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姜烨的意思是，尽管赌约完成了，但为了尽善尽美，他们还要维持“男女朋友”这个假象一段时间，才好名正言顺地“分手”。

　　而这段时间里，两人最好用白纸黑字规范各自享有的权利与应尽义务。

　　梦园附议。

　　姜烨早就酝酿好，下笔如飞。

　　他看了看自己写的几行字，放下笔，抬头看梦园。

　　梦园还在写。

　　于是姜烨开始品咖啡。

　　等他一杯咖啡下肚，梦园仍旧持笔疾书。

　　他注意到她写满了一张纸，已经翻面了。

　　姜烨：“……”

　　他不知道哪有那么多好写的。

　　梦园感受到姜烨“窥探”的眼神。

　　她警惕地用左手挡在纸面前方，防狼的眼神：“现在不许看。”

　　姜烨：“……”

　　他扭过头，表达不屑。

　　梦园再三确认他真的没有偷看的意图，低头，继续未竟的任务。

　　终于完工。

　　梦园抢先一步道：“先看你的。”

　　姜烨不在乎谁先谁后。

　　他将作业纸推向前方。

　　梦园拿过。

　　非常简单的几行字。

　　一．在姜烨有需要的时候，关梦园应该出现，协助姜烨达到目的；

　　二．关梦园要对两人的约定守口如瓶；

　　梦园读完这条，啊了一声。

　　姜烨皱眉：“怎么了？”

　　梦园挺不好意思：“那个……我们的事我已经告诉蒋红了。”

　　姜烨难以想象：“你怎么什么都说？”

　　梦园觉得不告诉她妈是理所当然，但跟蒋红说，却没什么大不了。

　　梦园撅嘴：“你先前也没说不能说，而且她嘴巴很严的。”

　　说完，她悄悄斜他一眼：“你该不是找不到能讲秘密的人，嫉妒我吧？”

　　姜烨吐出四个字：“胡搅蛮缠。”

　　梦园猜他被戳中了痛点，又要嘴硬：“哼！”

　　姜烨冷了脸，一言不发。

　　梦园也不说话，用小瓷勺慢慢搅拌温热的咖啡。她把沾了液体的小勺子放到嘴里轻吮，抬眼打量姜烨神色。

　　姜烨不看她。

　　梦园突然一抬手，将杯子打翻。

　　咖啡流了一桌。

　　她装模作样惨叫一声。

　　姜烨看向她。

　　梦园正在用唇吮手背上的一块皮肤。

　　她把手递给他看，眼泪花花：“烫红了。”

　　其实是吮红的。

　　姜烨很怀疑咖啡是否还保有烫人的温度。

　　梦园立刻抽一张纸巾，擦擦眼角，哽咽：“你好冷漠。”

　　姜烨：“……”

　　“你好无情。”

　　“……你还看不看了？”

　　“看，”梦园一秒恢复正常，拿起被咖啡溅湿了的作业纸，“你就写了两条？”

　　“嗯，你以为像你一样？”

　　梦园回嘴：“你又没说只能写两条，你还怪我啊，你讲不讲道理？”

　　她嘴上发难，却悄咪咪瞥一眼自己那份作业纸。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梦园心虚地收回眼神。

　　服务员来收拾残局，梦园读第三条。

　　第三条是义务。

　　三．姜烨为关梦园提供有关此事的一切出行与餐饮费用。

　　没了。

　　简简单单。

　　姜烨问：“有什么意见吗？”

　　梦园摇头。

　　“那到你了。”姜烨说完，去取梦园的那份。

　　拿到半途，梦园却猛然伸手，抓住纸尾。

　　两个人，一人抓着一头，僵持半空。

　　姜烨抬头看梦园。

　　梦园哀求：“这个不算了，我重写好不好？”

　　“不好。”姜烨拒绝。

　　“你好冷漠。”

　　“对，我就是这么冷漠。”

　　“你好无情哦。”

　　“你都知道了还说。”

　　梦园只好松手。

　　她望着被夺走的作业纸，如同望着被鬼子掠去的闺女，生无可恋。

　　姜烨很好奇，她是怎么写满了整整两页纸的。

　　此刻，他终于知晓了。

　　一．姜烨不准对关梦园摆脸色；

　　二．姜烨不准用让关梦园想痛扁他的眼神看关梦园；

　　三．姜烨要对关梦园温柔地讲话，像藤原佐为对近藤光说话一样。

　　姜烨抬首问：“藤原佐为是谁？”

　　“你是不是没有童年？”

　　“……”

　　姜烨继续看，这次他边看边念。

　　四．走在街上的时候，姜烨要让关梦园走在里侧；

　　五．姜烨不许认干妹妹；

　　读完这一条，姜烨抬眼望梦园。

　　梦园撇过头：“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下雨，没想到天气这么好。”

