身体里的血液跟着暖和了起来,微醺里视角都打上了柔光,这个世界好像也变得没那么操蛋了。
赵无眠的故事很简单,几句话,再联系上下文,这个阅读理解一点都不难。
抛妻弃子的陈世美另娶他人,要么是变了心,要么是为财为权。外公外婆想来是很早就去世了……母亲病逝,从小在无忧无虑的环境里顺风顺水长大的谢砚很难想象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没有谁能完美到无可挑剔,窥见赵无眠心底方寸柔软时,他就接纳了他的古怪无常,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都没关系。
现在想想,哪里没关系,关系明明大了去了。他的所有性情,他的每一次沉默,都藏着他走过的路熬过的苦,或许不那么讨人喜欢,但他已经很好很好了,特别好。
这么好的赵无眠,现在,是他的了。
谢砚抬手举着自己的半杯酒凑过去,杯子碰在一起,清脆的一声,还怪好听的。
他碰了一下,两下——赵无眠皱着眉头把手移开,让他第三下碰了个空。
谢砚冲他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问出什么。”
赵无眠盯着他笑意盈盈的眼,下意识的就抬手挡了挡,这一挡,又觉得自己是醉了。斑驳的光晕洒落了一地,闪闪烁烁,晃得人头疼。
“我只是想和你喝一杯。”
所以点了这么烈的酒,后劲绵长,足够换一夜安睡。
“铛……”的一声,杯子碰了第三下,赵无眠像是什么都没做,默不作声的把剩下的小半杯都灌进了嘴里。烈酒润过喉,顺着流淌进胸膛,烧得他心口疼。
他酒量是真的不好,一杯长岛冰茶就醉了七分,剩下三分靠意志死撑。
视线落在谢砚手里晃动的酒杯上,他握住谢砚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酒。
“你醉了。”谢砚端着酒杯的手收紧了两分。
两个人安静的对视着,谁也没松手。
赵无眠看了一眼酒杯,又看了一眼他,漆黑的眼底似乎是漫上了一层迷茫情绪,就像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别的小朋友和他争抢糖果一样,迷茫里还有些不解的难过。
他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谢砚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醉就醉吧。
他想,别说是半杯酒了,就是心,他都想掏出来给了。
认命的松开了手,谢砚任由某只醉鬼把自己灌得更醉了些。
透明的玻璃杯见底,他才站了起来,朝赵无眠,伸出了手:“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人了。”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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