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

作者:广陵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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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


      清晨雁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被悲伤与欢喜的矛与盾互相交织。那安魂台边,也燃起一阵阵幽幽的火焰,向彼方的兄弟报告这一喜讯。
      而在战俘帐中,挛鞮太子爷正披散着头发被五花大绑用死扣,缚在一根拴马桩上,一旁正有个不起眼的小兵看管着这位匈奴的大将。
      挛鞮维昌的身上的大小伤口涌出的鲜血还没干透,只是随便撒了些金疮药,人呢,早已经疼晕过去,只有脸上留下的乱七八糟的汗渍才能看出来是什么样的疼痛。
      帐门撩开,公孙华与丘林思契带着个鲜卑小兵便走了进来。
      “弄醒他。”公孙华面部表情道。
      那一旁看守的士兵便舀了一瓢盐水在他脸上随便一泼,那阶下囚的太子爷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
      公孙华对丘林思契身旁的鲜卑小兵道:“您先问,上什么刑在下绝不干涉,只求您让他留口气,在下也还有一些只有他才能答得上来的问题。”
      那小兵点了点头,公孙华便长作一揖,带着人退了下去。
      “哈。”那阶下囚笑道:“堂堂鲜卑王居然去当个小兵,笑话!”
      丘林思契的指骨噼噼啪啪得暴起,可还是按小兵的意思退到了一边。只见那小兵摘下头盔撕开了人皮面具,便是一副英挺高贵的面庞,两道剑眉更是散发着王族的气息,开口道:“难得太子爷还记得小王。”
      “记得,我当然记得。”挛鞮维昌扯着乞丐一样的脸皮道:“本王不光记得你,还记得你妹妹,那皮肤气质,啧啧......”说到这,他的眼中便透出淫邪的笑容。
      可他的笑容刚漏出来,便是一鞭子招呼了上去。动手的不是别人,也正是鲜卑王。只见他目如铜铃,脑门子上的青筋直要迸出鲜血!
      那阶下囚不怒反笑“哈哈哈,表情不错,知道吗,你妹妹在床上求饶表情更不错!知道么,她在被我□□的时候都在喊王兄,在喊她情郎的名字!”可这句话刚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因为丘林思契的身上已经散发出骇人的杀气,让他全身都不禁发麻。可那小矮子却是一动不动,他很安静,安静到可以把人大卸八块,食骨噙皮这种事情当做平常一样。
      鲜卑王冷冷道:“本王只问你,我王妹现在人在何处。”
      “哼。”挛鞮维昌定了心神还是嬉皮笑脸道:“你以为,一个被我玩烂的贱货我还会留着吗?”
      “她在哪?”
      挛鞮维昌带着疯子一样的平静轻轻道:“谁知道呢?你猜,她会在哪呢?”
      “你王都的乱葬岗。”
      那阶下囚的眼皮一跳眉目一怔。
      “很意外吧,本王怎么会知道?”
      只是片刻的惊讶,转而又平静下来道:“是他。”
      “看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哈哈哈,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活该只配当老二!”
      “看来我们要问的问题已经问完了。”鲜卑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接下来就不用再问了。”
      等待已久的丘林思契慢慢从怀中取出一把形制特别的小刀,那肩上的黑猫悄然溜到一边。
      阶下囚的乞丐张狂道:“我早就知道你就是她的情郎了,怎么样,在我的手下那么久,舒服么?”
      丘林思契静静听他把话说完,便不急不慢得把刀子一点点插进了他两手交错的脉门,瞬间喷出一道血剑,溅在了他的脸上。
      小矮子“呸”了一口,把嘴角的脏血吐到了地上。
      挛鞮维昌似乎并不觉得疼,反而笑的更加厉害。小矮子在他身后转动着小刀,把他的手腕搅得血肉模糊,可这阶下囚更是疯了一般大笑,似乎在他的眼中越疼就越舒服一样。
      那一把小刀拔出时一双手便没有丝毫力气垂了下去。两只手的经脉已经被丘林思契挑断!