　　“呵。”姜烨吐出一个字。

　　“……呵呵呵。”梦园干笑。

　　姜烨把所有权利读完了，一共八十六条。

　　他觉得女的真可怕。

　　“你要求好多，”姜烨说，“义务呢？”

　　梦园猛然站起来，就要抢纸：“好了好了，都看完了，那个不重要。”

　　“谁讲不重要。”姜烨向后一仰，躲过她的抢夺。

　　他在反面的侧边找到了梦园写的义务，只有一条：

　　关梦园可以勉为其难让姜烨牵手。

　　姜烨放下纸，看着梦园。

　　梦园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那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眼神。”姜烨答。

　　他看着梦园，突然笑一下。

　　梦园惊得差点跳起来。

　　下一秒，梦园再看，姜烨已经恢复平日没有多余表情的脸。

　　她怀疑自己经历了错觉。

　　梦园说：“我瞎写的，我再重新写一份。”

　　姜烨将纸折，放进口袋，“不用了。”

　　“啊？”

　　姜烨站起身：“这么晚了，你不怕你妈突然回来？”

　　梦园的确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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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园回家后，纠结了一会，要不要把陶倩来找她的事情告诉关信芳。

　　最后她决定还是不说。

　　如果一说，关信芳肯定要问东问西。

　　第二天放学，梦园朝大门的方向走。

　　昨天姜烨说这几天不会来找她，但梦园还是习惯性掩在人潮后，眺望大樟树。

　　姜烨果然不在。

　　她视线右移，望见那辆白色轿车。

　　梦园向前迈出的脚步一顿，又收回。

　　纵然她认为张长安着实无辜，但不代表她还想跟这家人有所联系。

　　昨天她答应探望，已经仁至义尽。

　　梦园折返，从后门走了。

　　她不喜欢当面拒绝别人。

　　结果，第三天、第四天，好多天，白色轿车都在校门口等她。

　　梦园有些不知所措了。

　　当天她又从后门回家，翌日是星期六，吃早饭的时候，梦园斟酌半响，饭至一半，终于对关信芳开口这件事情。

　　关信芳还剩半碗稀饭，却一口也咽不下去。

　　果然，如同梦园所料，关信芳开始训斥她，责问她怎么现在才说。

　　梦园耷拉脑袋，乖乖听训。

　　关信芳问：“他们找你干嘛？”

　　“他们说张长安想见我，找我去看看他……”她将那天的经过叙述一遍，隐去姜烨。

　　关信芳惊了。

　　她第一反应是，生病的张长安是不是不行了，要梦园身体里什么东西？

　　想到这点，关信芳恨得牙关咬紧。

　　她问：“他是什么病？”

　　梦园摇摇头：“不知道啊。”

　　关信芳恨不得用手指点她脑袋：“人家都要算计你了，你还这个不知道，那个不知都的。”

　　“不会吧，就是去看看他而已。”

　　而且她确实不知道呀。

　　陶倩没主动提，她也就没问。

　　关信芳冷笑一声：“烂心烂肺的东西。”

　　梦园知道她妈不是在骂自己，还是低下头，默默扒饭。

　　关信芳越想越深，连续命这种事情都想到了。

　　她以前就听说过这种说法，比如一个人病得要死了，他家人就早起，把病人喝药剩下的药渣，扔在马路上，一路扔过去，谁要是不经意踩中了，就是接受了一部分病人的病气，给病人续了命。

　　谁知道陶倩是不是刻意带梦园进医院，用了迷信的手法，要替她儿子续命？

　　况且这种东西，说法里都是血缘愈近的愈好使。

　　关信芳仔细打量梦园，确认她健健康康，脸上没有一丝病态，这才松了口气。

　　梦园被她妈看得浑身不自在，匆匆吃完饭，逃也似得去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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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园上完课回来，走在楼梯上，遇见一层楼的邻居。

　　梦园打招呼：“陈叔叔好。”

　　邻居对她点头微笑：“梦园回来了啊。”

　　“嗯！”

　　邻居想起什么说：“今天你家没人，有人来找你，一直敲门，好久才走。”

　　谁会来找她呢？

　　不可能是姜烨。

　　蒋红一般也不会来她家里寻她。

　　中午关信芳回来时，梦园将这事说了。

　　还是要交给她妈。

　　关信芳听完，冷笑：“还能是谁？”

　　梦园看着她妈吃完饭，打了个电话，好像是请假。

　　果然，下午关信芳没去上班了。

　　梦园在房间里写作业。

　　她把小房间的门敞着，竖着耳朵，留意客厅的动静。

　　下午两点左右，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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