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冠之下

　　书架深处堆了许多久未见天日的卷轴，安娜随手抽了一卷出来展开，辨认出文面，不由怀念地微笑。

　　这是一卷诗集，其中的某些段落她曾经烂熟于心。

　　少女时代于如今的安娜已经恍若另一个世纪的事般遥远，而诗篇作者的年代与她又要再相隔十数个世纪。但那些十多岁的安娜因为胆怯而无法言明的、还有在阅读某行诗后才终于显山露水的情愫，都早已经被千年前的诗人描绘过。

　　“您手中的是什么？”亚德里安问。

　　安娜给出诗人的名字。

　　亚德里安恍然点点头，轻微的笑意在他眼角勾了一下。

　　“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那时你会允许我读这些东西。这位诗人的名声可不太好。”长大和伴随而来的心碎也是有裨益的。她现在可以非常坦荡地拿共同的回忆揶揄对方。

　　大神官淡然应答的表情让安娜有些恍惚。那时每当她学烦了撒娇或是发脾气，他也一直这幅表情，判断不出究竟是温和还是漠然。就连他义正言辞的答句也像是从十多年前照搬来的：“我认为这是学习句法用词的好材料。”

　　确实如此，只是念出来，诗句的音韵便令人愉快。

　　于是安娜不禁轻声诵读其中的名篇：
　　“有人说成群骑兵是深色大地之上最美景致
　　又有人言是列队步卒，另有人冠舰队以此殊荣——”

　　亚德里安自然而然地接出此节末句，语声重叠：
　　“而于我当是最爱之物。”

　　“而于我当是最爱之物。”*

　　原本只是单纯地背诵名句。

　　本该如此。

　　但在这个致命的时刻，他们不幸四目相接。

　　安娜怔住了。亚德里安也一样。

　　最后他们各自垂眸，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那氛围像有阴谋悄无声息地败漏，夜里短暂下过雪，但天明时罪证已经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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