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有疾

作者:Dec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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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说什么呢,喝口水呛成这样?”沈延走进来,伸手照着赵安歌的背“啪啪”拍了两下,那力道拍得她险些要咳血。
      “别……咳,别拍了。”赵安歌摆手把他挥到一边去,喘匀了气,道:“你怎么这么早就从衙门回来了?”

      沈延一撩官袍,在旁边圆凳上坐下,一双眉毛飞扬起来,“冬青你先出去歇着,你家公主我来伺候——我说什么来着,这宋子檀肯定留着后招,仵作那事,他三两下就遮掩过去了。”

      冬青轻手轻脚出门,把门带上,屋里只剩下一坐一卧的两人。

      赵安歌顺了起,拽个软垫垫在胳膊肘下,撑着头看沈延,“他是怎么打发仵作的?”
      “他未说,我也没细问,”沈延浑不在意地一摆手,顺手从旁边捞口茶喝,边喝边道,“还有一事,我早起不是去向爹领罚么,可爹却没揍我,只是沉着脸不说话,后来看时辰不早,就打发我去衙门了。”

      “这事爹未必不想做,你既替他办了,他打你做什么?”赵安歌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花来,“不过豫南王谋反案一日没有定论就有一日风险,还是早日有个结论的好。”
      沈延手里攥着瓷杯,轻轻叹一声,“‘主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一死,只是不知道亲族能保住几人。”

      “难说……”赵安歌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沈延跟着模模糊糊摇晃起来,“我半夜出府的事给娘知道了,午后来同我说……我呢脑子一热就说……”
      她越说声音越低,等沈延想抬头问她时候,发现这人已经歪下去睡着了。

      沈延放下瓷杯,凑近了悄声问:“赵大脑袋?你睡了?”
      赵安歌脑袋扎在胳膊上,别扭地蹭了蹭,没理他。

      沈延起身,推开了圆凳在榻边坐下,笨拙地把赵安歌发髻上的步摇取下来,一个不小心还拽掉她几根头发,但赵安歌似乎累得狠了,只是动了下,就又睡了过去。

      沈延把她的发髻松开,手指落在丝缎似的黑发上贪恋着不肯离去,像得着什么宝贝东西般轻缓地沿着发丝抚到发尾,最后恋恋不舍地抽回手,垂目打量着赵安歌的侧颜。
      好像还没仔细地看过她,沈延想。

      平心而论,她不是倾国倾城的女人,没有让人神魂颠倒的容貌,可就是神态间的娇憨直爽让他看着比看哪个女人都顺眼,也让他对怦然心动有了些切实的体悟。

      沈延俯身抱起赵安歌,想把她挪到床上去,这么一抱,温香软玉在怀,沈小侯爷那颗粗糙惯了的心忽然扑腾起来,蹦得血脉也跟着躁动不安,浑身热得如置三伏天。

      他强忍着别扭把赵安歌安置在床铺里侧,自个儿挨着床沿坐下舒了口气,心说这要再多几步路,非得出毛病不可了。
      想起被他醉酒耽误的洞房花烛夜,沈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其后两人谁也没好意思说“咱把洞房补上”,就这么同一张床躺了几个月。沈延一琢磨,这没躺出山盟海誓的伉俪情深就罢了,怎么倒像躺出两肋插刀的同袍之谊了?
      这个柳下惠似乎当的不划算……

      沈延转念又想起前一夜赵安歌藏起的折扇,心说看样子宋西川那小白脸还在赵大脑袋心头杵着,要不把这钉子拔出来,那他始终就是个“局外人”。沈延轻哼一声,就那个弱不禁风的宋西川,我还能不如他?

      打定了主意,沈小侯爷三下五除二把外衫一扒,就钻被子里睡大头觉去了。

      这一日,容安居的人都睡得格外早,郑嬷嬷从房里出来几回,却见北房一片漆黑,只有守夜的福禄在门外打盹。

      一夜好眠,沈延第二天早起神清气爽,赵安歌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竟然发现沈延站在桌边盛粥。
      她边披起外衫边啧啧称奇,“看来这日头是打南边蹦出来了。”
      沈延不以为意,厚脸皮发挥出功力来,“这两天精神不好,我让厨房炖的燕窝粥,来尝尝。”
      赵安歌边拢头发边看稀罕东西似的绕着沈延绕了圈,偏头问他:“你是不是趁我睡着时候干什么缺德事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说老实话,我不打你。”

      沈延一下想起来他偷偷肖想“洞房”一事,面上一红,硬着脖子扯淡,“我说赵大脑袋,你这叫有成见,我怎么就非得干缺德事呢?”
      “不好说,”赵安歌撇着嘴一摇头,“冬青,拿水来漱口、净面。”

      冬青戳在门口,没动弹。

      “你们几个这是……”
      “我来,我伺候你。”沈延殷勤地跑到一边把家伙事端过来,“夫人,请。”

      冬青和秋彤都抿着嘴笑,赵安歌瞪他一眼,“没事出什么幺蛾子。”
      “洗啊,拿都拿来了。”沈延把铜盆往前一送,“胳膊酸了,赶紧赶紧。”
      说完,自觉这态度有些欠,忙往回找补,“不酸……不酸,你照着一个时辰洗,慢慢洗。”

      赵安歌眯起眼来上下打量着沈延,偏头扫一眼门外候着的沈建康,“你家世子早起的药漏吃了?”
      沈建康十分鄙视地一摇头,“他啊,是吃错了药。”
      “滚。”沈延言简意赅,伸腿一勾,把房门踢上了,转眼看看赵安歌,嘿嘿道:“他们碍事。”