      小矮子用一样的方式将这原先风光的太子爷变成了全身经脉尽断的废人。
      挛鞮维昌全身被鲜血覆盖,也混着冷汗和污浊变得像泔水桶里的蛆虫一样肮脏。可这阶下囚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哈哈大笑。
      丘林思契冷冷得用尖刀接近这太子爷作为男人的尊严,而挛鞮维昌的表情也瞬间冻结起来,疯狂的大笑也戛然而止,转而变得僵硬。在被他体温所温暖的刀刃接近他的一瞬间他求饶了,仿佛见到了最恐怖的事情一般,扭曲着五官,像是地狱里哀嚎的野鬼。“不要,不要,不要!”
      可选择的权力已经不在他的手上。
      那把刀刺了进去,一分一毫的动静都让这个毫不在乎的人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几次都要疼晕过去,却又被盐水侵蚀之痛而清醒,重新体会着十八层地狱一般的痛楚。
      “够了,咱们走。”鲜卑王看着挛鞮维昌奄奄一息的样子,想起与公孙华的约定道。
      丘林思契的瞳孔回过神,“不把他活刮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后面还有一个更恨他的人,我鲜卑人,不能不讲信用。”鲜卑王又道:“如果兄弟你想刮了他,我可以之后找公孙华要人,现在我们要遵守约定。”
      小矮子紧紧攥着手里的小刀,用尽力气捅进挛鞮维昌因恐惧与疼痛而痉挛的身体里,回应道:“是!”
      他们走了不久,公孙华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拄着铁拐,与他有七分相像的少年。看着眼前像个红色蛆虫一般的人,公孙凤本能的排斥,而公孙华却静静道:“挛鞮太子,看来你还能回答我的问题,不错。”
      “你来啦,杀了我吧。”挛鞮维昌面如白纸,浑身抽搐着道。
      “别着急啊,问完了再说,没准我一高兴还能放了你呢。”
      “用不着你放,我现在只想一死。”
      “我夫人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公孙华道。
      “哼,我们俩可是在一起共度了一个很美好的夜晚呢。”囚犯又嬉皮笑脸道。
      少年胸中怒气刚上来,却听公孙华却是不急不慢道:“你说话的时候眼睛往右上方看,你在说谎。你不用拿话刺激我,二十年了,你以为我到现在不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你......”
      “我再问一次,如果你不想让我说出来,那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公孙华道:“她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挛鞮维昌颤抖着咽了咽唾沫道:“我说......”太子爷认命一般道:“我设计你把她逐出府后,就偷偷入关找到了她,想找她报仇。”
      讲到这,公孙凤的脑中猛然浮现出多年前的一个夜晚。
      “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毁了容,不是有人一直跟着她,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她。可见到她变成那样之后,我心里很开心,对女人而言容貌无疑是像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现在她没有了,我很开心,可是我还是想把她带走处置,但就在我要动手的时候,她用和你一样的方式逼退了我。再后来我回到王府,就收到了她的死讯。”
      “很好,你没有说谎,我很高兴。”公孙华冷漠的脸上完全看不到高兴的表情,又道:“但是你二十年前的计策,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会放了你,但是我也会夺走你的一切。”
      公孙华如此宣告着,对身旁的公孙凤道:“谢谢你陪我过来。”说罢,他便自顾自的走出了营帐。
      少年看着这个满是疮痍肮脏不堪的死囚,啐了口唾沫,便拄着双拐慢慢走了出去。心道:公孙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知道,自打记事起,身旁便只有母亲的身影,这个父亲很早就会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他也等过,等父亲回来,可是等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看到他。公孙凤还记得有一次睡前让父亲讲故事,他就抱着他的胳膊睡,以为这样父亲走的时候就会知道,就能再看他一眼。可当他醒来的时候,父亲早已经走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两次。可少年现在想来,这个父亲确实没有打过他一次,唯独那一晚,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孙凤带着这个问题,亦步亦趋得来到了邢笙的帐下。这个成天抱着坛子的酒鬼,今天的军帐里居然没有一点酒气。
      撩开军帐一看内中居然空无一人,只有一副衣冠,一杆点金枪,便再没有别的东西。少年唤道:“来人啊。”
      可是良久都没有回应,走出帐门一看,这才发现军帐附近居然没有一个守兵。便提高了嗓门喊道:“来人!”
      十几步外的伍长闻声便急忙赶了过来。
      “邢将军呢?”
