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刺

　　捷美广告公司，赵梦婕的总经理办公室。
　　一眼看到顾瞳的样子，赵梦婕大吃一惊：“瞳瞳，你这是怎么了？好大的黑眼圈儿，昨晚没睡好吗？”
　　顾瞳苦笑：“岂止是没睡好，我是根本就没睡。”
　　赵梦婕略一回想，确认不是因为工作的事情，这才又关切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顾瞳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我昨晚见到傅家晔了。”
　　赵梦婕瞠目结舌，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傅家晔？”
　　顾瞳点点头。
　　赵梦婕一下子就火了：“他还有脸来找你？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顾瞳摇摇头：“不是，他也是被别人骗来的。”
　　“瞳瞳，你还替他辩解？”赵梦婕皱眉，“你可别一时心软，又被他给骗了。”
　　顾瞳苦笑：“我还不至于。”
　　“那到底是谁骗他来见你的？这人安的什么心啊？”赵梦婕依旧怒气难消。
　　顾瞳再次叹气：“一言难尽。算了，梦婕，先不说这么糟心的事儿了。昨天‘金色童年’游乐场那个创意，还有一点收尾工作没有完成。等会儿开完会，我争取今天上午跟慧慧她们去把它弄完，下午再去跟游乐场的王总最后敲定一下。晚上我请你吃饭，再慢慢跟你说。”
　　“瞳瞳，你今天还撑得住吗？”赵梦婕关切地看了看她的脸色。
　　顾瞳拍拍她的肩，笑了：“赵总放心，我一定会出色地完成今天所有的工作！”
　　“你呀！”赵梦婕笑着在她肩头轻轻推了一把，“那好吧，我赵总今天就特批你明天休假一天，养足精神，再为咱们公司大展身手！”
　　两个人便都笑了起来，一起出门往会议室去了。

　　顾瞳忙碌一天，最终却没能兑现请赵梦婕吃饭聊天的承诺。
　　离下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她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顾瞳很意外，因为妈妈一般都不会在工作时间打电话给她，通常都是晚上由她打电话过去。但是还有更让她意外的事，因为妈妈一开口居然告诉她，自己和顾若民一起来省城了，就在她租住的公寓里等着她。
　　顾瞳大吃一惊，连忙问妈妈，为什么要突然和爸爸到省城来，是不是因为身体又不舒服了。
　　妈妈连忙安慰她，说自己身体没问题，就是想来看看她，叫她下班就赶快回家。
　　顾瞳直觉到妈妈有事来找自己，但她显然不想在电话上说。于是，顾瞳迅速交接了手上的工作，就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她跟赵梦婕道了声抱歉，就急急忙忙回家了。

　　怎么也没想到，推开门的瞬间，顾瞳才看到，家里不只是顾若民夫妇，还有傅庭中和汪敏夫妇。
　　一看到顾瞳，四个人都站起身来。
　　董莉看到顾瞳蓦然转冷的眸色，连忙露出微笑，率先开口：“瞳瞳，你回来了？”
　　顾瞳看了看母亲的神色，想了想，到底没有立即拉下脸来。她先跟自己父母打个招呼，然后才转向傅庭中夫妇，礼貌而又冷淡地说：“叔叔，阿姨，你们好，请坐吧。”
　　傅庭中夫妇连忙回应了她，这才对视一眼，在董莉的招呼下重新落座。
　　顾瞳换了鞋，洗了手，自己搬了把竹椅在妈妈身边坐下来。
　　汪敏几乎是急不可耐地在脸上堆起了一个笑容：“瞳瞳——”
　　顾瞳冷冷地打断她说：“阿姨，您还是叫我顾瞳吧。我想，咱们之间不必故意表现得这么亲昵。”
　　汪敏的笑容不由一滞，随即叹了口气，顿了顿才又重新开口：“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们。但是，我们也是——”
　　她哽住了，眼泪簌簌地流下来，说不下去了。
　　顾瞳别过脸去，觉得自己心头也有些梗。

