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南溪

　　南爷爷睡了一夜，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他换下皱巴巴的衣裳，老妻年纪越大，脾气也见长，年轻时见他喝醉了温水净面一样不少，衣物也给脱下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上。哪像如今，唉…往事不可追。

　　忽然，一物自衣裳中掉落，南爷爷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拿在手中，眼睛越睁越大。记忆回笼，南爷爷越来越惊恐，昨晚…他…他到底答应了啥？

　　南爷爷也顾不得许多，扬声便唤老妻，南奶奶以为怎么了，吓得猪也没喂，踮起脚尖往屋里跑，手上还拿着喂猪时用来防止大猪抢食用的木棒。

　　“怎的了？怎的了？”跑的急了，南奶奶有些喘。

　　南爷爷咽了口唾沫：“昨夜你可到我和旭和说的话了？”

　　见他没事儿，南奶奶松了口气，“听了一耳朵，见你俩又喝了起来，我们就去孙媳妇屋里了，待我们出来你俩都趴下了？怎的？”说完，南奶奶又问：“你为何要请里正他们来吃饭？昨日就想问你了。”

　　见南奶奶不知道，南爷爷松了一口气，寻思着自己一会儿得到农家去一趟，将这荒唐的婚事给退了。

　　“昨日我和阿溪去后面砍竹，阿溪顽劣，去年将酒灌进了竹子里，这可是难得好酒，若是能量产，阿燕，咱们南家，三代不愁了！”南爷爷意气风发，眼睛闪闪发亮。

　　看着这样的老伴，南奶奶像是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年轻时她刚嫁过来生了老大后，南爷爷便要出远门学艺，当年的她家，实在是太穷了。公婆相继离世，光办葬礼便花光了家中所有积蓄，田地也少，还了饥荒以后，家中连饭都快吃不下了。

　　老伴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便决定去外地学艺，打定主意后，老伴向南里正借了银子，一大半给她做家用，一小半带着上了路。她至今还记得老伴临走前对她说的话：“阿燕，我若学艺归来，再来七八个小子，我们也能养的起了，你也能跟着我过上好日子。”

　　她被逗笑了，人又不是猪，怎么生那么多孩子？

　　从那以后，她便一个人带着孩子操持家务田地，待老大会跑时老伴回来了，学了一身好手艺，靠着这份手艺，老伴养大了两个孩子，顺利的给他们娶了媳妇，又帮着养大了孙子。只是啊，她福薄的女儿却没能长大。

　　老大接手酒坊以后，老头子也不大管事儿了，没成想，过了这么多年，她又见到了老伴这副模样。

　　“若是这样，你便去做吧。”

　　南爷爷笑了，当年他背井离乡去北边闯荡，靠的是妻儿的鼓励，学成手艺回来，也是妻子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来支持他。如今老了，他的妻子还是一如初时模样。

　　“这事儿还得和老大他们讲，老大归家了吗？”

　　“归了，一早就归了，在酒坊呢。”

　　南爷爷嗯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把玉佩装回袖袋。“我去农家一趟，有事相商，一会儿你让老大媳妇多做点好菜，算了，还是让阿溪来吧，我们爷仨好好喝喝。”

　　“行。”

　　南爷爷到农家时，农旭和早便在家候着了，见到南爷爷来他是半点不意外。

　　将南爷爷迎进屋内，招呼骆氏道来茶水，“大叔快喝喝看，这是今年采的新茶，从采摘到炮制全是我一手所为。”

　　南爷爷喝了一口，苦的他差点没吐了。

　　农旭和也颇为没趣，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知道，在这穷乡僻壤，要是真的能有人与他志气相投那才是真的奇怪。当下也不再多说，让骆氏在一边落座。

　　“大叔，你的来意我也猜到了，昨夜我所说的话虽是醉话，但大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家阿溪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情才貌没得挑，拙荆也是满意这孩子的，我家的阿润你也认识，才貌双全，大叔啊，错过我们家阿润你说上哪儿再找这么好的孙媳...咳...孙女婿去？”

　　农旭和说的对，南爷爷也知道，可是这知道归知道，这亲事是万万不能结下的，不说门不当户不对，就单说人才这一方面就不匹配。

　　他孙女是村里长的最好看的姑娘不错，人品也是最好的没错，但他实在是不敢昧着良心说两人般配。

　　农秀才是那天上的月亮，他孙女就是天边最亮的星星，你说星光岂敢和月亮争辉？

　　“是啊，我们农家是读书人家，读书人家最重诺，大叔，这些年我们农家的为人你也应该清楚，特别是我这个让人，阿溪嫁到我们家来啊，指定差不了。”骆氏也在一边帮腔。

　　南爷爷更加为难了，农家夫妇说的话也是在理。平心而论，若是错过了这婚事，日后再找谁家估计都没有这么好了。

　　婆婆小姑都不是那些个不好相处的人，家中也只有一个男儿，日后也不会有妯娌......

　　农旭和夫妇对视一眼：“大叔，要不这样吧，我们要出孝期还得两年多，这两年多你们先寻摸寻摸，要是有合适的您就当作这门亲没出过，以后两家便当作干亲相处，您看怎么样？”

　　南爷爷：“......”

　　南爷爷走了，回去的路上一路都在感叹，读书人家就是好，不止重承诺，还明理。他也更加坚定了要让子孙都读书的心，他家一定要成为耕读之家，孙子辈不行，曾孙就得好好培养着，他的要求也不高，也不用秀才，童生他就知足了。

　　南爷爷一边畅想未来一边回家，到家门口他又顿住脚步了，这门亲定的实在儿戏，去退亲也没能退成，他应该怎么跟家里那个护崽子的老伴说？

　　******

　　在南爷爷走之前，农秀才便偷偷摸摸的溜回去了自己屋子，不小心又见到了昨夜他父亲给他的荷包，一股热流涌上脸庞，心中激动得让他坐立不安，原本书本上十分吸引他的内容他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出屋，也不去正房，直接朝山上走去。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有心事时上山散心。这回他没有满山乱蹿，径直去了近日他才发现的好地方。一抬眼，却看见一个小姑娘光着小腿拿着树枝，立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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