      这话一出,伍长的脸色瞬间悲伤起来,不知道如何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邢将军在哪?”少年又问道。
      伍长终于开口道:“回将军,邢将军他……不幸战死了。”
      这个意外的消息突然打破了他的镇定,心道:他武功已臻至化境,怎么会突然死了?便道:“那他的尸首呢?”
      “邢将军的尸身已经找到,公孙将军已经吩咐葬在安魂台了。”
      “已经埋了?”
      “辰时就已经下葬了。”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罢了罢了,你去吧。”
      他真的死了么?回到他的营帐,他静静想着。简单的衣物,简单的兵器,他留下的边只有这些东西。让公孙凤感觉,这个人似乎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如今更谈不上死去。
      少年心道:如果邢笙死了,公孙华能不能这么镇定?如果他没死,那么他又去了哪里?还是……有什么事情,必须死了才能完成。就像一些事情,只有在我和莫大哥刺杀失败的前提下才能推动…….难道……
      公孙凤自忖道:“难道我想错了他吗?”少年的手掌触摸着胸前软玉的温度,又仿佛听到母亲将自己哄睡的歌谣……
      “娘,爹怎么还不回来。”
      “你爹在外面忙,他要赚钱咱们才有饭吃,凤儿才有玩具玩,才能念书啊。”
      “那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凤儿睡着爹就回来了。”
      “娘,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他不会不要我们的,凤儿可是他的心肝呀,他就是想让凤儿过更好的生活才会那么努力呀。”
      “那爹回来,娘告诉爹,凤儿想爹了,下次可不可以让爹晚一点出门,让爹多陪凤儿一会儿。”
      “好~娘答应凤儿,等他回来了,一定告诉他。”
      ……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有过多少次,可每一次,都是一样的结果——少年在母亲的歌谣里睡去。
      公孙凤自语道:“娘,在你眼中,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记忆里,娘常说:‘你爹是个大英雄,是你娘最爱慕的人。’
      少年也一直这么相信着,直到被逐出公孙府的那一个雨夜。
      公孙凤拄着双拐慢慢离开了营帐,正打算回去,却听人传令,转而去了中军大帐。
      等他到时,公孙华已经召集了大小将领与鲜卑的大将还有丘林思契。
      少年慢慢坐准备好的在椅子上,公孙华便道:“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回家,现在匆匆召集诸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下,我们擒获的匈奴太子,当如何处置。”
      赵可怒道:“此一战祸起此人,就是寸磷而死也难祭奠我五十万汉家儿郎的忠魂!”
      “末将复议!”
      赵可本就是雁门老将,况且话说的在情在理,复议的声音也是不约而同。
      公孙华道:“赵将军说的有道理,可擒获挛鞮维昌也有鲜卑友人的功劳,我也该听听他们的意见。”
      那鲜卑大将道:“来时大王早有吩咐,若是擒了这人,便全权交给思契先生做主。”
      “我和各位是一样的意思,但总觉得千刀万剐也太便宜了这家伙。”矮子狠狠道。
      “我反对。”
      众人一起将视线射向了公孙凤,少年迎着锐利目光道:“我们如果杀了挛鞮维昌,匈奴王必定大怒,到时候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又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赵可一听,顿时也说不出话来,如果是年少时候的他,一定会说:“来就来,再来就连匈奴王一起剁了!”。可他已经是天命的年纪,他见到过太多的腥风血雨,也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家庭破碎,当下道:“贤弟言之有理,是老夫鲁莽了。”
      这一句话也点醒了丘林思契,于私,他比任何人都想杀了挛鞮维昌,可于公,他没有权利更没有道理让匈奴人怒火诛连无辜的鲜卑百姓。现在,也只好沉默不语。
      公孙华听了两遍的意见,当下道:“既然如此,公孙某人不才,就着人以我们两国的相安为准则,去安排挛鞮维昌回匈奴的事宜,同时也为我们浴血奋战的将士多争取一些补偿,诸位,意下如何?”
      在坐的,或因厌倦了战争,或因能落得些好处,但也有像公孙凤,赵可,丘林思契这样,为了避免百姓于水火的心情。
      但归根究底,都选择了这一条方案。
      公孙华宣告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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