      赵安歌忽觉浑身寒毛倒立迎风飘扬,抓紧擦把脸,三下五除二把沈延备的燕窝粥倒进肚里,拿起布巾一抹嘴道:“行了,你去衙门吧。”
      沈延皱眉,“还早呢。”
      赵安歌:“你不能成天踩着点去,多给爹丢人。”
      “可……”沈延还想辩驳,脑中却警钟骤响,“我这就去——沈建康,去厨房拿俩肉包,走了。”

      沈延拉开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赵安歌盯着他的背影,边想着他这腿真是时好时坏,边琢磨这一大早沈小侯爷又是在作什么大妖。

      “公主,驸马待你可真好,”冬青猫进屋来,乐呵道,“娘娘要是知道,一准替公主高兴。”
      秋彤跟在冬青身后,笑道:“今儿早起也不知是怎么了,驸马起身就奔厨房去了,闹得鸡飞狗跳最后叫李婶给轰了出来,还老大不乐意地在门口踢到了几盆花草。”
      赵安歌百思不得其解,“别是中了什么邪吧。”

      从侯府去大理寺的路上,沈延和沈建康迈着遛鸟大爷的步伐慢悠悠溜达,沈建康贱兮兮在旁边问:“世子大人,你这是开窍了还是中邪了?”
      沈延嘴里咕哝着肉包子,“滚蛋,你才中邪了。”
      “别喷啊,喷我脸上了,”沈建康嫌弃地一拍脸,“没中邪你一大早殷勤得跟个陀螺似的,没看见公主瞧你那眼神啊……我看着都替你心寒。”

      沈延一口把包子咽下去,求知若渴地看着沈建康,“什、什么眼神?”
      “我干什么告诉你,”沈建康啃着包子往前走,“你说你前几个月都干啥了啊,弄得跟个大傻似的。”
      沈延哼道:“你小子要皮痒了吱一声,我保管三棍子下去让你屁股开出一朵喇叭花。”
      沈建康不以为忤,接着道:“知道你老人家和宋大人差在哪吗?”
      沈延:“哪儿?”
      “人家宋大人,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往那一站,那叫一个芝兰玉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沈建康转头觑一眼沈延,“您在西北大营顶着‘烂泥扶不上墙’的光荣头衔,还有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你晓得吧?”

      “我呸,还不是那帮小王八蛋编排我。”沈延磨着后槽牙,“我早晚让她知道,嫁给我沈承裕,不会后悔。”
      沈建康鼓掌道:“前次谈起来脑袋里还是模棱两可,这回总算上道了,可喜可贺。”
      沈延却沉了口气,“前面还有座宋氏大山等着我去挖,挖掉了再庆祝不迟。”

      沈延总算掰扯清楚自个儿所求,赵安歌却还是一脑门糊涂账,她悄没声把宋西川的折扇妥帖拾掇好,一个人又心绪难平了几日,这才把当日出府冒险的事堪堪翻篇。
      沈瑶转天来看望赵安歌,欲言又止,吭哧半天还是没把话问出口。两人颇有默契,干脆谁也没提,关起门来练箭,不亦乐乎。

      舒适惬意的日子打着马溜溜地一晃而过,转眼又是半月余,树上硕果仅存的枯叶在刮了几回大风后荡然无遗,光秃秃的枝丫只有乌鸦偶尔驻足。
      沸沸扬扬的豫南王谋反案在某个静谧的午后忽然下了判决,旨意是相爷杨峻传过来的,豫南王满门及其同党,除老弱妇孺流放西南苦寒之地,其余全部枭首示众。
      至此,弘安年间最大的谋反案终于盖棺定论。

      结局似乎从开始就早已注定,人力不可回天,瑞王赵昀所带回的证据成了摞在大理寺衙门口的废纸。北派武将们再怨声载道也不敢造次,只得把对始作俑者的怨和赵昀的恩刻在心坎上,盘算着迟早有一日要将那踩着豫南王脑袋爬上去的狗东西扒皮抽筋。

      宰相杨峻终于拔除了豫南王这颗眼中钉,耀武扬威得忘乎所以,却不知道那怨毒的眼睛已将他凌迟了一百八十遍。

      行刑定在腊月初十,初九下了入冬来第一场雪。
      雪片如报丧的纸钱,纷纷而下,塞满了京城的犄角旮旯。
      初十,刑场外,赵安歌和沈建康、霍平默然等候着。
      赵安歌摊平了手掌接住指甲盖大的雪,问旁边的沈建康,“承裕监斩,是谁安排的?”
      “是相爷。”沈建康垂目道,“相爷说大理寺得出人过来,毕竟是一百来号人同时掉脑袋,三司同在才说得过去。”
      赵安歌点点头,“听说他有个傻儿子?”
      沈建康:“是,相爷膝下独子,叫杨廉。”

      赵安歌呼出一口白气,拉起了斗篷上的兜帽,道:“建康,你去看着承裕,这个节骨眼别出岔子。来一趟,只算尽一份哀思,就别同承裕讲了……阿平,随我回府。”
      沈建康一拱手,“雪天路滑,公主慢行。”

      三人本就站的远离看热闹的百姓,转身离开时,赵安歌却在拐角的屋檐下瞥见另一个“避嫌”的人。这人身量颀长,相貌因屋檐遮挡看不仔细,他远望见赵安歌与霍平行来,却是突兀地向着赵安歌揖礼,礼罢,便转回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刑场那边了。

      赵安歌满心疑惑,待走远了些,霍平才低声道:“方才那是真武都尉孟洵,孟伯谦。”
      赵安歌一愣,旋即回过神来——原来是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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