　　汪敏接过董莉递来的纸巾，擦干了眼泪，平复片刻，才又开口：“我知道，我们当初有些对不起你。不过，不过——”
　　她又哽咽一下，才又勉强说下去：“不过，当初咱们之间有些误会，家晔和我们，并不是真的存了心要伤害你——”
　　顾瞳回过脸来看着她：“阿姨，过去的事，我本来想着就不要再提了。但你今天既然提起，那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怎么误会我，我已经不在乎了；至于你们，我想我并没有误会什么。”
　　汪敏又是一滞，但终究还是没有反驳她什么。
　　顾瞳皱了皱眉，接着说：“阿姨，我昨晚见到傅家晔了。他想跟我解释，我告诉他，我没兴趣听他解释。今天，我也还是这句话，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用来跟我解释，也不必来跟我道歉。我记得我当初离开的时候，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我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跟你们傅家任何人有任何瓜葛！”
　　“顾瞳——”汪敏再次泪流满面，“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们，我们也同样不想见到你。可是，你知道这两年来，家晔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说你昨晚见到他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顾瞳一下子笑了，但是眼泪却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阿姨，你们家任何人这两年也好，以后的二十年二百年也好，过什么样的日子跟我顾瞳有关系吗？我这两年怎么过的，我也没去找你们哭诉过好吗？难道你觉得，我这两年，每一天都是欢天喜地过来的吗？”

　　汪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若民截住了：“是啊，汪医生，你知道我们家瞳瞳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今天如果是来翻旧账谴责谁，或者是来跟我们吵架的话，那还是请回吧。”
　　汪敏张了张嘴，不过傅庭中按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终于还是闭了嘴，只是低着头抹眼泪去了。
　　傅庭中一如既往，慢条斯理声音温和地开口：“小顾，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称呼你。虽然很遗憾，你最终没能成为我们傅家的一员，但是我觉得直呼你的名字，未免也太过于陌生了。所以，我这样称呼你，希望你不要拒绝，好吗？”
　　顾瞳叹了口气，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想起当初那个家里，唯一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说话的人，就是傅庭中了。
　　傅庭中也叹了口气，才又开口：“小顾，你也知道，你阿姨她就是这样无理还要三分强的性子，你就看在我和家晔的薄面上，别跟她一般见识了。我们俩今天，是来求你的。”
　　顾瞳有些讶异地抬眸看着他。这才发现，两年不见，傅庭中当初一头花白的头发已经几乎全白，再瞟一眼他身边仍在抽泣的汪敏，才看出她也明显得苍老了许多。
　　就听傅庭中继续缓缓地说下去：“本来我们今天一早就想来找你的。但是，我们怕那样冒昧而来，你可能根本都不会给我们开口说话的机会，这才专门去C城请你父母过来帮忙求情。
　　“小顾，我们知道我们不该再来打扰你，但是，你知道吗？家晔他、他这个没出息的，昨晚上自杀了。”
　　傅庭中伸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眼泪却从手掌下缓缓流出。

　　什么？傅家晔他，他居然自杀了？
　　顾瞳却是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都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手脚冰凉，耳朵里嗡嗡地响。等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脸上早已是一片湿润冰凉。
　　不过，她脸色蓦然变得惨白，连嘴唇都白了的样子，把顾若民夫妇也吓坏了。董莉忙着给她倒水顺气，顾若民则抓住她的手一叠声地说：“瞳瞳，你别这样，家晔他并没有死！傅家晔没有死！”
　　顾瞳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他没死？”
　　顾若民连连点头：“他吞了一瓶药，幸亏发现得及时，所以，已经抢救过来了。”
　　“小顾，所以我们才来这里求你。”傅庭中已经拭去泪水，调整了情绪，重新开口。
　　顾瞳怔怔地看着他：“你们来求我，可是，我又不是医生，我能做什么？”
　　“瞳瞳，现在只能你去劝劝他了。”董莉也坐在女儿身边，拉住她的手。
　　“我劝他？”顾瞳心乱如麻，“我怎么劝他？我能劝他什么？傅叔叔，你自己不就是心理医生吗？”
　　傅庭中叹气：“小顾，他现在，跟谁都不愿意说话，我们谁跟他说话，他也都没有反应。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求你。你，你就看在你俩曾经那么——那么要好的份儿上，就帮他一把，好吗？”
　　顾瞳抬眸，就看到傅庭中夫妇和董莉都满目殷切地望着自己。
　　唯有顾若民眉头紧皱，闷闷地说：“瞳瞳，你若是觉得为难，就再考虑一下吧。”
　　听到这样的话，顾瞳终于觉得心头一暖：果然，爸爸什么时候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但是，她却摇了摇头说：“不用考虑了。他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吧。”
　　汪敏和傅庭中喜出望外地对视一眼，连忙起身道谢。
　　于是不再耽搁，顾瞳开车载着大家一起直奔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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